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茕的嘴唇柔软的仿佛一颗棉花糖，朱芷沁的心脏“砰砰砰”地撞击着胸腔，残存的理智促使她来不及感受更多就立马与茕拉开了距离——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无比错误的事，现在的高茕显然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吻，就连朱芷沁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面对高茕惊诧的眼神，朱芷沁扔下一句“对不起”便逃也似的跑出了包间，跑到三味食屋门口，碰上了正在抽烟的向薇。

向薇看到她有些惊讶，“你怎么出来了？”

朱芷沁有些心虚，“我好像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错事。”

于是朱芷沁把自己的“错事”一五一十地跟向薇讲述了一遍，向薇听完当场给她脑壳上重重敲了一下。

“你最好是醉了，才做出这样的蠢事。”向薇咬牙切齿道，“本来还指望你拉她一把，没想到你直接让她加速崩坏了。”

“有……这么严重吗？”虽然朱芷沁隐隐觉得向薇的话没错，但是她并不愿意相信。

“有，”向薇的语气十分肯定。

“哪怕……”朱芷沁突然觉得自己的嗓子干得有点作痛，她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继续道，“哪怕我是真心喜欢她，也没有办法挽回这个错误吗？”

“因为你的‘真心喜欢’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错误。”

向薇的表情在刚刚落下的夜幕之中有些晦暗难辨，秋末的晚风让她冰冷的语调变得有几分刺骨，刺得朱芷沁耳朵痛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那天晚上过后，朱芷沁给高茕发了几条消息，表示想要跟她当面好好谈谈，但高茕始终没有回复。

一连几天，电话没人接，敲门没有人应，于是朱芷沁只好去系里问，这才知道高茕早在一周前就已经辞职了。

朱芷沁彻底地懵了。

她试着再次按响了高茕家的门铃，但是不论按多少次依旧没有人回应。

朱芷沁无力地跌坐在高茕家门口，一想起那个吻，肠子都悔青了。但后悔也无济于事。

不知过了多久，高茕家隔壁的另一扇门被打开了，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探出头来。朱芷沁听到动静抬起头，正好对上对方审视的目光。

“你在这里坐着干嘛呢？”女人问。

朱芷沁愣愣地看着对方，开始在记忆里搜索眼前这个人的信息。女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道：“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程菁，是高茕的大学同学，现在是Y大计算机专业的老师。我们之前见过，有印象吗？”

朱芷沁这才想起来想起来自己确实见过这个人，是那个“不让女朋友买酒”还跟高茕举止亲昵的那个女人。

“你知道高茕去哪里了吗？”

既然对方认识高茕说不定会知道高茕的去向，朱芷沁想。

“我不知道……真挺奇怪的，她这工作还是我给介绍的，干的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不干就不干了……”说着，程菁叹了口气，“话说，你要一直在这里坐着等高茕回来吗？”

朱芷沁摇摇头，随即站起身准备回自己屋去，没想到却被对方叫住了。

“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朱芷沁犹豫了片刻，还是去了。

一进门，朱芷沁就注意到了脚下画着卡通招财猫的地垫。正对着玄关的阳台用落地玻璃封住，浅绿色的窗帘被完全拉开，午后的斜阳穿过通透的玻璃直接洒进客厅，照映着木纹地砖闪闪发亮。奶黄色的双人布艺沙发上铺着一条彩色碎花白底的线毯，看起来温馨又可爱，与浅褐色的实木茶几相得益彰。朱芷沁在沙发上坐下，这才看到茶几上摆着一个瓷质的招财猫，一对弯弯的笑眼正对着朱芷沁，爪子不停摆动着仿佛在跟她打招呼。

“怎么了？”程菁端来茶水放到她面前，然后搬来一把椅子在朱芷沁的对面坐下，朱芷沁这才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把卷发扎了起来，显得愈发的成熟干练。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家的风格和你本人有点不一样。”

“是吗？”程菁不禁笑了，“我还不知道我自己是个什么风格呢。不过这个家的装潢确实不是我操办的……”

说着，程菁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茶水，“装修摆设全是我女朋友的主意。”

这个答案在朱芷沁的意料之中。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朱芷沁问。

程菁想了想，“大一开始交往的，到现在差不多十二年了。”

真长啊，朱芷沁想，莫名有些羡慕。

“真好呀。”

听到朱芷沁这么说，程菁不禁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用手指摩挲起了茶杯的边缘。朱芷沁望着手里温热的茶杯有些出神，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直至掌心里的温度变得微凉，朱芷沁才缓慢地吐出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高茕父母的事吗？”

程菁思索了几秒，道：“高茕的父亲我不是很了解，但是高茕的母亲，退休前是我们系的系主任。”

朱芷沁有些惊讶。

“她是个很好的导师，总是处处为学生着想……”说着，程菁的嘴角不由地浮现出一抹微笑，“我研究生是在Y大读的，当时我的导师就是她……话说我研究生最后一年的时候，老师看到我和我女朋友一起还问我们是不是情侣，当时我和我女朋友都傻了。老师说她看得出来，我们看彼此时眼睛里的爱意完全暴露了……她还说，其实这也没什么，爱情不应该被性别限制。”

朱芷沁不由地瞪大了眼睛，只听程菁继续道：“后来，她老师跟我说了她女儿的事——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高茕就是她的女儿——她说她女儿似乎也有一个女朋友，每次看到女儿跟对方打视频电话的时候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可一问呢就只说是朋友。老师那个时候说她有点受伤。她觉得她跟女儿的关系一直好，从小到大女儿有什么事都愿意跟她说，除了这件事……她突然觉得她们母女间的信任塌方了，她希望有一天女儿能对她坦白，她会向她女儿证明，无论什么性向她都始终爱她的女儿，会接纳她的一切。”

程菁缓缓皱起了眉头，“再后来我研究生毕业，老师也从学校退休了，再后来就是听说老师生病去世……我去参加葬礼的时候发现高茕原来就是老师的女儿。”

“那……那高茕和她妈妈……”

朱芷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