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沿想了想。

“林组长跟实验室每个人关系都很好，她人很博学，又很温柔，所以不仅我们听她的，就连各个组长们有时也会听她的。”

“连组长都听她的？怎么个听法？”

“就是有时候大家会有一些举棋不定的事情，然后林组长会给出建议，因为她给出的建议一般都很中肯，所以很多时候就会被采纳。”

保密员听了，脸上浮现出一点骄傲：“果然是这样，哈哈，我早就已经猜到了！珺如那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她呢。”

萧云沿点头。

“确实。”

“你稍等一下，我去打印个东西，马上回来。”

保密员起身，出了小隔间，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页纸，随后坐下：“证物和证词都更新了，组长让我们群策群力找找有没有什么疑点。”

萧云沿凑过去：“上面写的什么？”

“上面就写了一些目前找到的证物、以及证词什么的。”

保密员喃喃着，“今早搜查队借了安保室的探测仪去E楼后面找了，不知道有没有找到那个费临说的媒介，我听说他们挺辛苦的，都搜查了一个多小时……啊！他们找到了！”

保密员指给萧云沿看，萧云沿看见纸页上有个照片，照片里是一个灰不溜秋的、沾着很多泥土的小黑盒子，图片下面还标注着一行字：【物品：中转媒介/发现位置：E楼后院草坪泥土下】。

在这个黑盒子照片的旁边还有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些模糊的黑灰，看起来很脏，散落在草丛的根部，乍一看都看不出来，而底下标注的话是：【物品：纸钱燃烧后的黑灰/发现位置：E楼后院草坪泥土下，距离中转媒介3cm处】

“这个黑灰……离中转媒介很近啊。”

萧云沿思索道：“这二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保密员却摇了摇头：“这个黑灰应该跟媒介没什么关系，你看李组长的证词，他说这个纸是他烧的。”

“那他为什么要烧纸呢？”

“我想，可能是因为要纪念甘溪大屠杀？”

保密员挠挠下巴，“你还记得刚才手机里，他把日历里甘溪大屠杀的日期都画出来的事情吧，说明他很看重这个事，他应该是在纪念这些人。”

“那为什么要捡下班打卡的时候烧？六点多，那时候E楼那里有很多人，很多人都会从那里走。”

萧云沿不理解。虽然烧纸不是一件非得偷偷摸摸才能干的事情，但是在项目组一堆熟人都会经过的地方烧纸……这……未免也太外向了点，好像就是专门做给他们看的一样。

保密员却摇了摇头：“也不是，他烧纸的时候已经快六点半了，你们实验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说着，保密员坐到自己的电脑前，调出了监控转给萧云沿看。

“你看，监控上显示他是在你们实验室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出来的，那个时候没多少人了。”

萧云沿看着监控画面。

李四海那一格上显示的时间正如保密员所说，是六点半左右，也就是18：27。

那个时候实验室的人确实已经走了大半了，想去食堂的会赶在六点半前出发，因为六点半之后食堂就没什么饭了。

整个监控画面里有九个小格子，每个小格子里都有一个出入E楼后座的人的监控定格，萧云沿随意地往其他地方瞥了一眼，却被一处监控小格子吸引了目光。

“路大组长那个时候也出入过这里？”

萧云沿指给保密员看。

保密员点头。

“哦，是啊，怎么了？”

萧云沿猜想道：“组长们有数据库的权限，那大组长应该也有吧？你们是不是也应该调查一下大组长？我看你们好像都没怎么关注他。”

“呃，他啊……”

保密员含糊道，看起来似乎是不想多聊这个问题，“他就不用调查了。”

“为什么？”

萧云沿疑惑。

保密员却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没有为什么，谁都有可能通敌，他肯定不可能通敌。萧少爷，你要问我其他的我都能给你说说，但是关于路……大组长，我真不能跟你透露他的信息。你只要知道，他的身份绝对做好就行了。”

萧云沿：“……”

萧云沿又帮保密员整理了一会儿资料，而后就去食堂了。

他本来就是赶回来的，一路上没怎么吃饭，现在又为了这个突发事情留下来探听了一些情况，简直饿得前胸贴后背。

萧云沿慢慢走在小路上，出神地想着刚刚探听到的事情。

能有后台管理数据权限的只有组长们，所以现在排查的重点在四个组长和一个大组长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保密员一口咬定路祈泽绝对不可能有疑点，而昨天下午去过E楼后区的又只有李四海和林珺如，所以现在他们两个人是目光的焦点。

