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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在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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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卖酒的啊?装修的真漂亮呀。能不能进去坐坐?不喝酒让进不?”酒吧的门被推开一道缝,有位老太婆试探地挤进个脑袋来,一双发亮的眼睛放射出倾慕的光芒。她那银白色的发丝在灯光下像喷上了一层荧光粉,亮晶晶的。刘庆东认得她,是那两位古稀老太太中的瘦子。

黄头套毛彩凤先搭话了,“进来吧,这里随便坐。”

“哎呀,这不是毛老板的姐姐嘛,你也在这儿呀?”老太婆认出是熟人,望海楼的员工,还去码头接过她们呢。于是她兴奋地惊呼了一声,大胆地推开房门,对身后的同伴急迫地招呼着,“淑荣,人家让进,咱们进去看看就走。”她说这话,又像是讲给店员听的。

这回是两双好奇的眼睛,四下里要看个仔细,瘦老太拉着胖老太,东摸摸西碰碰嘴里啧啧连声,最后在敞开的格子窗边坐下,像要虚拟地体验一下做客人的感觉。瘦老太婆先指着圆桌面上印有鸡尾酒的桌贴,又抬头望向夜幕低沉的窗外,灵光乍现地对同伴说,那天空像不像一杯调好的鸡尾酒啊?

刘庆东一直注意着她们,听她这么一说,也顺势看出去,嚯,你别说还蛮像的,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天空的最东边呈现出靛蓝色,逆着光源颇有耐心地转为粉色、黄色,最后是橙色,似几种洋酒混合在一起逐渐分出层次来。

“大健,来两杯马提尼。爬野山的那两个老哥要整点儿高雅的。呵呵,要高雅的,满嘴不高雅,喝上酒就岔道儿,捅捅咕咕,摸摸搜搜的。”

一位年近六旬的胖女人推门而入,她风风火火地向调酒师打着手势,掌心向外竖起中指和食指,普通人都能理解是两杯酒的意思。

似按下了启动键小伙子立马忙活起来,一边调着鸡尾酒,一边跟女人说着话,“大姑,您这手势可危险啦,去年我这么比划回应人家,那个喝醉了的家伙差点儿掰断我的手指呢。”

“噶哼蟆?抓乎人呢?”女人闻听便不乐意了,她重新比划着,前前后后翻动手掌,“这手势怎么了?不是二吗?”

调酒师应该是她的侄子,耐心地给姑姑讲解着,“这手势在酒吧可不行,外国人有外国人的规矩。那天我也像您这样,人家说我在骂他,借着酒劲要归拢归拢我,还是大丫姐把他拉开的呢。”他忙里偷闲竖起中指和食指,“正确的是手心朝里的,这样,从一到十是这样,一是竖起大拇指。二刚才说过了,三是伸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四是弯曲小拇指、伸出其他四个指头,中国人做不好,小拇指弯不下去。五是五指伸开。六,中国人是这样,外国却不会比划。”

他翘起大拇指和小拇指,做出牛头摆动的样子,,“而外国人得用双手。”他一只手竖起大拇指,一只手全张开,然后又比量出七、八、九,“外国人手脚不灵便得用双手,中国人聪明,一只手就搞定啦。这些都是大丫姐教我的。”

“噶哼蟆?俺们这里从来也没来过外国人呀,喝点儿酒就窜种啦?俺看啊,他是猪鼻子插大葱装大象呢。大健,不是大姑说喃,花钱送喃去学调酒师,老师没教这些吗?这不是误人子弟嘛。”女人眼珠一转,她俾倪着小伙子,“不会是喃不好好学,尽跟小姑娘搞对象了吧?打小喃就这样,爱跟小姑娘玩过家家。不着调啊,啥都学得半拉咔叽的,瞎比量犯了人家的忌讳,客人不打喃还留着喃呀?”

“大姑,我没有,在烹饪学校没搞对象。”侄子委屈地予以否认。

女人把眼睛一翻揭他的老底儿,“得了吧,谁信呀,喃这方面特随喃爸。喃说喃来俺这儿拾闲儿了吗?光俺们村都处几个啦?比喃大的、比喃小的喃都撩扯,不定性啊。先是看上人家二丫了,还说女大三抱金砖,喃能抱两块砖,这下子赚大发啦。然后是隔壁卖海产品的小丽,人家不爱搭理喃,喃没事儿就往她那店里跑,都快成她家服务员了。后来又跟永昌家的三丫头,偷酒吧的酒给她喝,喝得那孩子哇哇直吐,吓得她妈以为闺女怀上了呢。可没处几天喃就反盆子了,整得三丫头哭哭唧唧的,永昌差点儿拿镐把子抡喃。眼下又和那个姓宋的小秘书打得火热,老往岩顶小树林里钻。听说那姑娘在镇上有对象,喃可别惹祸上身呀。不是大姑反对喃俩好,喃们要是真想处,就光明正大地处,若是成了,俺还高兴呢。可不能朝三暮四,惹得别人说闲话,俺是喃大姑,就怕喃整出啥不光彩的事儿来呦。喃爸妈又不在跟前儿,俺得对喃负责呀。”

