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走后，维卡托的情绪稳定多了。

姜茵这才抽出手处理堆积的系统消息。首副本[古堡血色夜]的视频片段意外爆火，销量可观，就算除开抽成也能大赚一笔。

评论区一片“大佬求带”，偶然夹杂着几句冷嘲热讽的话。

姜茵全当没看见。她分析了下，应该是血族本的通关视频比较少，所以才引来这么多人看，也算是意外之喜。

除此之外，她还收到了一封账单，落款季俞见——关于他在副本中出手救人的收费事宜。

一次十万。现金。

姜茵目光掠过那长长一串零，沉默良久，心情复杂：哥们，难怪你没加入[救赎之光]，哪个猎梦玩家救人还收费啊！

她提笔回信，一气呵成。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大家就当交个朋友，有什么她能做到的事，铁定义不容辞！

姜茵收了攻略商城发的经验包，坐火箭似的升到LV10，刚好可以触发等级突破任务。

每隔十级，玩家都必须达成突破任务才能继续升级。

例如姜茵现在下本，除了每个副本标配的主支线任务外，还会额外增加一项突破任务。直到该任务完成，姜茵升到LV.11。

不过，她没打算这么快突破，准备去商城买些可能会用上的东西，顺便把坏掉的道具修修。

在此之前，姜茵还有件大事要做。

她去咖啡厅办了包厢，加密又隔音，表情严肃：“谁给你的游戏资格？最后那几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维卡托抓着尾巴尖的毛，五指叉开，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眼神往下，表情心虚，语气犹豫。

“妈妈……我……”

姜茵加重语气：“要跟妈妈说实话。”

维卡托从来没见过她这般冷酷的表情，一下子就慌了，连忙说道：“是路西斐尔！他帮我弄来的游戏资格，还告诉我塔里最近可能有危险，叫我出去躲躲！”

姜茵愣了下，细细思索，又觉得不是很意外。

Boss级别的人物基本上都知道游戏的存在，再说这个副本人员构成简单，除了他也没有旁人能做到这件事。

维卡托慌张地补充道：“妈妈，你别生气，我没想故意瞒着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姜茵抱了抱他：“我不生气，只是担心你被人骗了。”

剧情中那个蛊惑公主的恶魔可不是什么好人。维卡托如果是和他交易得到的资格，那就麻烦了。

幸好不是。

现在想来，那本“故事书”上关于维卡托的字迹渐渐消失，大抵是因为他正在摆脱故事中的角色，成为故事之外的玩家。

姜茵揽着维卡托，声音放低：“他有和你说过，关于副本的真相吗？为什么有的人能够成为玩家，有的人却又不行？”

路西斐尔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游戏资格？

太多的谜题困惑着新手玩家姜茵，第二面板的秘密、副本核心的真相、Boss与游戏的协议……她知道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把这些都撇开，努力提升等级与实力。

只要姜茵所在的层次足够高，一切困惑都会迎刃而解。可姜茵控制不了自己那颗好奇的心，隐约的不安如迷雾在脑海深处蔓延。

维卡托皱着眉，努力思索，回溯当时的情景。

……

天火与地炎焚烧着此间的一切，高塔如燃尽的火焰，岩浆凝固成黑色的顽石。

魔王孤身坐在孤岛似的塔尖，身边的云被火光映衬得犹如晚霞。

视线在空中交汇，相似的金眸如同镜子般倒映出对方的身影。他们体内有着相同的骨血，背负着命定的诅咒，却走向截然不同的未来。

维卡托知道他的情况不稳定，站得远远的，气势很足地大喊：“喂，你之前承诺过要帮我和妈妈一起离开，别给我装失忆！”

路西斐尔搭在膝盖上的右手沾着新鲜的血，珠子似的嘀嗒往下落，却又在呼吸间如火焰燃烧，飘散成烟。

他刚杀了地表的自己，心情格外平静，懒洋洋地说：“没礼貌的小鬼耐心点，融合记忆不要时间啊？”

维卡托歪头一想，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安安分分地等着。

魔王也没故意吊着他，很快从虚空中拨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黑色立方体。此物表面覆盖肉眼无法观测的微光纹路，极具机械质感。

“给你，快滚。”扔垃圾似的甩手。

维卡托接住这玩意儿，翻来覆去地看，纳闷道：“这是什么？就这个小东西能让我离开这儿？”

语气充满怀疑。

魔王的心情确实不错，就算被质问也没发怒，反而好脾气地讲解：“有了它，你就可以离开自身所处的纬度，跟着那个小姑娘，哦不，你的妈妈到处跑。”

