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已觉低着头在整理今天的花店账单，白炽灯的灯光洒在桌子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等到忙完，宋已觉站起来关了空调，修长的手指绕到身后将围裙解了下来放好准备关店回家。他背起书包，玻璃门落锁的声音响起，然后是铁门嘎吱嘎吱往下落的声音。
等确认关好门后，宋已觉刚往旁边迈了一步又退了回来了，看着眼前人，忍不住轻声骂了一句：“……靠。”
天本来就黑，牧植还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一身黑的靠在墙上，嘴里叼着一根烟，那猩红的烟尾是他身上唯一的亮色。他站在那里，就像是沉默着面对世界的郁郁青年。
牧植挑眉斜眼看了他一眼，抬起手把烟从嘴上拿了下来，单手掐灭了烟，声音带着嘶哑，仿佛一下句就要感慨天地人生了。结果牧植那货咳了一声，问道：“渴了，有水没？”
宋已觉眼皮掀起，随意看了他一眼：“没有。”
牧植从善如流：“就抽了一口，赏口水喝吧，善良的宋小同学，带我去你家。”
宋已觉穿着校服，单肩背着黑色书包，书包侧袋里还装着几朵花，粉色黄色绿色交织在一起，在这暗夜中，这些颜色显得格外亮堂。
这些花被称作“残次品”，原本是要被丢进垃圾桶的，宋已觉总会挑挑拣拣一些起来带回家，这些花好好养着，或许还能活一段时间，枯萎了就当成养料埋进土壤里。
“你这花还挺好看。”
宋已觉想了一下，从书包旁边把几只花全部拿了出来塞到牧植手里，清声道：“那全部给你。”
牧植看着手上的花有些苦笑不得，他一只手拿着花，一只手背到脑后，哑声道：“都说了，我可以资助你上学，偏偏不肯，每天守着这小花店。”
“我自己赚的够用。”
这个年纪的少年自尊心很强，牧植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他懂，但他就是觉得有的时候人应该放下一些面子抓住机会，这样才能往上爬得快，况且这都不是宋已觉要求的，而是他自己想资助他的。
“你还真是倔啊，上次的钱给奶奶了，奶奶说她不要，念叨你正是长大的年纪，需要多补补，还从口袋里多拿了些钱出来……”
宋已觉皱起了眉，停下脚步，沉黑的眼睛盯着他。
“放心吧。”牧植拍了拍宋已觉的肩膀：“经过我的劝说，奶奶收下了，就是她的儿子不待见我，把我赶出来了。”牧植无奈，他从来都是人见人爱的存在，被如此嫌弃还是第一次。
宋已觉抿了抿唇，神色微敛，低声道：“抱歉，我没想到他竟然在。”
“这哪里怪你了，这不怪你。”
两人沉默走了一段路，宋已觉忽然道：“牧哥，谢谢你的好意，但是钱这个东西能牵扯好多东西，我还不起，我能赚，虽然不多，但我觉得很安心。”
牧植愣了一下，他想说我没想让你还，但是就凭宋已觉这个倔得要死的劲，肯定不会同意。
冷风透过巷子形成了一股穿堂风，凉邹邹的，牧植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低头看着少年面色如常却清瘦的脸，想到了他的妹妹，如果她还在，应该也是这么大了，如果她还在，她应该会撒娇让他帮她买漂亮的小裙子，无忧无虑的度过学生时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因为她身后有他这个哥哥。
但宋已觉身后有什么？
牧植被这风吹得背脊发凉，转过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宋已觉拿着钥匙去开门，但是门锁已经被打开了，灯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他的手一顿。
“怎么了？”
“里面好像有人。”
牧植立马警备状态，他冷着脸朝宋已觉点了点头，宋已觉慢慢往旁边退去，牧植一个俯冲，门就被踹开了，门嘎吱嘎吱的发出巨大的声响，像是锯木头的声音，反弹了几下才停住。
透过半开的门，几双眼睛互相对视着，全部愣住了。
旺财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嗷嗷叫了两身，耳朵都警惕的立了起来，一双圆圆的眼睛警惕的看向门外。
“我靠，这门不会坏吧。”江倚听站了起来，高瘦的身躯站在旺财旁边，疑惑的看向牧植，很眼熟，他应该在哪里见过：“你是谁？”他又抬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警觉的看向牧植：“你又找谁？”
牧植有些尴尬的收回长腿，手抵在嘴巴，眼睛瞟向站在墙边的宋已觉：“里面好像是你的男朋友。”
声音一出来，宋已觉就听出来了，他点头：“把好像去了。”他从阴影处出来，站到了门边，月光投在他身上，拉出一道纤长的黑影，他望向江倚听时，刚才还冷淡疏离的眉眼，此刻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江倚听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他洗过澡了，换上了白色的棉服，头发还带着点湿气，他悄悄挡住了身后的桌子，昳丽的眉眼微微弯起：“你回来啦。”
