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树已经开了小小的花,过完夏天也就是到了秋天,就会结果,到时候新鲜的枣子可以卖,也可以做成枣干、蜜枣,这些都可以卖。
杜四一项一项的教阿北,阿北也是认真听着,学着。
杜四带着阿北丈量着这片枣林,“你记得这么大的枣林都是你的。”
“不是。”
“好,是我的,我让你帮忙管。”
“这么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阿北道。
“慢慢来,等你有钱了,就请人来。”
阿北抬眼望了望这片枣林,叹道:“它们长得真好,绿油油的。”
“你能看到?”杜四惊道。
“一片模糊的光影。”
“那你能看到我么?”杜四站到阿北面前,挡住了阿北的视线。
阿北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要聚焦眼神。
最终眼睫颤了颤,摇了摇头。
“可怜的小瞎子。”杜四叹道。
阿北抿了抿唇,没有反驳什么。
没过几日,下了一场大暴雨,雨下得极大极有力,砸在地上就是一个坑,杜四守在木屋里,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雷声。
“阿北,你说这雷会不会劈到这木屋里?”杜四小心翼翼探着脑袋望着门外的瓢泼大雨。
“没打雷啊。”
“如果打了呢?”
“你是怕打雷么?”
“……当然不是,”杜四正色道,“我是怕如果雷打到了这木屋上,屋子没了,你就没地方住了。”
“这只是一场暴雨,没有雷,放心吧,这木屋坏不了。”
“你说没雷就没雷啊,”杜四退回屋内,将自己裹进被子里,“怎么能没雷呢?没雷就没办法得雷击枣木了,到时候难不成真去买啊。”
“雷击枣木?”
“就是用来做拨浪鼓的木柄,就差这最后一样东西。我小侄子就要出世,可等不及,如果等了两个月都没有等到,到时候就只能去花钱买了。”
大雨来去匆匆,可怜的木屋没有被雷击,却被砸破了一个洞,杜四修修补补后也算好了。
放晴后,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半弧彩虹挂在天上,真是好看。
杜四拉着阿北,将他的脸调到合适的角度,随即道:“能看到么?是彩虹。”
阿北点了点头。
“好久都没有看到彩虹了,我跟你说,看到彩虹说明运气会变好,阿北,你以后运气会超级好。”
彩虹转瞬即逝。
“我带你去街上逛逛。”
阿北不愿意。
“你总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得交朋友,你以后还要结婚生子呢,不出去怎么行?”杜四道。
“你不就是我朋友么?”
杜四:“……”
“不对哦,我们可算不上什么朋友,我们也就这一段的缘分而已。”
“那……我一个人会更好。”
“虽然我告诉过你,人得靠自己不能依附别人,但是人呢,还是得会沟通,会交流,再者说,你看你这片枣林,你后面如果想要卖出去,怎么可能不跟人打交道,哎呀,你也别别扭了,随我一起去吧。”
到了街上,阿北一直低垂着头,他头发已至肩,看上去极其柔顺,越是这样越是引人注目。
所有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这少年是真好看啊。
“这不会是那个小瞎子吧?你看他拄着拐杖。”
“不可能,小瞎子有那么好看那么干净么?”
“你上去问问呗。”
“算了算了,不过的确好看,他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你认识么?”
“不认识。”
街道上的人议论纷纷。
杜四也只装没听见,“头抬起来,昂首挺胸,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低着头做什么。”
阿北抬起头后,街道边的众人更是惊呼,“真好看啊……”,不论男女,都忍不住赞叹。
杜四见众人这般反应,有些奇怪,他回头看了看阿北,的确是好看的,但是这些凡人反应至于这么大么?
“他们都看你看呆了。”杜四小声道。
阿北微蹙了眉头,没有说话。
“你可有想吃什么?我去买。”
“板栗。”阿北道。
“这个容易。”
阿北拉住杜四的手,有些紧张道:“我和你一起。”
杜四想要锻炼阿北,于是松开了手道:“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去帮我买一盒枣糕,我去给你买板栗,买完后,这里汇合。”
杜四看了看旁边的铺子,“我们现在是在汪家包子铺前,你可以闻到包子的味道吧,记住这个味道,你买完枣糕后,就回这个地方。”
阿北不愿意。
“你可以,你现在不再是任人欺负的小瞎子,自信一点,如果真找不到地方你可以问人,肯定会有人愿意帮你。”
杜四说完便拍了拍阿北的肩膀以示鼓励后便转身离开了,他先是去买了衣服,自己的衣服阿北穿着实在是太大,就算改了尺寸,自己的针线也不好,套在阿北身上实在是太丑,埋没了他好看的皮囊,于是杜四买了四五件新衣裳给阿北,买完衣裳后,杜四才去买了板栗。
回去的路上,杜四还在想着,这小瞎子肯定磕磕绊绊找不到地方,也许到现在还没回到包子铺呢。
果然,汪家包子铺前,没有阿北的身影。
意料之中。
杜四站在包子铺前,静静地等着,等了许久……
杜四开始觉得不对劲,忍不住来到枣糕店,问了店老板,刚刚可有一个小瞎子来买枣糕?
