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人只有在绝境中，才有可能亮出底牌，你猜，周灵的底牌是什么？

大楼外的半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刮起狂乱的飓风，之前一度晴朗的天色早已被黑云笼罩，而黑云之上，雷声电光隐隐闪现，更远的地方，翻滚的黑云如同海浪铺天盖地，不知是何处卷起的黑雾汇成了一股风暴，黑雾所过之地犹如海啸肆掠。

帝川的红莲业火虽然霸道，但他对火候的控制极有分寸，除了那只鲛魔，并没有再波及到其他地方，业火一放即收，被鲛魔身体撞碎的砖石簇簇落下，帝川挥了一挥手，将之扫到了一边，被他随手扫到一旁的，还有浑身是血的卫思远。

帝川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卫思远艰难的抬起头，他早已被冥王的业火烧的面目全非，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帝川的背影，甚至连他的脸都看不到。卫思远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灵魂即将消逝的痛苦，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呢？那记忆已经太遥远，已经........记不清了，不过，他知道自己还差一件事还没有完成......卫思远看着外面翻卷的黑雾，眼神里慢慢浮现出一种奇异的虔诚，又似乎带着解脱，“到此为止了啊。”

他的身体突然怪异的抽动了几下，整个身体化作一团黑雾，接着地下陡然涌起一股极大的吸力，将那团黑雾吸了进去，顷刻间就消失不见了！

“什么情况？！”九命猫鬼直觉有异，半空中一爪勾了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冥王闻言回过头，他走到卫思远消失的地方，伸手摸了一下地上残留的灰烬，“咦？”

九命猫鬼收了猫爪双脚落地，“怎么了？”

“有人吞噬了他的魂魄。”帝川皱眉道，“他的魂魄上面都是魔气，而且已经残缺不全了，还能用来做什么？”

九命猫鬼对卫思远那扭曲的变态执念深感恶寒，闻言差点炸毛，“他该不会还能复活吧？我可不想再来一次被变态痴恋的经历了，太可怕了。”九命猫鬼围着那缕魂魄消失的地方转了两圈，恨不得把它从地底掏回来再毁尸灭迹一遍。

帝川疑惑的抬起头，“他对你干啥了？”

九命猫鬼搓着胳膊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帝川微微一愣，“原来是这样......”

“啥？”

“周灵曾经和我说过，元宝山上的那个人，执念也非常重，居然嫉妒别人比他年轻比他手脚健全就搞出一堆破事，就是个小心眼儿的玩意儿，而这里这个，他的执念所生的魔兽，应该就是‘痴妄’，”他看了一眼九命猫鬼，“就是对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有很深的执念........”帝川摸着下巴作沉吟状，对于人类的品味实在难以理解，“佛言‘贪嗔痴’是恶之根源，由此而生的欲念是魔物最喜欢的东西，之前的卫思远身上，估计就有因此而生的心魔。”

九命猫鬼：“所以卫思远入魔了？”

“心魔和入魔完全是两回事，”帝川摇摇头，接着说道，“生了心魔顶多是心智会受到魔物的影响，只要是人，一生中总有那么几次头脑一热受到心魔的影响，这种情况一般不严重；如果是心魔太过强大，占据了人身的主导地位，就会有魔化的趋势，但这种情况下身为人的本质没有变，就算魔化也是个劣质产品，而且还容易短命，不要轻易效仿哦；”帝川难得有耐心的解释道，“而到成魔阶段，心魔就会完全占据人身，把这个人变成魔物的培养皿，成魔需要极大的力量和代价，杀孽，恶欲，强大的魔力，所有负面的，能够成为魔兽养料的东西都可以。但你想想，如果力量太大培养皿支撑不住了呢？”

九命猫鬼：“.......会爆？”

帝川点点头，“卫思远就是这个培养皿，他的灵魂混合着强烈的负面情绪，不甘，愤怒，仇恨，畏惧，甚至是无妄的痴念，这些都是能够吸引魔兽的绝佳养料，有人献祭了他的灵魂，召唤出这两头魔兽盘踞在他的灵魂里，你知道吗？被魔物啃食的灵魂不会消逝，反而因为魔气的滋养而生出更多的恶欲，最终这些都会成为魔兽的养料，而被献祭的灵魂则会和魔兽融为一体，魔兽不死，他永远得不得解脱，而魔兽一死，他就会魂飞魄散。但......这个人并不想让他死，所以他吞噬了卫思远。”

九命猫鬼突然觉得脊背发凉，“献祭......难道不是卫思远自己召唤的魔兽吗？谁跟他有这么大的仇怨，居然做的这么狠？”她简直有点凌乱，“而且他既然献祭了卫思远，为什么又不让他死？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帝川不答反问，“你有没有注意到之前那篇报道上卫申进的是哪家医院？”

