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莫久消息还没发出去，手机振动，屏幕被一串号码代替。
他晃了下神，蓦地意识到这是宗郁琛的号码。
他迟疑片刻，接通了电话。
莫久抿着唇，半天没能开口说出话。
宗郁琛唤道：“久久？”
莫久仓促的应了一声：“嗯……”
宗郁琛语气平平，不像疑问：“还没睡。”
莫久也想到，宗郁琛不在的时候，他一般会在十一点就寝。
他嗯了声，道：“你也还没睡。”
对面安静了一下，说：“想你。”
莫久捻指尖的手顿住，眼睫微颤，道：“我也好想你。”
他头枕在曲起的膝上，抿了抿唇，说：“怎么这么晚打给我……我要是睡着了怎么办？我就接不到你的电话了。”
他声音不易察觉地委屈，低垂着眼睫无意识的用指甲蹭着指腹。
专业要求不能留长指甲，他的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又干净。
宗郁琛低笑了声，“不会。”
他意味深长，只是莫久无法体会得到。
只听电话细微的电流中，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在等你和其他人通完话。”
莫久确实刚和孟锦通完话……
他想到这，有些理亏。
他“唔”了声，解释道：“我刚和我妈妈打电话，商量了一下……”
话到此突然停顿，莫久突然间意识到——要去集训的事情从来没和宗郁琛说过。
宗郁琛等了一会，没听到下文：“什么？”
莫久迟缓道：“我是艺术生，我下半年要去集训。”
他没再接着说，反而是短促的吸了口气，紧张道：“我们可以打视频吗？我有点想见你。”
话锋突转，宗郁琛“嗯”了声，等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又应道：“好。”
通话挂断，莫久翻到微信界面，给宗郁琛播视频通话过去。
他转头看着漆黑的寝室，犹豫了一下没去开灯。
莫久枕着胳膊，看着对面的画面颠簸了几下，迟疑道：“我熄灯了，我要开灯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都可以。”
宗郁琛琢磨了一下，将镜头反转过来：“我不怎么用这个。”
线上开会有专门的软件，其他人联系基本不会打视频，他很少会用到微信视频。
莫久背景昏暗，唯独有月光的亮度，只能隐隐绰绰看到人影。
宗郁琛身后背景敞亮，看上去却很陌生。
等莫久彻底看清他，瞳孔地震道：“你……”
他耳根红的滴血，说到嘴边的话瞬间抛了个九霄云外：“你衣服呢？”
宗郁琛看了眼手机，“要穿吗？”
莫久急忙点头，忽地又摇头，没忍住小声问了句：“你一个人住吗？”
宗郁琛仔细听着他的每一句话，应道：“是。”
他不解他的问题：“怎么？”
即使知道是这个答案，莫久依然感到心口一松：“没有，我随便问问。”
宗郁琛注视他片刻，眸色微沉，缓声道：“我只给你看，不会有其他人。”
莫久脸颊发热，为自己的想法而懊恼。
眼下所有解释都显得强词夺理且空乏，下意识的不信任是最伤人的。
“我知道……”莫久努力保持一本正经的模样，脸却红的要命，出卖了他的思绪。
他声音如蚊呐，像拉勾一般保证道：“我也只给你看。”
宗郁琛神色不明，盯着他瞧了半晌，应道：“好。”
他起身绕到从屏幕看不到的地方，等他再次坐下来，身上披了件浴袍。
莫久眨巴眼，有些哑巴。
半晌才转移话题道：“你在哪呢？”
宗郁琛注视着屏幕上模糊的人影，“湖城。”
莫久问道：“在酒店？”
宗郁琛颔首，道：“嗯。”
他短暂地停顿，又接道：“开会，后天就回。”
宗郁琛没再纠结那个话题，莫久心下松了口气。
宗郁琛应该没有在床上，他把手机摆正，坐的端正——
莫久随手一截都是一张证件照。
他心里好笑了会。
纵使好奇宗郁琛去做什么，但毕竟是他的私事。
既然没有告诉他，他便不会再往深入地问。
莫久盯着屏幕，软声道：“等等。”
开大灯太晃眼，也会让人容易清醒，睡不着觉。
莫久想了下，爬下床从桌上把小台灯端过来，夹在床头打开。
小台灯明亮的灯光刺的他微微眯了下眼，挡了下眼睛，把灯光调暗。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让宗郁琛不至于完全看不到他。
他屈膝将手机搁在膝盖上，枕着胳膊再次望向对面的人：“你下次想和我打电话的话，可以给我发消息，我会先打给你的。”
暖黄的灯光将莫久乌黑的发丝映出金色的光晕，因为躺下再起来有些凌乱的头发，反倒平添了些鲜活。
他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地阴翳，歪头枕着手背，甚至能看清他白皙柔软的脸蛋上细细的绒毛。
白皙纤细的脖颈系着的黑绳格外惹眼。
莫久没听到宗郁琛的回应，疑问地“嗯”了一声。
宗郁琛漆黑的瞳孔微缩，面色如常，嗓音却异常干涩：“好。”
