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去实验楼的路上，萧云沿不停地想着刚才慕归接到的那通电话，和他认真聆听才听到的只言片语。

“新的进展……两组代码……泄露优先，删除其次……”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两组代码，泄露优先，删除其次？

萧云沿思索。

他对实验楼的数据管理还是比较熟的，因为六年前，他在这里做实验的时候，也要存储和备份数据。

当时还是秦院给他申请的授权，让他来实验楼里实际操作。

萧云沿又想到今天上午跟网安部那个成员的对话。

按照他说的，数据是被以覆盖成乱码的形式删除的，而数据同时也被传输了出去，而刚才慕归电话里的“两组代码”……

是不是指的是，传输和删除这两个目的，是由两组不同的代码来实现的呢？

“……”

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

一定有个非常重要且显著的原因，让网安部的人值得打一个电话给慕归，并把这叫做“最新进展”。

萧云沿想起那句“泄露优先，删除其次”。

如果真的有两个截然不同的程序，一个目的是传输，一个目的是删除的话，什么情况下会产生优先等级呢？

这里说的优先，萧云沿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两种可能的情况：一种是运行时间，指的是某个程序先运行，某个程序后运行。还有一种是添加顺序，指的是某个程序先被添加进去，某个程序后被添加进去。

等等……

萧云沿骤然停住了步伐。

如果是后一种的话，添加进系统的顺序有先后，那不就说明，在这个突发事件里——其实有两股势力存在！

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一路是想偷窃数据，而另一路是想销毁数据……所以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可怕了，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耸人听闻的最新进展。

军部和军校实验楼一向是整个帝国看守最森严的地方，每个进来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的背景审查，结果现在829项目组里不仅出现了外部势力，而且还有可能一出现就是两批！

萧云沿终于知道自己在听到这件事的最开始，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了。

按理来说，他应该早点想到的。如果有人真的想要泄露数据的话，那何必还要以乱码覆盖的形式删除数据，导致整个防护网络报警呢？

想泄露数据，一定是要偷偷进行的，尽量不被别人发现，而防护网络报警，这无疑是让数据被泄露了的事情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所以这根本不合理。

因为从一开始，这根本就是两路不同的人干的！

萧云沿揉了揉太阳穴。

因为他现在被慕归强令不能再参加调查，所以他也没有更多的信息了。但是就现在的信息而言，已经让局势变得紧张起来。

思及此，萧云沿的手不知不觉间握紧成了拳。

829项目组这三个月以来的点点滴滴在他眼前闪过，他站在原地，不甘心就这么回宿舍。

之前，这个项目组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暂时停留的地方，他只把它当作跳板，没有为它花出多余的心思，尤其是他都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来，所以只是以一种局外人的目光去看待这个项目。

但是好像自从保密员差点被绑架之后，这个项目组的一切就都变了。凭空出现的数据，屡次阻碍他继续在项目组里深挖的举动，两路在项目组里别有异心的人……

山雨欲来风满楼，乌云沉沉，像一块大石头压在萧云沿心上。

他直觉似乎有什么事情将会发生，而且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又偏偏无迹可寻、也无计可施，这让他的心里隐隐不安。

萧云沿到了实验楼，坐上电梯，“叮”的一声，电梯到了B座二楼，开门。

萧云沿走出了电梯，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既然101室去不了，那实验室他还是有权限的，总能去一去吧！

来到实验室。

实验室里自然是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往常开屏运转的设备也都关闭了。

看着一个人都没有的空荡荡的房间，萧云沿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适应的感觉，虽然他只来了两个多月，但是这个房间一直都满满当当的，没什么冷清的时候。

可是如果数据真的泄漏了的话，那这个项目组要解散吗？不继续做了吗？

扯远了。

萧云沿一锤脑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走到那几台关键的设备前，开始四处翻看，希望能找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几分钟后。

萧云沿停止翻看。

这个地方根本没什么和以前不一样的。

也怪不得网安那群人没有把这里封起来，这里根本没什么，一切还是跟之前一模一样。

萧云沿挠了挠头，又开始翻找实验室里的其他东西。

在翻了好一会儿后，萧云沿发现自己除了把自己搞得有点气喘吁吁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

好吧，这儿确实没什么东西了。

萧云沿抹了把头上隐隐渗出的汗，打算走出实验室，结果马上要走出去的时候，门口的打卡闸机发出了滴嘟的一声响，而后是一个女声响起：“下班打卡成功！”

萧云沿：“……”

他们这个实验室门口的闸机是个智能打卡闸机，能根据每个人的人脸自动打卡。

一般来说都挺好用的，但有时候也可以说他是个人工智障，因为在平时出入的时候这个闸机老是自作主张地打卡，于是就出现了有些人明明按时六点下班打卡了，但是系统显示他早在四点就下班了的奇葩现象。