九命猫鬼一愣，“没注意........”之前帝川拿手机给她看的时候她只匆匆扫了一眼那张配图，拍的是卫申躺在一张急救床上，带着氧气面罩被医护人员推着走过去，那照片应该不是正常拍摄的，看起来有点模糊，也并没有医院的相关信息。

“我曾经去过那家医院，”帝川说道，“那张照片里手术床的颜色，以及医护人员身上的手术服，和异定科的那家医院用的是同一种。”

九命猫鬼悚然一惊，“你是说，献祭卫思远灵魂的人是卫申？不可能啊.......他们不是父子吗？而且卫申这个样子......”

“正因为他们是父子，卫思远才会心甘情愿被献祭，并且在与魔兽融合之后，还乐意被卫申吞噬，”他还有心情打趣，“而且卫申那个样子，明显是被魔兽吸到肾虚了嘛。”

九命猫鬼还有点混乱，“所以，真正入魔的人是......卫申？”

帝川点点头，“而且，他的胃口还挺大，以恶之根源的贪嗔痴欲入魔，又犯下这么多的杀孽，成魔之后必然会成为顶级的大魔，一般人入魔最多都只能算是阶级跨越，到他这里直接就种族变异了，还是由山顶洞人一跃成为超级赛亚人天龙种，啧......步子跨这么大他不怕扯到蛋吗？”

九命猫鬼嘴角抽了抽，“那他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冥王此刻站在停车场的正中央，他双手插着兜，看着外面狂风乱卷的天象，此时那狂卷的黑雾早已不止一处，它们从四面八方涌入，犹如包饺子一般将整个洛城团团围住，整座城市陷入一种古怪而压抑的寂静中，连城市上空长明的路灯和各处的广告牌也暗了下去，整个洛城安静的犹如一个巨大的坟冢。

这种怪异带着极度不详的感觉，脚下的地面震动的越来越明显，仿佛有什么东西马上就压破土而出，又被某种力量强硬的按在了地下，因此只能躁动不安的轰鸣。帝川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还记得之前小黑勾魂时，说有几个地点的魂魄出现异常吗？”

九命猫鬼常年驻守人界，洛城的地理位置早已烂熟于心，此刻听冥王一问，立刻对应起了那几个地点，外围的涟水河滩，湘云路，西城大道，以及内圈的关州大桥，元宝山和他们脚下的这座——筑信大厦，九命猫鬼的脸色有点发白，“这几个位置的中心点，是异定科的那座医院？卫申的目标难道是......周灵？”她想到此处，立刻又惊觉有异，“不对，卫申不可能料的到周灵会出现在那里，所以.......他的目标是异定科里的某个人？”

“不是。”地底深处发出一阵陈旧腐朽的嘶鸣，那些死气就像地底翻滚的岩浆，立刻就要喷涌而出，隔着一层薄薄的地皮，九命猫鬼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胸口发紧的陈腐气息，九命猫鬼抬起头，只见站在阵眼在之上的冥王伸手在虚空中一抓，一把骷髅长刀出现在他手中，长刀之上兽骨栉比鳞次，每一根突起的骨刺上都缠绕着狰狞欲噬的鬼气，冥王反手将长刀钉入地下，强悍霸道的力量以长刀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荡开，一瞬间碾平了地底躁动的死气。冥王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才接着说道，“他的目标，是整个异定科。”

“人的欲望是很复杂的东西，有些事情人力不能通达，有的人就会想尽办法走非人之路，卫申献祭了卫思远的灵魂，召唤出了上古魔兽，但他最终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想获得非人的力量，而是想要以洛城异定科所内这些拥有力量的生物为祭品，将他们献祭给不周山的那位，让他能够以此冲破封印。”帝川说道。

九命猫鬼想起不周山上的那些封铭，悚然一惊，“......你是说，周灵？”

帝川侧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不是周灵，如果是他，在元宝山上就不会被赢勾弄的浑身是血了，他的目标，是被封在不周山的魔神——‘鬼蚩’。”

九命猫鬼心下一震，早在冥王把周灵从元宝山上带下来的时候，她就听说过这个名字，原本以为这事儿在元宝山之后就该告一段落，结果这货居然憋了这么一个大招，如果确实如冥王所言，以整个异定科祭，经由这六个地点环布的死气而开启的祭灵之阵，加上已经成魔的卫申，的确有可能覆灭整个异定科，不仅如此，如果他的计划成功，整个洛城都会被魔气吞噬，不出三日，洛城将会变成一座死城。九命猫鬼望向冥王，她直觉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冥王确实不是什么喜欢管闲事的人，但如果短时间内大量死魂涌入地狱，也会对地狱造成极大的影响，按照她对帝川的了解，他也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那我们......不去阻止他吗？”九命猫鬼迟疑地问道。

