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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九章 乾坤皆妄,天地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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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灵的意识被拖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他在黑暗中沉睡了很久,直到再次被拖入重复的梦魇中,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充斥着浓厚的灰色烟雾,隐隐带着灼热的火气,将天空遮蔽的一片灰暗。

周灵睁开眼睛,丹木神树在滔天的烈火中被焚烧殆尽,流动的火焰从脚边延伸到虚无的尽头,满目皆是无尽的魔息和烈火,双头魔狼展开遮天蔽日的巨大翅膀,张口喷出带着魔息的黑烟,白泽抬起头,夹带着烈火的银色长鞭当空横扫,下一刻拦腰切断了双头魔狼巨大身体,黑血顿时如暴雨般砸落!

“留在我身边吧,白泽,”白泽愕然转头,远方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漫天的血雨和火海模糊了他的面孔,但他的声音如此熟悉以至于在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白泽就忍不住微微的战栗起来,下一刻那声音出现在白泽耳边,“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我们,留在我身边,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这样不好吗?”白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直到那道人影穿过烈火和硝烟,出现在他的眼前。

白泽愣愣的看着他,许久才慢慢的叫出一个名字,“时婴......”

那人面孔英俊中带着野性,高大的身躯包裹在黑色的长袍里,带着极为强烈的压迫感和邪性,他的面容分明还是熟悉的,但眼角眉梢的细微处又和时婴完全不一样,他身上没有时婴那种热烈活泼的朝气,整个人像一柄染血的利刃,锋利而危险——那是成年后的时婴。那张英俊而充满邪气的面孔倒映在白泽的瞳孔中,白泽心底蔓延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剧痛中带着巨大的恐慌,令他整个人都禁不住颤栗起来。

是他一手,将时婴变成这个样子的。

但现在,他居然不敢面对他。

他颤抖的那么剧烈,但脚却仿佛在地上生了根,无法挪动一步,以至于在时婴把他揽入怀中的时候,他连稍微移动一下都做不到。白泽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艰涩颤抖的声音,“我不能......”

“为什么呢?”时婴笑起来,他揽着白泽的腰,另一只手横过他的肩膀,由脖颈而上,轻轻捏住他的下巴,这像是一个拥抱,而如此亲密的姿势也让他能轻易的察觉到白泽挺的孤直的脊背和颤抖的身躯,时婴垂下眼看着他,时婴垂下眼神,眼底深处有着偏执的疯狂,“我们在这里,一直都很开心的,不是吗?”

白泽剧烈的喘息,心脏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憋闷发痛,因为过度用力唇齿间都泛上了隐隐的血腥味,半晌,才听到他嘶哑的声音慢慢说道,“但是......我们不能永远留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呢?”时婴的手指轻轻的摸着他的下巴,指腹滑过他颤动的喉结,“不周山已经被封住了,那个人也早就死了,连丹木神树都已经被烧毁了,外面的世界和我没有关系。”他的手掌贴着白泽的喉咙,感受着这个人的喘息和颤抖,“和我们......都没有关系了。”他顿了顿,带着鼓动和诱惑的声音继续说道,“我甚至可以变回你记忆中的时婴,只要你愿意......”

白泽的脑海一片混乱,仿佛只要他轻轻的一点头,他从前倾尽所有去追寻,去强求的东西就都能够得偿所愿,那些惨烈黑暗的过往仿佛从来不曾发生过,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都可以重新变回原来的样子。

——只要他点头答应。

但他的脚下分明是悬崖,他爱的人早已被埋入了万丈深渊,即便他竭力将他拉了出来,时婴也不再是当初的时婴了。数千年的时光洪流,记忆被清洗过一遍又一遍,当初在丹木神树下冲着他微笑的少年,和眼前这张散发着魔息和邪气的面孔重合在在一起,周灵抓住时婴横在他胸前的手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不是这样的。”半晌他终于说道,嘶哑的声音在喉咙里滚过一遍,带着能剖开人心的痛楚,但他的声音却很坚定,“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时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知道,但是......你绝对不可以入魔。”

“入魔?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你在,”时婴轻轻的笑道,“这是我甘愿的。”

白泽没有说话。

时婴受到的红莲业火中魔气的影响太深了,而对他的执念让时婴越发的偏执,长此以往,时婴必然会堕入魔道。

白泽沉默了很久,他们在无边火海中背对相拥,红莲业火炽热灼目,热烈的仿佛永远不会熄灭,“我不会让你入魔。”他说。

曾经的时婴想要的,也一定不是现在的结果。

.

这一世的时婴,他的生命始于红莲业火中,或许是因为在他还未修成人形的时候白泽一直用自己的元神保护着他,让他熟悉了白泽的气息;又或许是因为在这红莲业火中,只有白泽一直陪伴着他,所以从他睁眼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对白泽有着非比寻常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欲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成为了一种偏执的执念,最后甚至成为了他的心魔。

曾经他以为,这个人是永远属于他的,白泽在他未化形之前就一直护着他。而在此之后数百年的时光里,他们并肩执手,征服了这极恶之地的修罗魔域,终于有了几年还算安稳的时光。那时候时婴的性情还并没有像现在这么偏激,红莲业火炽热无比,而白泽拥有混沌之力,待在他身边几乎可以将这种无处不在的燥热隔离开,所以时婴总喜欢黏着他;那时候红莲业火境中几乎已经没有可以与时婴一敌的大魔,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走过红莲业火境内的任何一个地方。

他们一起去过最北面的岩浆火海,在翻滚的火海边散步;或者坐在悬崖边一起看脚下的深渊里流淌的岩浆绽放出烟花一般绚丽的火焰;时婴会拉着他的手,或者将他抱在怀里,在这个被火海和魔物填满的业火境中,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从什么时候开始,时婴开始慢慢的变了呢?