而在林珺如和李四海之间，以已有的证据来看，嫌疑最大的似乎是李四海。

证物有两个——李四海烧纸的纸灰，和花大功夫才找见的中转媒介。草丛的脚印因为花匠来洒过水，已经辨认不清昨天下午有谁去过草丛了，所以无从取证。

那么假定埋中转媒介、传输数据的是李四海的话，每个证据和行动路线就似乎都完美串起来了。

按照李四海所说，他先是在绿化带旁边烧纸，烧完之后，就从墙角借了花匠的铲铲把纸灰铲进了草丛里，免得被过路人踩到。

可是他铲进去的纸灰离埋下去的中转媒介那么近，所以说明他是完全有可能在铲纸灰的同时，也趁机在土壤里铲出一个洞，然后把中转媒介放进去的。

这么做有很多好处，比如就算旁人不慎看到他在铲土，他可以说自己是在铲纸灰，然后把中转媒介这事糊弄过去。

再比如就像现在，就算已经得出了一个完整的行动链条，但是没有关键性证据，谁也不能证明那中转媒介是不是后来有人放进去的，而李四海又是否对此毫不知情。

萧云沿挠了下头，这事真的太烧脑了。

不过比起李四海，这件事的另一个嫌疑人林珺如算得上是清白多了。她只是出现在那里过，其他的什么也没做，但目前也不能排除她的嫌疑，因为也有可能是在李四海铲完纸灰走了之后，她再过去，将中转媒介埋了进去。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实验室里其实有两个人参与了这件事情，一人是组长们中的一个，负责把病毒植入电脑，而另一人，则把中转媒介带到了E楼后座。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两个人都参与进来风险很大，没必要，这一套流程下来步骤也不多，完全可以一个人完成，所以还是一个人比较合理。

到了食堂，时间大约十二点左右，人多到每个窗口都要排队。

萧云沿环顾一周，暂时没什么想吃的。

萧云沿挪了两步，寻思要不要先占个座再去打饭，却在即将占座的时候顿住了。

只见一人穿着简单的黑色风衣，坐在食堂的角落里边看手机边吃饭。

食堂的桌有点矮、又不算宽，他两条大长腿就从桌子的这头伸出到了桌子的那头，完美展现出了他流畅的身型。

这样远远看上去真有些痞气，可这人偏偏盯着手机，一副认真而专注的样子，很有一点校园的学霸男神的意味，使得路过他这饭桌的人都忍不住频频回头看他。

萧云沿：“……”

这个人，这个位置，萧云沿都熟得不能再熟了。

那是慕归。

据费临所说，路祈泽和慕归是大半夜得知数据被删除的，随即就匆匆赶来了军校，然后一直忙到现在。

而且还穿着这一身不起眼的衣服，估计是来不及回军部吃饭了，干脆就在这里吃，但是穿军部制服又太显眼，所以换了身学生一样的衣服。

不得不说，慕归穿这一身，还挺显年轻的。

如果他不说，没人能看出来这居然是军部的少校，只会觉得这就是个在军校上学的大学生。

萧云沿又看到了慕归身侧的一堆打包好的食盒。

慕归居然自己来买饭，看来军部今天真的很缺人手，要不然保密员也不能把他一个外人留下来干活。

这个位置，这个装扮……

萧云沿站在原地看着，慕归罕见的穿着如石子投湖一般搅动了萧云沿的心弦，他只觉得这一霎那恍如隔世，时间似乎倒回流转到了六年前，那段慕归陪着他在一起在这个校区上学的岁月。

六年前，在军校的时候，他和慕归，就经常坐在这里吃饭。

这一块儿人又少又隐蔽，他俩都是不爱凑热闹的人，所以这个地儿，几乎就成了他俩的专属吃饭地儿。

当时萧云沿虽然远程上学，但是想凑热闹，所以远程参加了两个学校里的社团。

结果有一次社团举办什么活动来着，萧云沿忘了经过，总之就是后来他被人当枪使还给人背了黑锅，然后慕归那几天就都不怎么高兴。

慕归平时没事不怎么说话，一不高兴，就更不说话了。

隔天来到食堂，两人都吃着食堂那时公认最好吃的烤鱼饭，萧云沿一勺鱼一勺菜一勺米饭地吃着，觉得特别开心。

对面的慕归本也在好好地吃饭，但看着萧云沿吃得嘛嘛香，慕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再动筷子了。

“你倒是还吃得下饭。”

慕归忽然道。

“？”

萧云沿一头雾水地抬起脸来，嘴边还沾着一颗饭粒，对慕归的话不明所以。

见萧云沿这副没头脑的样子，慕归放下筷子。他那时候好像也穿个黑色的衣服，毛衣还是卫衣来着，他的脸也跟他的衣服一样黑，语气也沉沉的，有些严肃，“昨天那个事，如果再来一遍，你会怎么做？”

老实说，如果慕归不说的话，萧云沿都快忘了那事了。

不就是有人误会他，又有人利用他了吗？这事真的很简单，以后不跟那种人来往就行了，多想反而还败坏自己心情，多亏啊：“我以后不参加社团了，没事，不会再有这样的事的。”

然后又指了指慕归几乎没动的饭碗：“吃饭啊，慕归，哈哈哈，这个好好吃啊。”

慕归：“……”

慕归：“吃不下。”

“嗷？”

萧云沿挠了挠头。

慕归还是没动，萧云沿觉得耽误什么都不能耽误干饭，要知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于是继续低下头吃饭。

这时慕归忽然问他：“你是单细胞生物吗？”

萧云沿想了一下，在干饭的间隙抓紧抬起头来，很认真地给他科普道：“慕归，人类是哺乳动物，动植物都是多细胞生物，所以我是多细胞生物。你们军部的文化课是不是没有教你呀？没事，我教你。”

慕归却掐了掐人中，看起来像是在给自己顺气。

过了一会儿，慕归不再多言语，低下头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