维卡托连忙攥在手里，生怕不小心弄丢，脸上写满惊讶，瞪大眼睛问道：“你从哪里搞来的好东西？”

魔王却没有立刻回答。橘云从身边平静地掠过，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深邃而辽远，仿佛透过他看见昔年无助而沉默的自己，满身伤痕。

“一个微不足道的证据。”

“证据？”

“证明我也曾反抗过。”

“反抗什么？还有人能威胁到你不成？”

维卡托是真的惊讶，不可思议地反问。

魔王的实力已登顶世间绝峰，甚至因为力量过强而不得不将自己切成好几份，平常只展露分身之一，就已经无人能敌。

谁敢强迫他做不喜欢的事？是嫌自己活腻了吗？

魔王仰头，笑容染血：“这天上有看不见的东西，操控我的人生，摆布我的痛苦，扭曲我的意识……我反抗过，却输得一败涂地。”

维卡托也随着他仰头，却只瞧见被火焰肆虐的天空，云层渐渐，绯红如落霞，美丽得令人永生难忘。

“我也看不见。”小孩诚实道，“你说的是什么？”

再美的奇景都抵不过那双不屈浇灌的金色眼眸，如落幕之时的烈日，看似余晖散尽，实则燃烧得更加猛烈。

“命运。”

魔王答道。

他输了，但心中有一株火，永恒地燃烧，如不败的花。

……

反抗命运的人会成为玩家。

姜茵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内心被狠狠震动，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维卡托担忧地捧起她的脸，紧张不已，满脸懊恼：“妈妈，你怎么哭了？我是不是不应该说这些……”

姜茵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湿润的液体从嘴角的缝隙钻入，微苦。

她不太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心中满是不解，赶紧擦干眼泪，瓮声瓮气道：“不，不是你的问题。我刚才想起一些难过的事情……”

维卡托惴惴不安，绞着手指说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些。副本什么的我也不懂，只知道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外来者，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来的……”

姜茵见他流露出不自信的表情，拥他入怀，轻吻额头，夸赞道：“维卡托真棒！剩下的就交给妈妈！”

她揉了揉小崽子的脑袋：“走，一起去办户口，然后咱们回家。”

维卡托笑起来，像一颗小太阳，用力地点头。

“嗯。”

姜茵正要起身，却收到季俞见的回信，约她在公告栏那边见面。她回了封稍等到，然后牵着维卡托先去办户口。

一路上，姜茵的嘴巴就没停过，主要是普及人类的社会知识，以免初来乍到的维卡托不小心把他们家都炸了。

维卡托乖乖听着，时不时回两句。不知道真实效果怎么样，反正他口头上的答应得很不错。

很快，姜茵的户口本上又多了一个“姜小维”。

她低头询问维卡托的意见，问得客气：“妈妈还要处理一些事。你要先回家，还是跟妈妈一起？”

“我要和妈妈在一起！”

维克托紧抓着她的手，琥珀般的眼睛圆滚滚的，满眼都是闪闪发光的孺慕，一刻都不想分开。

姜茵带着他去公告栏。

人挺多的，里里外外围了三层，人头攒动，水泄不通。肖家两兄妹在最里面，似乎正在和人争吵。

主要是肖袅中气十足的女高音很难不让人注意。姜茵都还没挤进去，就清晰地听见她的声音。

“凭什么不让我们贴告示！公告栏又不是你家开的！有本事让官方发通告说，公告栏只有[十二游商]公会能贴！”

“哼，好像有几个钱多了不起似的！”

姜茵踮起脚尖往里看，瞧见肖袅以一敌三，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两方人马站在公告栏两边，只是语言冲突，都没动手。

不远处站着身穿黑色制服的执法人员，只要敢动手，就会被拉走。

肖笑在旁边抱着双臂，解除伪装露出真实面孔，给妹妹撑腰。那张脸确实不错，浓眉大眼，高鼻薄唇，是网上流行的浓颜系帅哥。

姜茵隐约记得，他好像是什么东山区第一，只是可惜头顶没露等级标识，不知道具体等级多少。

[十二游商]来的人也不多，只有两三个，都不是什么有名的高玩。此时被肖袅骂得狗血淋头，又不敢辩解，表情僵硬得像是要裂开了。

领头的那个玩家满头大汗，不停道歉：“肖小姐，我们也只是按吩咐行事，请不要为难……”

肖袅气势汹汹，叉腰怒道：“谁吩咐你这样搞的？还让不让别人招募了！”

“不好意思，是我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