莫久没能从细微的电流差异中分辨出他的异样。
他有些低落，接着最开始的话题道：“我和我妈妈商量，我下半年七月份去集训，我们可能就要很久不能见面了……”
宗郁琛思忖，道：“去哪？”
莫久把手机扶正，低着眸看屏幕：“不出意外是去京城。”
宗郁琛闻言，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颔首道：“好。”
莫久听到他的反应，有些话又忍不住说了出来：“我们会分开吗？”
宗郁琛没有迟疑：“不会。”
“这是最后一次，”他面色沉静，声音平淡无波澜，瞳孔中透着冷意的威压：“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这句话。”
莫久心尖倏地颤了一下，“哦……我不会再说了。”
眼看着屏幕里的小人儿被吓到似的，眼泪似乎都要掉下来。
宗郁琛神色稍缓，指腹轻轻蹭着屏幕上的人儿，轻声说：“不要总想着离开我。”
莫久闻言，睁大了眼睛：“我没有。”
他急切的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想和你分手……只是，只是……”
他声音小了下来，“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他很没有安全感，即使在心里劝说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可他一看到宗郁琛就想把整颗心都捧给他，这种感觉让他陌生害怕。
宗郁琛向后仰，靠着座椅，指尖无意识的轻敲扶手，似乎很困惑。
莫久并不是第一次向他提出疑问，他自以为解答过一次，表达的很清楚。
宗郁琛轻轻拧眉，思索片刻，反问道：“你不认为你身上有吸引我的地方？”
他环起手臂，目光沉静：“为什么会这样想？”
莫久没想到他这样问，一时语塞：“我……”
他犹豫，小声说：“我有很多缺点……”
宗郁琛认真听着他的话，“比如？”
莫久当下说不出来，在脑袋里搜寻着自己为什么不能被他喜欢的证据：“嗯……”
他搜刮肚子里的想法，前言不搭后语的说：“我成绩不太好，没有很出色的成就……我没有很上进，没有很想实现的目标，丢在人群里我也是最普通的那一个。”
他沉默片刻，总结道：“我很普通。”
他抬起眸，很认真的望着手机屏幕里的人：“但是你不一样，你成绩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你不会止步于此。”
“高中太小了，你会见到更优秀的人，至少和你一个专业的，你们会有说不完的话题，我们不会一直同步。”
宗郁琛没有打断，目光锁着他，直到他说完才开口：“这不是缺点，久久。”
他把他的话在脑海里咀嚼了一遍，轻笑道：“普通？”
他向前倾身，手臂交叠搁在桌上，耐心道：“你认为我不普通，是因为我成绩好，有需要做的事情，对吗？”
莫久点头，又摇摇头：“不止这些……”
莫久没有继续说下去。
宗郁琛颔首，道：“我的成绩同样是一题一题做出来的成绩，只是比你学的早一些。”
比起少数十四五岁考进京大的人来说，他的成绩并不算什么。
宗郁琛说：“我不是天才。”
就比如他的理科成绩优异，但术业有专攻，同一个领域自然有更加优秀的人，他们能够参加物理或者化学竞赛得到轻松保送。
他们也许狂热的热爱着这个专业，甚至于未来投身建设国家的军事领域。
他只是学会了书上的内容而已，不精进也不狂热，他走不了这一条路。
“我需要学金融，这是从我出生就选定的。”
宗郁琛顿了顿，望着他说：“所有人都是普通人，我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你说的那些缺点——”
望着莫久湿漉漉的眼睛，他声音不自觉的软下来：“成绩可以学，想做的都去做，可以改变的事情，不称作缺点。”
莫久望着他，小声的“嗯”了一下，垂下眸似乎有些出神。
宗郁琛注视他，安静了一会说：“我只有你。”
莫久耳根有些红，他嘴巴动了动，没忍心说反驳的话。
宗郁琛揣测到他想说的话，眸色微深，把问题还给他：“你喜欢我，是因为在洛中我是最好的选择？”
莫久闻言，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对他而言，宗郁琛确实是最好的。
只是宗郁琛显然问的不是这个。
宗郁琛语气略微生硬：“离开洛中，你会选择别人？”
莫久一下就坐直了，不可置信道：“当然不是！”
肾上腺素骤升让他脸颊发热，眼尾也不由自主的泛红。
他这下彻底清醒了，神情委屈又气恼：“我喜欢你，当然是因为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
莫久很害怕大喊大叫的争吵，他此刻也并不是想和宗郁琛争论谁对谁错。
