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记得，可是现在想起来了。

离离早就醒了，她迷迷糊糊的听到李天唯说的话，吓了一跳。

退了烧，头脑清明不少的她不断的自问——还有这事儿？！

算了，有就有吧，小孩子的誓言要是当真的话，那天下早就乱套了。

但是，人一旦醒了就很难再装睡着，呼吸、心跳，尤其是眼皮，都很难控制。离离本想再演一会儿，等李天唯走开，可似乎李天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离离？你醒了？”李天唯的声音有些颤抖之外似乎还有些别的意味在里面。

离离知道再装下去也没意思，于是缓缓睁开眼，轻声说："我……刚醒。"

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天唯原本握着她的手，突然一下子松开，离离的手臂无力地跌落在床上，她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呼："啊！"李天唯连忙又握住她的手。

"我……"李天唯左右为难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关切，"你感觉怎么样？"

"渴……"离离虚弱地说。

李天唯赶紧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将离离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口一口地喂着水。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柔，那么细心，让离离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生病时他照顾自己的情景。

"副官哥哥……"离离情不自禁地唤道。

"嗯？"李天唯应声，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

"谢谢你……"离离由衷地说

李天唯的嘴巴动了动，却发不出一个音节，他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难道说不用谢？

这三个字就像一堵无形的墙，会瞬间将两人的距离拉远，本来亲密无间的两个人，顿时有了一种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感觉。所以，他不能说。

然而，他此刻想说的，却也不能说。

人生总是时时处于两难，年轻男女的感情上尤其是。

李天唯将水杯放在床头，“你躺一会，我去叫长官。”

"爸爸回来了？"离离很惊讶。

“长官当晚就回来了。”

当晚，就回来了？爸爸？因为她生病当晚？离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脑子烧糊涂了，幻听了，这几个词语是怎么能组合到一起去的？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一脸疲惫的徐以秾快步走了进来。

离离有些吃惊地看着父亲大步走到床前，用听诊器仔细听了她的肺音，然后详细询问了病情。突然间，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这是离离第一次被徐以秾这样拥抱，军装衬衫的布料摩擦着她的脸颊，有些刺痛，她发出轻哼。

“怎么了？”徐以秾将她放开，关切地看着她，然后伸出手指让她随着他的动作转动眼珠，“有些水肿，但还好，这是几？”

“3。”

徐以秾的手掌贴在离离的额头上，她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变化。虽然之前父亲对她也不错，但总有一种隔阂，很少对她流露除了微笑、生气或冷漠之外的情绪，而刚才那个拥抱……

"咕噜噜——"离离的肚子发出了响亮的抗议声。

徐以秾笑着问："想吃点什么？"

"意面……"离离小声说。

"好，我这就去买。"李天唯立即应声。

离离这才注意到墙上的时钟，已经凌晨三点了，"随便吃点什么就好，不用麻烦了。"她连忙说。

李天唯已经快步离开了房间,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离离有些重的呼吸声。

徐以秾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轻声说道:"等天亮了,我让六国的厨师每天过来给你做饭，法餐,意餐,或者满族小吃，你想吃什么都行。"

“啊？”离离喉咙干干的，有些嘶哑。

“多喝水，”徐以秾拿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递到离离唇边。

离离抿了一小口,有气无力地说:"喝了......"

"不好喝吗?"徐以秾轻笑,眼里满是宠溺，他很清楚小女孩都不喜欢喝白开水，"等一会儿。"

说完转身走出房间,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饮品回来了。一股苹果和肉桂混合的香气立刻填满了整个房间，离离闻到香味,顿时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这暖暖香香的，她喝了一口，竟然还加了红糖！她最爱吃红糖了！

“妈妈也爱喝的这个吗？”离离双手捧着热乎乎的果茶，好奇地问。

"不是,"徐以秾摇头,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我只是觉得你会喜欢水果茶,毕竟还是个小女孩。"说着,他伸出手,轻轻抚上离离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将散落的发丝别到她耳后,"慢慢喝,别烫到,"他叮嘱道,"明天我会做点放在外面凉着。"

“爸爸……你没事吧。”

"我?"徐以秾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女儿的疑惑，他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不去解释。

父女之间缺失的亲情,靠的是行动而不是言语与剖析，他会补偿的,尽管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他可以成为一个好父亲。

