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辛救回潮生时，陶溪和其他被救的人那时都站在小队的前驻地中看着。

那栋楼不高，他们位于三四层左右的位置，如果遇到丧尸来袭，要不了多久就能沿着绳索落到地面，所以对于底下发生的一切也看得尤为清晰。

陶溪看见陆辛从装甲车中把潮生抱出来，离开的时候犹不解气地狠狠踹了那个昏迷的小队长一脚，但托住潮生的手却很稳当，任由人依恋地趴在自己的头顶，就像老虎容忍一只兔子在自己头上做窝一样。

他叫来人给潮生处理伤口，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那龇牙咧嘴、仿佛潮生的痛觉都转移到了他身上的表情夹杂了多少心疼，最后甚至还把医护赶走了自己上手。

陆辛捏着两根细细的棉签，像拿着绣花针一样可笑，但他的动作轻柔，即使潮生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也舍不得多用丝毫力气。

陶溪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他辗转跟过几个人，那些男人没有一个会像陆辛对待潮生一样对待自己。

他想要陆辛。

于是陶溪在两人独自离开的时候悄悄跟了上去。

保护他们的队员对他的去留并不在意，甚至他清晰地看见了那人鄙夷的眼神。陶溪知道，他心里想的也许是自己要是死在外面就好了。

陶溪并不在意，只是想跟陆辛解释一下自己当时说那句话并不是真的想去第一基地。

但理由还没想好，等路上再慢慢编吧。

他跟着他们一路去了河边，敏锐如陆辛居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可能是因为全副心神都放在潮生身上了吧。

然后陶溪就看到了那一个吻。

他感觉很恶心，非常恶心。

陆辛喜欢上一个丧尸也就算了，没想到居然还和丧尸接吻！

一想到陆辛吞吃了丧尸剧毒的口水，甚至可能马上就会转变为丧尸，陶溪对他的好感就瞬间跌破负值，越看他越觉得这个人简直既疯且颠，就不是个正常人。

他忍着恶心一直等到两人离去才从森林里离开，那个看着他离开的队员见他又回来了，眼里明显闪过了失望，陶溪恶劣地想，等陆辛变成丧尸之后，这些人说不定也活不了多久。

他要为自己换一棵大树了，陶溪将目光投向被捆在角落已经转醒的人类基地的小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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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科他们本就对那些叛徒预备役十分防备，自然将陶溪和小队长的暗中接触都看在了眼里。

本想着将计就计，利用陶溪他们测试小队长还有没有潜藏的手段，没想到陶溪却突然曝出了陆辛和潮生的私事。

说实话，那一瞬间连张科心里都有点动摇了，如果陶溪所说陆辛和潮生的事是真的，再加上他们明明说好的两天却一直没有消息，张科都要怀疑是不是陆辛真的已经变成丧尸了。

丧尸浑身本就带满了丧尸病毒，平时连接触都要小心，潮生也一直跟他们保持着距离，乍然听到陶溪说的话，没人心里不是惊涛骇浪。

但张科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陶溪说的是不是真的还两说，但这么多年他们对陆辛的盲目信任总让小队的人觉得谁出事陆辛都不可能出事。

即使心里还有些慌乱，他们也很快便调整好状态和陶溪据理力争。

他们其实并不太在意那些普通人的生死或去留，但陆辛的名声不能再毁了，流言传出去就真的没办法再夺回基地了。

最后陶溪带走了一部分相信陆辛已经出事的人，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看角落的小队长一眼，可能是不想让张科他们知道双方有过接触。

还有一部分人仍然决定留下来，等待陆辛和潮生。

他们在临时驻地又等了两天的时间，王必然他们即使在陶溪面前嘴硬，但也不可避免地延长了捕猎的时间，开始在周边寻找两人的踪迹。

但不知道是他们跑得太远还是几人找错了方向，这两天的时间始终没找到人，留下来的人也开始动摇了。

有不是陆辛老下属的队员咬牙决定离队，两个普通人也决定跟着他们一起走，寻找新的出路。

张科他们没有挽留，只是沉默地等着陆辛。

在几人走后没多久，受不了这个气氛的王必然又跑到外面去游荡，在他刚下到楼下时，就看到不远处走来一道高大的身影，他反弓着手，身后还背着一个人，缄默地朝王必然走来。

王必然瞪大了眼，看到人平安归来，心中大为开怀，那些白眼狼走了也好，正好少了拖累，然后就看见了陆辛背后背着的一动不动的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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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队之前救了个医生，在末世算是极其稀缺的珍贵资源，此时他站在被平放在床上的潮生面前，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他用给人看病的方法给潮生看了一下，奈何丧尸没有人类的一切生命体征，又没有外伤，此时再怎么看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医生斟酌着开口：“陆队，你知道的。虽然我确实是个医生吧，但我是妇产科的……”说到这里他有点崩溃，显然是想到了之前被当做万金油使的那段日子。

