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也不知道是慕归给的药起了作用，还是萧云沿没熬夜，总之昨天他跟董飞青通过话后感觉精神不错，就把自己的东西都整理了整理。

记忆被干预的感觉并不算好受，那是一种原本板上钉钉、自然而然的东西忽然被人摆乱了的失控感，而你却不知道哪一部分被摆乱、哪一部分没有，这才是最让人感到不适应的。

萧云沿把自己的东西都跟记忆对了对，又仔细地回想了自己来项目组做的每一件事，觉得大多数都能对的上，只有一些小细节想不起来了，但其实即使没有进行记忆处理，生活中的很多小细节原本就是想不起来的，所以也并不突兀。

萧云沿抿了抿唇。

怪不得十多年前政府要把记忆处理这项技术严格管控起来，他现在是军部官方进行了记忆处理，都这样了，难以想象那些不正规的机构进行记忆处理会怎样。

但即使是这样，还是很古怪。

因为萧云沿记得当时李四海跟他们介绍记忆处理时，说的是只会抹去他们在审讯期间，那不超过一个小时的记忆。

但他现在的记忆出了偏差，不止审讯的那一个小时他不记得，就连发生在两个月前、他为什么来项目组的原因他也忘记了，这可是两个月前的记忆，他没道理也不记得……

萧云沿决定第二天去实验室上班后问问霍沉思，看他有没有同样的症状。

如果霍沉思也有一样的困惑的话，那这算不算审讯事故？

同时，他也不忘了给年谣丽发个消息。

他得把董飞青昨天说的话转述给年谣丽，不过微信上不好说，于是他约年谣丽在虚拟宇宙里再会面，但是年谣丽一直没有回。

第二天，到了实验室。

去了实验室，萧云沿想找霍沉思，但是霍沉思的座位一直空着，直到早上打卡的最后一分钟，霍沉思才蔫巴着脑袋在身旁坐了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

萧云沿惊讶地问。

谁知霍沉思摆了摆手：“我睡一会儿，如果组长来了再叫我啊，我实在是太困了，哎哟。”

“……”

萧云沿本来想问问他还记不记得前天发生的事，结果霍沉思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中午吃饭时间。

实验室的人都以为霍沉思是熬夜干活了，因为他是项目组公认的卷王，但是中午霍沉思醒了叫萧云沿去吃饭，走在路上，萧云沿问他，霍沉思却道：“我困是因为记忆处理的后遗症啊，你没有吗，你应该也有吧？”

萧云沿问：“可是慕少校不是给了我们药吗，你没吃少校给的药吗？”

“药？什么药？”

霍沉思要死不活道：“我没这种药啊，少校没给我。”

萧云沿困惑，“那你吃我的吧，我回实验室给你，我那一瓶里还有很多。”

“行。”

“……”

到了食堂，两人打了饭。

在吃饭的时候，萧云沿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你还记得前天我们在审讯室里的事情吗？说来真神奇，我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记忆处理把咱们的记忆删的真干净。”

“是啊，”霍沉思边扒米饭边接道，“我也是，我就只推断出我应该听到了特别震惊的事情，而且我自己好像特别不想忘记这件事，那种感觉醒来都还在。”

“是吗？”

萧云沿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没有这种感觉，就只是觉得挺迷糊的，大脑宕机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哈哈哈，特别不想忘记某件事是一种什么感觉？”

这一问把霍沉思问难住了，霍沉思停下干饭的动作，思考了一会儿道：“就是一种……嘶，怎么说呢，本不应该躺在那儿醒来，而是本应该留住某个东西，的感觉？”

“……”

说了跟没说一样。

两人继续吃饭。

又过了一会儿，萧云沿又假装漫不经心地道：“对了，那除了没有前天咱们审讯的记忆之外，你还缺失了别的记忆吗？我看网上有些人说他们在做记忆处理的时候，偶尔好像也会缺失其他处理范围之外的记忆，这似乎是记忆处理的一种后遗症。”

其实并没有这种后遗症，萧云沿现编了一个，为了看看霍沉思有没有丢失其他的记忆。

“是吗，我没有想不起来其他的事情。”

霍沉思看了萧云沿一眼，“难道你有其他的事情想不起来了？”

萧云沿下意识否认：“呃……那倒也没有。”

霍沉思不以为意，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怏怏的样子：“那不就结了，估计这个也分体质吧，有些人做完记忆处理以后就是会多忘一点事情，但我们没有这种后遗症。”