当他身上的杀孽越来越重,戾气越来越大,渐渐开始被魔气影响的时候?

当他发现白泽越来越沉默,偶尔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开始带上担忧,甚至开始向他隐瞒一些事情的时候?

当他发现白泽的眼神深处还藏着另外一个人,或者说,白泽在透过他看向其他人的时候?

时婴听到这句话,低下头看着他,白泽的眼里映着他的面孔,但他总是能从白泽的瞳孔深处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和他有着同样的名字和面容,但他始终不认为,那个时婴也是他的一部分。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变成任何你想要的样子,”他把白泽拥入怀中,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但你必须永远留在这里。”在白泽看不到的地方,时婴幽深的眼底闪过猩红的寒芒,刹那间他身上的魔气陡增,那力量太过强大,就算是白泽也被这股魔气迫的微微偏过了头。

“时婴,你其实不需要成为任何人......”白泽低声说道,然而陷入执念的人并没有太在意这句话的意思,远处漂浮在火海上的礁石岛屿突然裂开巨大的裂缝,而后一寸寸坍塌崩裂,被火海的浪潮推举着冲向火海中央的岩浆深渊,白泽突然睁大眼睛,“你做了什么?”

“我说过了,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他的双手仿佛是禁锢的牢笼,因为力道太大以至于白泽完全无法挣脱,时婴继续说道,“我知道红莲业火境的出口就在这深渊之下,要把不受业火侵袭的你留在这里,只能将这里完全封死,白泽,你是属于我的。”随着他的话落下,火海巨浪翻天而起,他向遥远虚空中舞动的万千火焰伸出手,轻轻一点,半空中立刻出现一个巨大的阵法,随着阵法的不断下降,火海上漂浮的岛屿和无数的魔兽被推入深渊中,四周充斥着岩浆暴起的热气和魔兽皮肉被烧焦的刺鼻气息。

那是——万魔生祭!

以万千魔兽为祭,以杀戮和血腥毁灵根神魂,渡己身成魔神的万魔生祭。时婴不只是要封住红莲业火境的出口,他是想完全封死这里,而且,他还打算清空这业火境中的所有魔兽,从此以后,这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白泽脸色剧变,他立刻挣扎起来,但接着又被时婴死死地按在怀中,时婴的心性受魔气影响很深,一旦杀孽过重,他立刻就会坠入魔道!远处浓烟滚滚,滔天的岩浆和业火将虚空染的一片腥红,无数魔兽在业火中惨叫挣扎,仿若末世炼狱重临。

他们的火海中背对相拥,跨过数千年的时光洪流,又被宿命的轮回再次推向幽暗诡谲的命运。

白与黑,魔与道,混沌的火焰纠缠了数千年。

最终还是由他亲手覆灭。

白泽望着远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他的眼神里再没有半分的迟疑。

下一瞬间,白泽手中赫然出现一柄银色长枪,携裹着辟邪真火和混沌灵气的长枪横扫而过,剧烈的震荡将时婴掀飞了出去!

时婴微微一愣。

这是白泽第一次以如此决绝的姿态站在他面前,一直以来,白泽对他的纵容几乎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方,在他们相依为命的这几百年间,白泽从未有违逆他的时候。

直到这一刻。

时婴停在半空中,低头看着站在烈火中的白泽,他的眼神清晰而坚定,仿佛连那长久的停留在眼神深处的,最后一抹哀伤都消失不见,亦或是,那些他想要悉数隐藏的情绪,那些隐秘而惨烈的过往,都被脚下深不见底的火海和深渊所吞噬。

白泽长枪高举,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天际,白泽的长袍在狂风中烈烈扬起,他的面容在飞舞的长发间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枪头落下一道惊雷,接着由那一点伸展出一个巨大的法阵,随着法阵的延伸,时婴的心口处不断溢散出点点微弱的白光,那一刻仿佛连时空都被静止,他好像无法动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的视线之内,沸腾的火海涌起滚滚的浓烟,海上的礁岛停止了移动,那些被迫成为生祭的魔兽也被拦在了半途,半空中,白泽长枪之上绵延的白光铺展出去,编织出一个厚重古朴又让人极有压迫感的上古法阵,法阵中央,一只虎首龙身,头生双角,展翅欲飞的上古神兽仰天长鸣——那是白泽以元神所创,世间独有的洗灵大阵。

乾空。

乾坤皆妄,天地成空。

这是堪比涅槃轮回,能够重塑灵身与记忆的上古大阵。

阵法层层铺散,首尾相连,瞬间成型,一时间风静云止,万籁俱静。

燃烧的火焰凝固在半空,怒嚎的魔兽被禁锢在异度空间,连空气也不再流动。而那个被阵法困住的青年,眼角血红,眉宇间的戾气重的惊人,时婴心中空出一块巨大的缺口,眼前之人的面容也变得越来越模糊,“白泽,”他嘶哑着声音问道,“你要背弃我吗?”

白泽举起长枪,红色的枪头抵着时婴的额间,不断有白色的光点从时婴的身体中溢出,漂散到半空中又消逝不见,曾经的不周山,神树,人间,轮回,火海........和白泽有关的一切记忆都在慢慢变淡,时婴勉强抬起头,长枪锋利的枪头离他的眉心不过寸许,而站在他面前人只是沉默的握住长枪,在他额间轻轻一点。

万千华光尽散,火海倒流,山石重塑,硝烟重回穹顶,业火重聚红莲。

白泽望向逐渐消逝的阵法中心缓缓落向地面的人影,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业火中逐渐消逝,恍惚间亮起一阵柔和的光,他看见了屹立在神山之巅的丹木神树,无边红叶纷飞如雨,只是树下,再也没有那个热烈张扬的红衣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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