“大姑,小茜跟她对象早黄了,婚姻自由嘛,谁还不处几个呢?处不成也不能全赖我呀,二丫姐、小丽不是没看上我嘛。”小伙子耿耿着脖子不服气地反驳道,“三丫头性子太酸,动不动就耍小脾气,我可伺候不了她。宋茜是刚处的,她脾气好,人长得漂亮,说话可温柔了,比她们都有女人味。她拿酒杯跟大丫姐一样,人家懂嘛,什么杯装什么酒,手需不需要碰杯肚,像这马天尼酒杯,就得拿杯梗和杯底,不让体温传进酒里,十八摄氏度刚刚好。不像她们,手指头一个也不闲着,跟抓个包子似的,喝红酒呀?”他把调好的酒放到托盘上,递给站在吧台前等候的胖女人。

当长辈的好意提醒他,“找对象啊,就不能长太好看的,那风景好看的地方去玩的人也多呀,大家都惦记。听大姑话啊,别瞎凑热闹。”

“呵呵呵呵”,坐在窗边的瘦老太被调酒师的话逗乐了,忍俊不止,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然后又去讨取同伴的共鸣,“淑荣,有意思吗?呆在家里能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儿呀?”

胖老太随即也露出牙花子,咯咯咯咯地笑出声,“是呀,这孩子是挺有意思的,姑侄俩像在说相声,二姐,你还记得吗?就是春节联欢晚会的那段,姜昆说的老急,孩子念初一就学会搞对象,把女朋友带回家啦,被女孩子她妈堵家门口一顿训,可参加工作后又找不着对象了,老大不小啦,能不让家大人着急吗?还真有这样的呢,我家楼上就有,十三四岁就在马路上跟女同学亲嘴,可三十三四了却不会处对象啦。提起这事儿呀,我也是一脑门子官司,我那孙子君君不立世啊,学习不用功,考了个大专,整天打游戏,挂两科了,这以后找工作都费劲,没工作谁跟他处对象呀?唉,孩子不上进,花多钱没用,念那个破学校,念出来也是没出息的货。”

“你咋还扯到孩子身上了?我是笑拿杯子的姿势,他说像抓着个包子,多形象啊。你看那姑娘拿杯子多带派呀,像个贵妇人。”她指的是吧台前的大丫,“我们的笑点总不在一个段位上,唠啥都跟人打岔。我带你出来是寻开心的,别老合计家里那点儿破事儿,没有你,人家照样过得挺好。儿孙自有儿孙命,你看咱家娟娟多省心,我和她爸妈啥也不用管,打小学到大学全是重点学校,这回博士毕业被大飞机录用了,去上海啦。”

“你家娟娟说啥了,那样的孩子能有几个?懂事自立,多省心呀。985,又是大博士,将来指定有出息。”提起姐姐家的孩子,胖老太羡慕不已,“咱这大专可没法比呀,想起这事儿我胸口就堵得慌。”

端着托盘正欲离开的胖女人说话了,她应该是这家宾馆的老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职业素养让她听得真真切切。

“这位大姐,喃要是堵得慌,俺那儿有救心丸,有病就得吃药,可别大发了。”她转向这边侃侃而谈道,“要是只为了念书上学的事儿心烦,俺劝喃还是败杞人忧天吧。谁说大专毕业没出息?成绩再好念死书也没用,走向社会也是个书呆子,废材。俺儿的就是大专生,学的是装潢设计,现在干得有声有色的,俺这宾馆的翻修钱全是他出的。隔壁的丫头倒是正经211,可毕业就是失业,不是灰头土脸的回来卖货了吗?她有个双胞胎姐姐,因为在学校搞对象怀上了,想不开从图书馆跳楼自杀啦。她们的大学是白念了,还不如俺家这个大专生呢。”

看对方不声不响地洗耳恭听着,老板说的更来劲儿了,“败逼孩子,这也不好,那也不行,说那些臭氧层子有用吗?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往前走有个小铺,是永惠两口子开的,他家志国就是这么给窝囊疯的。挺好的孩子,学习可好了,高中放暑假时总在宾馆前面的礁石上背书,没曾想高考闪失了,没考上心仪的大学,她妈那碎嘴子一个劲儿唠叨,结果上了一股火精神出问题啦,上哪儿治都治不好。喃们说让人窝心不窝心?成天早上一遍、晚上一遍围岛子疯跑,嚷嚷着去清华报到,这都有五六年了。”