而一旁的徐就沉思了一会儿，谨慎地开口道：“按理来说，丧尸他们全身的细胞和器官都因为病毒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异变，所以寻常人类的检查方式对他们来说应该没有什么作用。”

可能是怕刺激到陆辛，所以他说得比较委婉：“我有一个浅薄的猜测，潮生之前能保留自己的意识，是不是说明病毒还没有完全侵占他的大脑？现在又突然陷入昏迷……我个人猜测，可能是病毒在和他的意识做抗争，所以让人回到了尸化的状态。”

徐就的未尽之言陆辛很清楚，如果如他所说，潮生能保有意识真的是因为病毒尚未侵占大脑的话，那么现在的昏迷很有可能就是他在完全丧尸化的过程。

病毒将会彻底异化他的大脑，他会失去意识，变成一只普通的、只知道撕咬和饮血的真正的丧尸。

陆辛沉默地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潮生。

从前他们还睡在一起的时候，潮生总是这样静静地躺在一边陪着他。

丧尸不需要睡眠，即使他闭着眼睛，思维也始终是活跃的，也不会像沉入睡梦中的人那样经常变换姿势，总是一个平躺的姿势维持到陆辛起床。

有时候如果不是陆辛半夜醒来，看见潮生睁着眼睛盯着屋顶或是天空，他都怀疑自己身旁到底有没有这样一只小丧尸，潮生的存在是不是自己在绝境中的幻想？

他与那些沉默相伴的夜晚般没什么不同地平躺着，陆辛却想不管不顾地带着潮生离开这里。

潮生在无寐的那么多个夜晚等着自己睁开眼的瞬间，现在该换成自己等着他了。

周遭围着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地互相对视着，不知道此刻该不该安慰他，但丧尸病毒是人类至今未曾跨越的一座高山，他们谁也没法在这一刻给出不算苍白的劝慰。

陆辛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呈现出一种太久没说话的阻尼感。

“给我找根绳子来吧，之后我守着他，如果他真的……我会带他离开。”

有人条件反射地想说不用这样，但一想到那些丧尸的疯狂样子，还是没法把大度的话说出口。

能活到现在的人，一个比一个惜命，他们没法昧着良心说自己一点也不害怕，也将自己心底那点庆幸引以可耻，只能一股脑说着陆辛不用操心其他的事情，他们会准备好一切之类的话。

陆辛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原本三四十人的队伍只剩下了十几个，便心知他们能留下来已经是仁至义尽，所以只是像再难以开口般沉默地点头，接过张科递来的绳子，将所有人关在了门外。

从潮生突如其来地陷入昏迷开始，已经过去三四天了，在没有带潮生回到小队的时候，陆辛一直在不停地和他说话，说到嗓子都哑了，水喝了一壶又一壶，人也慢慢安静下来。

知道他们已经在外面待了太久，远远超过之前约定的时间，陆辛只能带着人回到这里，好歹给众人报个平安，也不抱什么希望地来让徐就他们看看能不能查出是什么问题。

结果也算是不出所料。

其实陆辛本就清楚人类对丧尸的研究还只是凤毛麟角，更何况是潮生这种全天下也没找到第二只的有自我意识的丧尸。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潮生这种的，都得被关在实验室里研究个几十年，哪里又是简简单单的望闻问切就能分析出来的。

陆辛用绳子将潮生的四肢绑在床的四个脚上，他没绑得太紧，即使知道潮生没有痛觉，也潜意识地不想让人痛，只是让他在醒来之后无法离开这张床的束缚。

他坐在床边上，坐了一会儿后又躺了下来，离潮生很近，大概只有二三十厘米的距离。

这几天陆辛一直在守着潮生，已经很久没合过眼了。

眼皮如坠千斤，懒怠地耷拉下来，他又转头看了一眼潮生之后，彻底闭上眼睡了过去。

***

潮生前一秒还拿着水壶准备递给陆辛，下一秒就突然出现在了那片纯白空间中。

空间里没有任何事物，不知道哪里是天花板、哪里是地面，左右都碰不到尽头，人在其中就像凭空出现在白纸上的一个墨点，比之三维，这里更像是一个二维的空间。

“0416？”