萧云沿盯着打卡闸机看了会儿，忽然想到他还没检查打卡闸机。

打卡闸机里有个查询功能，可以查询过往一个月的打卡记录，记录里会显示打卡人员和时间。

打开打卡闸机的查询界面，萧云沿随意地翻着。

他其实已经不寄希望于在实验室里找到什么遗留的东西了，现在翻看打卡机，只是出于一种严谨的态度，觉得整个实验室既然要检查，就要检查得全面一点。

随着萧云沿翻看，打卡机上的荧光不断闪烁，在萧云沿之前出入的人员、以及他们打卡的时间一一呈现。

萧云沿手指不断地上下划着，一条一条浏览过了许多信息，将将刚划过一条的时候，却忽然顿住了。

然后赶紧把那条划回来。

看着这条出入记录，萧云沿惊讶地张大双眼，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今天上午保密员整理的那堆资料里的一条。

……

【防护网络警报响起时间-3：40】

……

3点40分！

防护网络警报响起的时间是3点40分，可是这条出入记录……

不对劲！

萧云沿立刻动身出了实验室。

风声都一瞬间变得紧俏。他现在有证据，证明实验室里的一个人有问题。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么要么项目组现在很安全，要么很危险，但是不管怎样，他都得先跟慕归说一下这件事情！

萧云沿跑到电梯间，按下电梯。

实验楼有五个区，慕归现在大概率会在D区的三楼，因为军部有个办公区在那里。他可以先上三楼，然后从B区穿到D区去找慕归。

如果慕归用手机就好了，他就可以把自己的发现直接告诉慕归，但是慕归不爱用手机，而且在实验楼里，慕归在工作的时候，可能也像他们项目组的人一样不能带自己的手机进来。

电梯打开，萧云沿走进去摁了个3楼。

他摁完之后就垂着头想事情，静静等待电梯门关上。

但就在这时，他没留意，一只手悄悄地把住了电梯门……

“滴嘟嘟嘟嘟嘟——”

忽然间，电梯发出刺耳的提示音！

萧云沿愣了下，一抬头。

却看见一人站在电梯两道门中间，是很标准的那种违反电梯运行规定的姿势（友情提示：大家不要学他，很危险=.=）。

这人一手掰着电梯门，一手夹着烟，正盯着他，嘴里痞气地吐着烟圈，眼睛眯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萧云沿愣了一下。

这人他很熟悉，但是就是因为很熟悉，现在这人摆出这副样子，他竟觉得这人很陌生，甚至都有些不认识他了。

“组长？你怎么在这儿？”

李四海指尖夹着烟，幽幽叹了口气，挑眉看着他，笑容很敷衍。

“因为又被派活儿了，加班，我啊，烦！正抽烟解愁呢。”

“……”

加什么班？

在电梯报警的嘀嘀声中，萧云沿默默往里退了两步。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李四海来者不善，看他的眼神里似乎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友善，而是充满了打量和算计。

烟圈在电梯里升腾，萧云沿咳了两声。

李四海却恍若未见，不顾电梯的报警声，抓着电梯门的那只手缩起来，改为用自己的胳膊肘杵着电梯，而他整个人都斜靠在电梯旁，一副懒洋洋的姿态。

“董飞青，你为什么要上楼呢？你是有什么发现，想要告诉少校吗？”

“……”

萧云沿警觉了起来。

他打哈哈道：“没有啊，组长，我就是忽然想去楼上转转，散散步，哈哈哈。”

李四海的声音里有着一种创飞一切的感觉：“谁家好人会去实验楼的楼上散步？”

萧云沿真诚道：“我这个好人。”

“……”

李四海的沉默一时间震耳欲聋。

电梯的滴滴声中，萧云沿本还想再唠两句拖延一下时间，以便找准机会逃跑，或者撑到有人来。

结果李四海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图，直接从兜里掏出块布，捂住了萧云沿的口鼻。

挣扎之间，萧云沿听见李四海道：“跟你说话，真是能被气死。所以我想了想，还是不跟你聊了，速战速决吧。”

“……”

萧云沿挣扎了两下，但是这块布非常潮湿，内里似乎还蕴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特别难闻，有种抹地板抹了十年八年的那种霉味，又有一种很奇怪的药味。

这气味像一条无孔不入的毒蛇，瞬间侵入了萧云沿的感官。即使一直在心里对自己大喊不要晕，但是大脑的指令敌不过现实的洪流。

迷迷糊糊之间，萧云沿的意识缓缓迷失，就像一艘漏了底的小船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慢慢地沉了下去。

随后他就陷入了昏厥，再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