萧云沿抿了抿唇。

真的是这样吗？

下午，萧云沿把药给了霍沉思以后，霍沉思就回去睡觉了，临了把他的汇报资料给了萧云沿，让他去办公室给李四海送一下。

萧云沿看他魂飞天外的样子也没拦他，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顶在霍沉思的脸上，不让他回去也有点残忍。

霍沉思回去之后，萧云沿拿着他的东西往办公室走。

进了办公室，四个组长都在，萧云沿走向李四海的工位，走过去了之后刚想出声提示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李四海，脚下就踩住了一根线，往前一迈步恰好扯住脚踝。

“唉，别碰这根线——”

低着头不知道在干嘛的李四海猛地抬头，小声急促地提示道。

萧云沿赶紧把脚收回来，“哦哦不好意思，组长！我没看到。”

“没事，”李四海心惊胆战地道，“幸好我提示得快，要不然——”

萧云沿蹲下身把线往里收了收：“要不然我就绊倒了？”

“不是，要不然我就外放了。”

李四海做贼似地看着办公室处理东西的其他组长，萧云沿看着他起身时露出来的藏在桌兜里的游戏画面，“……”

好吧，你开心就好。

“……………………………………”

“你来干什么？”

李四海见萧云沿看见了自己玩游戏的罪证，也丝毫不慌，优雅地将手机往工位的桌兜里推了推，然后摁黑屏了。

此情此景，萧云沿也只能当作没看见，于是将自己手里的资料往李四海面前一送，道：“组长，这是霍沉思处理的资料，他请假回去了，所以托我送过来。”

“哦，这个啊。行，你给我。”

李四海接过资料，对萧云沿道：“正好，我也有事儿找你想问问。你在军校上学的时候，专业是经济管理，怎么想到来829项目组做研发的？这个跨度可是有点大啊。”

这个问题把萧云沿问难住了。

事实上，这也正是他昨天一直在想的问题，那就是当时他为什么要指名道姓地跟董飞青说来这个项目组。但是现在李四海这么问，不知道为什么，萧云沿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件事先不能让别人知道，于是含糊道：“因为将来想进研发类公司的管理岗位找工作，所以我当时就来这个项目组了。现在帝国的公司，不都喜欢技能相对交叉的人才吗？”

这句话一出口，有那么一瞬间，萧云沿感觉李四海定定地看了自己一眼，就好像看出了他是在撒谎，但下一秒，李四海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李四海又用调侃的语气问他：“那你这技能交叉的人才真够人才的啊，哈哈哈，咱们组里其他人可是专门搞机械、或者搞理学的，我看他们有时候也没你强。”

……因为他本来就学的是那些，而不是学经商管理。

萧云沿回答道：“因为我大学辅修了一些这方面的课程，而且我自己也感兴趣，所以做起来不费劲也是正常的，不过组长你谬赞我啦，我怎么可能比得过其他专业的人。”

“是吗，那你学东西也挺多元的。”

李四海顿了一下，思索道：“那你修过生物医学这些的课吗？”

萧云沿很诚实地摇头。

“组长，我对这些一窍不通，你要是有这方面的问题，要不去问问林组长他们组的人，他们组的人都是生物医学专业的，专门负责植物种植这部分。”

“这我知道。”

李四海想了想道，“行，你回去吧，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了，随便问问这些。”

“……”

走在回去的走廊上，萧云沿总觉得今天的李四海给人感觉有些不对，虽然还是以往吊儿郎当的语气，混吃等死的摆烂样子，但是问他的问题，以及眼里一闪而过的锋锐，还是让萧云沿感觉不对劲。

就好像……李四海在怀疑他什么一样。

其实想想，李四海在829项目组的四个组长里也是一个有点奇怪的存在，他就是军部里那种典型的官僚混子，爱摸鱼，不务正业，能早下班就早下班，从来不拖延加班。

但是因为他会办事，情商高，在军部里认识的人也多，所以是大组长路祈泽最倚重的人，也是整个项目组里处理杂事最多的人。

这样一个人，平时都乐呵呵的，从来没见他生气过，也没见他烦闷过，但是就在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李四海抬眼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锋芒，竟然不比慕归冷冽的目光气势弱半分。

慕归周身的气质，是正儿八经无数次军场、战场实战硝烟磨练出来的，但是李四海一个每天摸鱼的项目组小组长，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呢？

萧云沿想了一会儿没有想出结果，又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于是回到了实验室，继续干活。

两天后。

一个平常的饭后，他回到宿舍，看到了保密员给他回复的飞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