“妈,你在这儿唠叨啥呢?那边客人着急要酒呢。“是毛经理踮着脚快步走进来,他催促着谈兴正浓的母亲。被儿子打断思路的胖女人急忙往外走。毛岩伸出两根指头向表弟比划着,“大健,再来两杯马提尼,爬野山的女客人也要尝尝鸡尾酒。哎呀,啥事儿都扎堆儿,看别人咋地她也要咋地。大丫,等一会儿客人散桌了,你给他们弹几首曲子呗?他们四个要听浪漫点儿的。”

黄头套的女子似心不在焉地想着心事,经理的请求让她猛然觉醒过来,“浪漫点儿的?她们够浪漫的啦,可别像杭州那两个爬清凉峰的,浪漫得过头啦,全网都知道了。不行,我今天得早睡,明天起大早去捞海菜呢,要来一拨养生堂的客人,专门点的要吃海菜包子。这一段睡眠不好,老得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她说完打着哈欠,像是困劲上来了,便告辞回望海楼啦。

从敞开的房门外传来高亢的对唱声,不外乎耳闻能详的《天仙配》的“夫妻双双把家还”、《小花》的“妹妹找哥泪花流”,刘庆东心想这一定是爬野山的四个人,情投意合的男男女女结伴出来找乐子,喝到情浓处敞开心扉啦。

再看这边,中年男子正与伴侣窃窃私语呢,眉开眼笑的像只公蜂围着鲜花在采蜜,不知是荷尔蒙的作用,还是鸡尾酒的刺激,顺着额头、鬓角往下淌汗,不得不撩起T恤衫,露出圆鼓鼓的大肚腩,若是十个月的孕妇见了,也会甘拜下风自叹不如的。

突然男的电话铃声响了,对端是女人没好气的询问声。葛老板赶紧站起身,脸色顿时变得冷冰冰的,像卷起的门帘子啪嗒一落到底。“啊,我能在哪儿?在丹东谈生意呗。一个人!不一个人你来陪我呀,我看你是没事儿闲地,老实儿在家照顾孩子得了。咋啦?又要交补课费!这才交几天啊?行,明天我打给你。啥?你听到有人唱歌啦,对,是客户喝高了,在唱卡拉OK呢。你不信?我没在夜总会,在酒店谈生意呢。对了,毛岩就在我身边,让他给你证明一下啊。”

毛经理乐呵呵地听他两口子的对话,逗趣地冲手机喊道:“嫂子,我葛哥是在谈生意呢,谈得一脑瓜子汗。要不,你也过来呀?”

葛老板随即移开电话,不耐烦地让媳妇去陪孩子学习,其实是怕毛岩说漏了嘴吧?

当刘庆东走出酒吧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一轮橙色的凸月从海平面上徐徐升起,硕大的像一颗炒熟了的栗子。他不禁吟诵出张九龄的那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暗自庆幸比古人强多了,老丞相是站在荆州城楼上遐想出来的,而眼前所见是实打实的真景啊。

在月光的照耀下深海处波光粼粼,似汛期时挤得密密茬茬的鱼儿,在海底下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你争我抢着浮头了。搓衣板似的海滩上发出有节奏的涨潮声,一下下无休无止地拍打冲刷着,让人怀疑海里有位不知疲倦的洗衣女呢。远处摇曳着星星点点的渔火,那豆大的亮光在皓月下若隐若现,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隈子前的这条马路一边是黑暗,一边是光明,像是鸡尾酒在混沌中分出层次。时间尚早,店铺还都开着,只是正值淡季,并没有多少游人,在明亮的灯光下更显得冷冷清清了。没有商业气息的中心广场反倒热闹一些,有孩子在玩轮滑,大呼小叫的来回追逐着,毫不顾忌一往向前,看来岛上的学习压力轻多啦。再往坡上望去,渔家房舍里点点灯光被望海楼霓虹大招牌覆盖住了,只能用萤火虫的微明来形容。

广场的西面就是烂尾的海上皇宫,随着养殖基地的破落,它的投资人也血本无归了,无人问津的建筑像只病猫懒洋洋地趴在那里,任由风吹雨打杂草丛生,偶尔有蟋蟀在钢筋水泥的框架下高谈阔论着,可稍微听到外面的响动,便胆小得缄口不言了。

刘庆东故地重游自然熟悉,他沿着马路一直向西走下去,似黑黢黢鹰嘴岩上的灯塔有股莫名的吸引力,两道巨大的光束扫射着苍茫的大海,像一颗璀璨的明珠在夜空中闪耀,这就是海岛上别样的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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