“不用，另外几个地方，我派了鬼差和异定科行动组的几个小同志一起守着，他翻不出什么大风浪，”帝川说道，“鬼差可能不擅长捉鬼，但是守个门，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周灵呢？”九命猫鬼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看冥王之前的样子，一直是将周灵放在了心上的，其恋爱脑的程度让九命猫鬼都叹为观止，然而现在，明知道周灵在异定科会有危险，他居然一点都不着急，“既然卫申成魔后会变得非常棘手，那我们......不用去找他吗？”

九命猫鬼看向帝川，他站在大楼的废墟之上，一道闪电当空落下，帝川英俊的眉眼被一闪而过的电光镀上了一层锋芒，下一秒又被夜色覆盖，不知道为什么九命猫鬼觉得那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人只有在绝境中，才有可能亮出底牌，”帝川回过头看着她，慢慢的说道，“你猜，周灵的底牌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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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西边的湘云路，食寒蹲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肩膀上扛着一柄比他人还高的勾魂镰，望着一脚刹车停在他面前不到一米的红旗E9，站起身。

整条街上半个人影都没有，全市电力系统陷入瘫痪之后，连之前一直在大街小巷重复的安全广播和广告牌也禁了声，车灯往他扛着勾魂镰的身上一照，把他这鬼差照的简直跟索命阎罗一样。

车里的小伙子扒着挡风玻璃再三确认了几眼，才打开车门下车一把握住食寒的手，咧嘴露出一个特别真诚的笑脸，“鬼差大人对不住，真是对不住，这路上太暗了，一下没看清楚您。我是异定科行动组的方淮，您怎么称呼？”在漆黑的深夜里和鬼差大人相交握手，这经历放到哪里都是很炸裂的，这小伙子非但不怕，看脸色还颇为激动。食寒抬起头，对于这个比自己高两个头的大小伙非常不满，但老大交代了今晚需要配合异定科的工作，于是冷冰冰的崩出两个字，“食寒。”

方淮第一次见鬼差，丝毫不怵鬼差大人的冷脸，看着不到自己胸口高的食寒扛着一把与他身高毫不相符的战镰，立刻想要上去帮忙，“鬼差大人您这累不，要不我来？”他对那把勾魂镰实在好奇，传说鬼差勾魂镰一出，就真正是阎王索命一刻，今天居然能见到实物，方淮搓了搓手，有点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那态度别提多热情，搞得冷着一张脸的食寒相当地不自在，身为堂堂鬼王这种微妙地被照顾着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正打算给这个不上道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突然地面一阵诡异的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食寒皱眉，战镰一挥带起森森鬼气，将那股躁动压了下去，“冥王大人交代了不能让这里的死气出去，干活吧。”

方淮也收了玩笑的态度，他从车里掏出来一个黑匣子，这是异定科专门用来检测异常能量的仪器，将检测设备插入异常区域，打开黑匣子，屏幕上立刻将这一带的地形地势，以及死气的分布状况标识出来，他两一镇一守，居然还配合的相当不错，

同一时间，湘云路西南方向的西城大道，一个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小女孩站在路灯上，她扎着双马尾麻花辫，身上的红纹黑底的唐风连衣裙，路灯下，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少女在最后一个阵点贴上符咒，那符咒入土即消，瞬间形成一个“封”字，地下汇聚的死气挣扎了几下，这两人长的样貌几乎一样，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这女孩身上的连衣裙是红底黑纹的——这是来自地狱的出差二人组，红月和红夜。

两人心意相通，根本不用开口，红夜一抬起头看过去，坐在路灯上的人立刻跳下来，她这一脚落下的地方正好是符阵的中心，只见符阵之上立刻流转出一道光芒，接着一直暴动的死气就被按了下去。

而湘云路东南方向的涟水河滩，原本还算清澈的河水此刻已经变得浑浊不堪，河面上漂浮着丝丝缕缕的黑雾，仿佛下一刻就有幽魂要从河底下伸出手来，忽然，河滩深处驶出来一条渔船，船头挂着一个白纸糊的灯笼，一盏幽光便从船头慢慢的洒进了漆黑的河水里，一个带着幂篱的女子坐在船尾，她一身红衣，那背影就如同是国画里走出的仕女，而那船底下，居然系着一张巨大的渔网，那渔网里看不清网住了什么东西，但随着船渐行渐远，河面上漂浮的黑气居然渐渐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