旺财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警惕的尾巴放了下来，屁颠屁颠往门外跑，门是半掩的，旺财跑过时，那个门开始摇摇欲坠起来，下一秒就是螺丝钉掉落在地的声音，宋已觉反应很快，一只手飞快的把旺财抱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一边的门“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江倚听：“……”
宋已觉：“……”
略带心虚的牧植摸了摸鼻子看向别处。
旺财重新回到了地面，好奇的啃着门板玩，现在就是一边门是好好的，另一边空荡荡的，看起来非常不协调。
江倚听大步上前拉住宋已觉，语气有点急促：“没被木屑扎到吧。”他离得近，宋已觉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香气，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但是特别好闻。
宋已觉摇头：“放心，我躲得快。”他单手牵住江倚听的手往里面走：“我们进去。”
没人管的牧植只能耸耸肩自己跟进去了。
三个人坐在椅子上面面相觑，桌子上摆着一个小巧的蛋糕，做成了玫瑰的样子，翻糖的玫瑰做得很逼真，简直就是艺术品。
江倚听看着宋已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庆祝今天是我们谈恋爱第三天的日子。”
第一天都要庆祝？牧植不解，他靠着椅背，喝下一大杯水后才开口：“那你以后岂不是每天都要庆祝，第四天，第五天，小孩子谈恋爱真好玩。”
江倚听看向牧植，记忆逐渐复苏，他想起来他是谁了，眼前这个人是上次在巷子里，最后来的那个男人，他想说什么，但这毕竟是宋已觉的朋友，他只能咽下去，有点闷闷不乐的去逗旺财。
“你这个大龄单身汉没资格说我们。”没想到的是宋已觉怼了回去。
宋已觉眉眼微垂，平静的像刚才那句直戳牧植内心的话不是他说的，牧植拍桌喊道：“小屁孩还敢调侃我，你懂什么，爱情等得越久越甜。”
江倚听不认同这句话，他心想，爱情等的越久越苦才对，要不然他被宋已觉拒绝后哭了那么多次，难过了好久。
宋已觉笑了一下，他看到牧植对他挤眉弄眼，张着口型道：“我有话和你说。”
江倚听看着这一幕，自觉地站了起来，把桌子上的蛋糕推给宋已觉：“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往后拽，江倚听身形一晃差点坐到宋已觉身上，他稳住身子，低头看向他：“怎么了？”
宋已觉抓着他的手腕，微微仰起头看向他，从这个角度，他的瞳孔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点近乎天真的深蓝，极为执拗的看着他。
“留下吧。在这里住。”宋已觉轻声的开口，尾音轻轻拉长：“我的手被木屑扎到了，自己一个人没办法处理，你等会儿帮我处理吧。”
江倚听反手握住宋已觉的手腕，仔细查看，皱着眉问：“你怎么不找说，哪里疼？你们要聊得话重要吗？还是先处理伤口吧。”
牧植完全震惊的看向宋已觉，这还是那个不爱说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帅比吗？恋爱的人好可怕，他不要恋爱，但是他脑子突然浮现出陈苏的脸……
“你在脸红什么？”
牧植回过神，宋已觉的男朋友已经进屋了，他听到宋已觉问他：“出什么事了？”
牧植立马严肃起来，低声开口：“他死了，死在了去警局的路上，法医说是吃了大量的安眠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我猜测是那些人藏不住了，所以出现了。“
宋已觉的脊背猛然绷直，脸色一下白了，这个消息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们怎么敢，怎们敢出现的。宋已觉的手指开始颤抖起来，迟缓又僵硬的看向牧植，他还在努力消化这个消息。
宋已觉眉间的冷意逐渐浓重起来，像是寒冬的刀刃，扎得自己生疼，他的指尖泛白，彻骨的寒意将他包围，宋已觉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他已经稳住了自己颤动的心絮：“牧哥，得查，查路人，查自己人，查身边人。”
宋已觉苍白的扯了扯嘴角，迎着牧植担心的眼神，说道：“我没事，你别担心。“他还笑着叮嘱了一句：”还有，牧哥，你别抽烟了。”
江倚听正靠在床边玩手机，一道阴影投了下来，他抬眸笑道：“讲完啦，我给你处理——”
江倚听还没说完，宋已觉就抱住了他，脑袋埋在他脖颈处，身体轻轻颤抖，声音很低：“江倚听。”
“嗯，怎么了？“江倚听抱住他，摸到了他突出的蝴蝶骨，太瘦了，得给他好好补补。
宋已觉问：“你会在吗？”
江倚听回答：“我永远都在。”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重逢的时候，江倚听也送了蛋糕，然后江倚听去亲宋已觉的时候，全是甜味。
那些粉花黄花被牧植送人了，看到一个女孩就送出去一朵，最后又买了一大束满天星回去送给陈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