橙黄色的光球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潮生的面前，他试探地喊了几声，并驱动着身体往四周探去。

这里果然没有什么边界一说，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趋同一致的空白，潮生甚至怀疑自己其实根本没有离开过原地，因为没有任何坐标能够参考。

0416等过了一会儿才显现出身形，它很急促地闪烁着，像是机器的呼吸灯。

“我在。有外力在攻击主系统，导致了传输波动，宿主被暂时弹出了世界。”

潮生惦记着自己的任务，也记挂着陆辛有没有好好喝水，抿了下唇问道：“那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0416又过了几秒才进行回复：“主系统正在进行修复，请宿主稍等。”

在之前，潮生进行任务只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便简单的遵循命令，没想到现在竟然会主动提出想要完成任务，而且不是只仅仅为了拿回自己的记忆。

“在传输中断期间，我的身体会怎样？”得知不能立刻回去之后的潮生有些没来由的急躁。

0416应该是在协助主系统排查问题，在密集的运算中抽空回答潮生：“任务世界的时间仍旧流动，宿主的身体将会进入沉睡状态，直到传输重新建立。”

潮生在这里失去了对时间、空间以及身体的所有感知，站着也不觉得累，但他仍旧凭借着习惯坐了下来。

既然没办法快点回去，潮生便开始打探起来：“是谁在攻击你们？快穿总局也有敌对势力吗？”

“攻击源未知。”0416没有回答潮生的后一个问题，不知是它也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潮生估计继续问下去也没有答案，于是提出要求：“那我可以看到任务世界正在发生的事吗？”

这次0416倒是同意了：“可以的宿主，但你的视角只能定格在身体所在的位置。”

说完，潮生的面前出现了一面悬浮的屏幕，屏幕中的画面正是那间员工休息室的上帝视角。

0416见潮生将注意力都放到了画面上，便悄然隐去了身形，不知是不是继续抵御外敌去了。

潮生将心神从屏幕上陆辛抱着他呼喊的画面扯回，若有所思地看着0416消失的地方，感觉这个主系统简直像个草台班子，随便攻击一下就直接断了数据链接，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能够支撑起如此庞大任务的样子。

这个快穿总局的目的是什么？像是0416所属的主角分局，拯救小世界主角能够给它们带来什么好处呢？它们又是依靠着什么来支撑如此复杂的系统和任务的运行？

在任务中，唯一的标准只有拯救主角的完成度，潮生想不通快穿总局到底想要从小世界获得什么？总不能真就是个慈善机构吧？

只是为了满足主脑好善乐施的慈悲心，于是浪费如此多的人力物力来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即使潮生再无知，也清楚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看它们处理危机的反应能力，并不如表现的那么无所不能，难道说有外敌攻击只是0416在骗他？

百转千回间，无数个问题在潮生的脑海中盘旋，像是失去队形的鸟群，思绪的触角如同扑腾的翅膀，互相攻击、互相缠绕，乱成一地乌糟糟的鸟毛。

悬浮在面前的屏幕有画面，也有声音，潮生听到了陆辛那些自言自语的碎碎念，也在他独自出去打猎的时候只能安静地等待着他回来，看到他每次推开门的瞬间，从期待到失望的眼神转变。

他知道自己说的话陆辛听不到，所以什么也不说，只是在心里悄悄地回复——他会回来的，如果主系统处理不好链接，他就自己去修。

***

陆辛从张科那里知道了小队人数锐减的缘由，对于自己和潮生接吻的时候被陶溪看到这一点，他没反驳，张科那瞬间就意识到，事情是真的。

但是离陶溪说的那天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陆辛却还没有任何异变的征兆，自认为人类起码已经破译了一点儿丧尸病毒的徐就都要崩溃了。

努力了这么久却发现之前所有的研究可能都还只是皮毛，别说研制出疫苗了，连完全弄清丧尸病毒都还遥遥无期。

徐就心态直接崩了，躲到角落抱着背包哭了两个小时。

陆辛没有否认自己和丧尸有过亲密接触的事情，除了看着潮生这点外，也是主动隔离，并说到做到的，之后再也没有踏出过房间一步，吃喝都是张科几人轮流送进去的。

潮生始终没有醒来，不论是彻底变成丧尸还是恢复意识。

陆辛躺在床上，手臂折在后面托着后脑，不知道潮生脑内的细胞和丧尸病毒决斗到哪一步了。

有时候他在心里想象Q版的白皮潮生和紫皮潮生互相拿着剑戳来戳去、你来我往，然后成功给自己逗笑了，拍拍身旁沉睡的潮生，给他加加油，日子倒也过得不算难捱。

这天下午，白荔表情很难看地将房门用力推开，木板门反弹到墙壁上发出“嘭”的一响。

陆辛已经调节好了心态，不像刚回来的时候那副死了老婆的样子，闻声从床上弹坐起来，骂道：“嘶——现在潮生没醒咱这儿可没人会丧尸语，你再大点声儿把隔壁栋的丧尸都引来呢？”