徐以秾庆幸自己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不想让人生再次留下遗憾。

不知道李天唯用了什么方法，总之半小时后递到离离嘴边的是温度正好的意面，看起来像是新做的，

离离又饿又累,几口就将面条吃完,然后倒头就睡。这一觉仿佛有一个世纪这么长,又像是上课时不小心打了个小盹。她在睡梦中感受到一片清凉舒适,身体的不适都消失了。

当离离再次醒来时,满室都是明亮的光线。几个身着白色围裙的女佣在房间里来回忙碌着，窗帘被拉开,阳光肆意地洒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影。

"你们......"离离有些迷茫地开口。

她们介绍自己是徐以秾叫来照顾小姐起居的，

离离点点头。

她对被人照顾这件事并不陌生,毕竟小时候和在法国的日子里,身边总有下人悉心照料，但习惯归习惯,并不代表她真的喜欢这样。

不过现在的她的确需要人照顾，李天唯是成年男子,让他做这些事不太合适;而爸爸每天又那么忙......

正想着,徐以秾走进了房间。

"爸爸?"离离有些惊讶的看了眼时钟，都九点半了,"你今天没去部里吗?"

“不急，一会再去没关系。”徐以秾说着将已经凉好的水果茶放到她手中，“多喝水。”

凉冰冰的甜果茶谁不爱，更别说高热好几天，身体正极度渴水的离离，她接过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喝完了，舔了舔嘴唇,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父亲,示意还要。

徐以秾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说:"不行,起码要等半小时。"

“好吧。”离离低下头。

“你的身体还没吸收，喝这么多这么快要出事的，乖，”徐以秾耐心解释给她听，再扶她躺下，“再休息会，中午李天唯会过来，我下午有个会赶不回来。”说完在她头上拍了拍。

离离双手抓着柔软的被子,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爸爸竟然跟她解释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果然,中午时分,李天唯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他一进门就问，中午想吃点什么?"

离离想起之前徐以秾提到请大厨的事,还以为只是随口一说。但李天唯接下来的话让她大吃一惊:"长官叫来两个厨师,你可以试试看,喜欢哪个就留下哪个,或者两个都留下。"

"啊?"离离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李天唯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惊讶,自顾自地把军帽取下,放在床边的小桌上。他脱下手套,才伸手来试离离的体温，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她的额头,动作温柔细致。

离离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翻来覆去地打量着李天唯的手。她想起之前在军统时,他们三个组长总是喜欢戴手套，"这么热的天,为什么还要戴手套?不热吗?"她好奇地问。

李天唯轻笑一声,解释道:"为了避免留下指纹,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他没有告诉离离,他们的工作经常会接触到血迹、尸体,频繁使用枪支导致手上残留火药等等。这些事情,他绝对不会对离离透露分毫。

"还没想好要吃什么吗?"李天唯呼出一口气,耐心地等待着离离的答复。

离离随口说:"有菜单吗?"

出乎意料的是,李天唯打了个响指,女佣立刻用托盘呈来了两份精美的硬壳菜单,恭敬地递到离离面前。

"够了够了......"离离连忙摆手,"我要吃意面,就要吃戚家饭店的那种意面。"

李天唯皱了皱眉:"那可没什么营养啊。"

"怎么会,碳水化合物和油脂都有了啊。"离离辩解道。

"还不够,"李天唯转头吩咐女佣,"让厨师准备两份适合小姐身体状况的餐点,下午的点心也要准备好,份量都稍微少一些。"

女佣姐姐温柔地欠了欠身,安静地退出了房间。

离离撅起小嘴,抱怨道:"我不想过这种日子。"

李天唯反问她:"可以,等你身体好了再说。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和长官都这么忙,谁来照顾你呢?"

离离想了想,不得不承认李天唯说得有道理，现在的她确实挺需要人照顾的,自己这个样子也挺拖累别人的。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离离都乖乖听话,给什么吃什么,各种美味大餐都吃得一干二净,按时吃药。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在离离这里,完全违背了这个规律。她的病无论来去,都像山倒一般迅速。

不到三天的功夫,就能下床蹦蹦跳跳地跑下楼梯了,完全看不出之前还病恹恹的样子。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在她白皙的脸蛋上跳跃，整个人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散发着生机勃勃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