他连控诉都是小声的：“我们，我们……我和你在一起，肯定不会喜欢别人啊！只要你不想分手，我怎么会想和你分开？”
宗郁琛瞧着莫久宽松的睡衣下罩着单薄的肩膀，软趴趴的头发乱糟糟，暖黄的灯光下，他泛红的眼尾显得人愈发脆弱。
他自此前从没有因为负气而做过莫须有的假设——
他相信一切都不会脱离掌控，而这就让可能出现的变故在他意识中无限的放大。
仿佛是安静的长空倏地拉响警报，提醒着他一切的不可控，让他躁动不安。
但此刻他更加懊悔。
宗郁琛握紧的手松开，发麻的指尖轻按太阳穴，“抱歉。”
莫久望着他下意识紧张的模样，抿了抿唇，到底是心软的要命。
宗郁琛软了声：“别哭，宝宝。”
他用手背轻蹭湿濡的眼角，负气的嘟囔：“我没哭。”
他抬起晶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目视他：“我喜欢你，就是你这个人，不管遇到多少人我也喜欢你，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独特的，我只喜欢你。”
他隐隐脸热，垂下眸不去看宗郁琛的表情，低声说：“道理我知道……我喜欢你，总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好。”
他眼睛有点发热，声音不自觉哽咽：“我想和你去一个学校，可是我的成绩不一定能考的上。”
“你说我们不会分开，可我们如果异地恋，有了距离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我会害怕。”
他指尖有些发抖，低声喃喃：“我知道你不会说这些话，可是我还是想听。”
宗郁琛回答他的话都很认真，他能分辨得出来，所以并不愿意责怪他不会说这些空乏的漂亮话。
莫久手交叠握紧放在胸口，抬眸望着他：“我听你告诉我那些，我很开心。”
宗郁琛被莫久一句一个“喜欢”砸的半晌说不出话。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手表，看清上面的时间才微微冷静下来。
莫久没听到宗郁琛的回应，有些泄气的把头埋进胸口，闷声闷气道：“你哄哄我嘛，宗郁琛。”
宗郁琛声音难得不稳，低沉的嗓音轻微发颤：“我喜欢你。”
他喉结滚动，鹦鹉学舌似的，认真又专注的重复道：“不管遇到多少人我也喜欢你，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独特的，我只喜欢你。”
莫久听他的话，瞧了他一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歪头蹭了蹭被子，软着声说：“好吧。”
心情好了，睡意也逐渐蔓延，他揉了揉眼睛有些倦意：“你也早点睡觉吧。”
宗郁琛嘴唇动了动，喉结滚动，最终只道：“好。”
莫久目光细细描摹他的轮廓：“晚安。”
“晚安。”
宗郁琛没挂断电话，莫久按在“结束通话”上的手指停顿，目光又落在屏幕中间的人上。
在宗郁琛疑问的眼神中，他将手机靠近唇边，只听见轻微的“啵”的一声。
眼前的界面恢复成聊天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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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郁琛愣神的望着屏幕，片刻后回过神，迅速翻看了一下最近的航班。
他在通讯录找到人，拨了电话过去。
“我订了五点的机票，我现在回国。”
对面的人恐怕眼睛都没睁开：“？”
“不是，您明天上午还要开会，大晚上发什么……”桓世殊话到嘴边，意识到自己在和谁说话，人都清醒了一大半：“现在都四点了，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去伊瑟灵和亦总打高尔夫，您现在回国？”
宗郁琛从来没干过冲动的事，桓世殊大概猜到了什么，有些无奈：“您办完事回去也就晚两天，何必急这么一时。”
“就算高尔夫我给你推了，开会我总没办法代劳，您来回一趟都赶不上。”
桓世殊起身灌了杯水，才有气无力道：“要是和尚总约的就算了，亦总没那么好说话，您要真飞回去，没那么容易善后……”
宗郁琛冷静下来。
桓世殊还在苦口婆心：“你平时睡个三四小时就算了，我年纪不比当年，能不能让我再睡一会……”
宗郁琛应道：“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后盯着已经熄屏的手机出神。
万事忌心急。
片刻后，他握着手机躺在床上，阖眼。
作者有话要说：嗷，又是多加出来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