店老板摇了摇头。
“一个小瞎子,头发至肩,穿着灰色的衣服有些大,他拄着一根狼头拐杖,你确定没有看到过么?”
“没有,真没有,”店老板不耐烦道,“你若不买枣糕,就不要站在门口,耽误我做生意了。”
杜四心中一沉,不是吧……
杜四环视了四周,想要寻找阿北的身影,一个小瞎子,拄着狼头拐杖的小瞎子,干干净净的一个小瞎子就算在人群中,应该也是一眼好认的,可是却没有。
难道回枣林了?
杜四回了枣林,小木屋空空荡荡没有阿北的身影。
杜四感觉一切突然都有些沉沉的,他将衣裳板栗都放在桌上,随即坐在了床上。
阿北丢了……
这是杜四当下认识到的现实,可是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丢呢?也许是他不想回来了,不……不应该……
要不,就这样吧。
如果他真的丢了,也是他命数,连个路都问不好,以后怎么生存。
退一万步讲,他不过是个凡人,就算死了,也就死了,就算再救他回来,难道自己能护他一辈子?这是不可能的。
杜四的心沉得呼吸都难受死了。
他看了看买好的衣裳,水蓝色的,阿北穿肯定好看,板栗,他爱吃板栗……
杜四狠狠皱了眉头。
阿北不在,这衣服给谁穿呢?
有些东西是真的不能碰,一碰生怜,再想狠心搁下,也实在是难。
杜四恨死自己这样的性子,并暗暗发誓,以后再不随便捡人。
到底还是推开了屋门,再次回到街上。
一个一个问,有没有看到一个拄着狼头拐杖的少年。
没有结果。
杜四来到汪家包子铺前,“你还记得今日申时左右,那个拄着狼头拐杖的少年往哪个方向去了么?”
老板头也没有抬,不厌烦地摇了摇头。
杜四一把揪住店老板的衣领,“我问你,你有没有看到拄着狼头拐杖的少年。”
“看看……看到了,他他被一群人给带走了。”
“被谁?”
“我……我……”
杜四一拳砸了上去,瞬间一颗血牙飙了出去。
“城主,黄土城城主,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
杜四松开了手,丢了银子后转身就走。
杜四脑袋突然极重,他深呼吸了一口,迅速来到城主大宅前。
看门的守卫,拦住了去路。
“让开。”
“呵呵,”守门人冷笑了一声,“你当我们吃干饭的。”
“我不与你们纠缠,告诉我,你们城主把阿北抢去哪儿了?”
“什么阿北?”
“就是那个小瞎子。”
“瞎子?我们这里可没什么瞎子。”
杜四已经没有过多耐心了,守门人被打倒在地,大门狠狠被踹开,千斤重的大门,竟被踹变了形。
大门后,竟是那日枣林中所见尖嘴猴腮的老头。
老头显然是被杜四给吓到了,本来嚣张的表情还没来得及下去又换上了惊恐的表情,滑稽至极。
“交出阿北。”
老头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方向。
杜四正准备向所指方向去,却听老头突然道:“那瞎子跟着我们老爷只会享福,吃香的喝辣的,不会亏待他的。”
杜四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那一段路上,杜四脑中闪现出无数种画面,这些画面折磨着杜四,他痛恨自己,为什么勉强阿北一个人,如果阿北出了什么事……
房门被踢开。
入眼是零碎的衣服,狼头拐杖上粘满了血,被随意丢弃在一边。
杜四感觉到浑身血液都凝滞了,脑袋嗡嗡的,脸颊处一阵阵发麻。
“是谁!”被打扰兴致的人,从床上下了来。
杜四强忍着杀意。
阿北浑身发抖地瑟缩在角落里,胳膊上脸上满是血迹,杜四脱下衣服罩在阿北的身上。
阿北惊得直往后躲。
“是我,我来了,不怕不怕。”
重新回到了枣林,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阿北才稍微缓了过来,他神情突然变得有些麻木。
见阿北如此,杜四心揪在了一处,他拿起湿布想要给阿北清洗伤口。
阿北也不躲避。
擦拭中,杜四才发现,阿北身上其实并没有伤口,那也就是说这些血并不是阿北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