白荔满脸怒容，比他脾气还大地骂骂咧咧道：“还丧尸呢，第一基地马上就要打到我们脸上了！我就说当时就不应该放走那些傻逼，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了通讯器，给第一基地发了位置！要不是小八今天跑得远了一点看到有几辆装甲车往这边来了，恐怕我们被抓了才反应过来！”

陆辛脸色顿时变了，他走到窗边看了一眼下面正在收拾东西搬上车的队员，个个神情狠厉，嘴皮子摩擦得要冒火星子，显然骂战正酣。

有人注意到楼上的陆辛，连忙招手，给他做口型让他快下来。

白荔深呼吸了几口，再开口时已经沉静了不少：“快走吧陆队……把潮生也带上吧。”

说完她转头也去帮着搬东西去了。

陆辛回头看着还无知无觉被束缚在床上的潮生，他是不可能把人一个人丢在这里的，第一基地不仅想要将他们斩草除根，更重要的还有抓走潮生。

他们之前可能还不太清楚潮生这只“有自我意识的丧尸”的底细，经过陶溪他们的瞄补，看他们派出了几辆装甲车就知道，来的不会只是区区一个小队了。

第一基地这次是下了血本，无论如何都得把潮生抢过去。

陆辛阴沉着脸，抽出战术腰带上别着的匕首，狠狠一刀划在潮生右手和床脚连接的绳索上，连带着将底下的被褥也划了个棉飞絮飘。

一刀过后，陆辛近乎严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有再报复性地发泄情绪。

他从下方往上干脆利落地割断了绳索，然后将背包挂到身前，抓着潮生的手腕把人背到自己背上，一只手托住潮生，一只手拎起房间角落放着的枪。

大家都清楚，陶溪能找到通讯器并联络上第一基地的人，小队长功不可没。

只恨当时他们被大瓜冲昏了头脑，又看陶溪他们没有和小队长再有牵扯就放松了警惕。

小队长原本被绑在外面的一根承重柱上，陆辛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众人泄愤地揍了好几轮，此时满口血地倒在地上，额头上是在墙上撞出的伤口，血迹顺着他的额角几乎流出一小块血泊。

他被绑得很紧，即使被揍到倒在地上，绳索也没有丝毫松动，反而深深勒进了他的皮肉。

小队长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目光迷离难以聚焦，在视线中发现有人出现时，还恶意地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看过去，等看清是陆辛之后，更是满脸嘲讽和鄙夷。

“呸！和丧尸搞基的变态！”他啐了口血沫，眼神中满是狠毒。

陆辛漠然地提起手中的枪对准小队长的头：“我是希望人死之后还有灵魂的，这样你们就能看到——你们的助纣为虐将人类推向了一条怎样的歧途。”

话音刚落，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开了枪，小队长始终努力昂起的头颅重重砸在了地面上，陆辛将枪收好，背着潮生转身离开。

待众人火速收拾好东西上车后，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第一基地的三辆装甲车就停到了他们居住的那栋楼下。

陶溪从其中一辆车上被人推下来，满脸怯怯地指着这栋楼。

“他们之前就住在这里，一直在等陆辛，应该还没有走。”

站在车边的男人将嘴里的烟抽出，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他身上只带了一把手枪，穿得也不像个士兵的样子，但显然身后的这些士兵都听他的命令。

男人目光不明地看着这栋普普通通的楼房，挥了下手，车上的士兵立刻提着枪冲了上去。

楼中逐渐出现一些低声地呵斥，但始终没有其他人的声音响起，也没有爆发预料之内的枪战。

有士兵脸色难看地跑下楼来，和那人汇报道：“报告，他们已经撤离了，我们只找到了028队小队长的……尸体。预计死亡时间大概在二十分钟前。”

那人没露出意外的神情，像是已经习惯了。

“追。”

“是！”

嘿嘿，营养液的加更我码出来了！等达到200瓶的时候我再加更一次！（肝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