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厌别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就看到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背着书包，高仰着头颅。
她一身短袖短裤，看起来年纪跟他差不多。
身上那股不怕死的莽劲跟清秀漂亮的外表截然不同。
“你们这些人就知道倚老卖老，请问阿姨，你今年有老到腿脚打颤，走不稳路么。”别看女生那张嘴小巧红润，说出的话却是得理不饶人，怼得一车的大人都找不到反驳的话。
见那位阿姨还想反驳，女生抢先说道：“老弱病残孕，人家算病者，确实没必要给你让座吧！”
那阿姨脸涨得通红，到站就立马下车了。
离开前，还故意撞了下女生的肩。
结果女生一点儿都不虚地瞪了回去，还站在车门口，对着车下的人喊：“阿姨，你走路一定得小心，不要摔着了哦。”
阴阳怪气起来，一点都不比那位阿姨弱。
沈厌别当时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回过头，越过人群，就见那个女生调皮地朝他眨了下眼。还未等他缓过痛感去道谢，下一站，女生就拉着朋友下车了。
有点后悔。
于是往后的一段日子里，他都会故意等那一趟公交车。
直到整个暑假快结束，他才再次遇见她。一向淡定从容的他头一次这么紧张，在心里把想说的话练习了无数遍。
可当真正说出口时，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女生似乎已经忘了那件事儿，只是很爽朗地跟他说了声没事，便背着书包开开心心地蹦哒下了车。
那天，沈厌别望着她的背影很久，他能感受到，对于她来说，他的存在只是她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
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我记得那件事！”苏沐杏及时纠正了沈厌别的说法，那件事她没忘，而且记忆非常深刻。因为当时她嘴上虽特能逼逼，实际内心紧张害怕到不行。
只是：“我当时一直以为我帮的是个女生！谁能想到几个月不见，就变成了比我还高一个头的汉子。”
沈厌别哑然。
再次遇见苏沐杏，是在升入高中之后。
那天她扎着同样的马尾，因为期中考试考了全年级第五，和他并排站在了领奖台。
他也想过。
兴许是因为暑假期间忙到一直都没去剪头，再加上那时他脸部的骨骼还未完全长开，声音也还没变，个子也不是特别高，所以确实有那么一点容易认错。
苏沐杏：“那叫一点吗？你当时长得白白嫩嫩的，五官也特别漂亮，腿比我还细，我肯定以为你是女生呀！”
沈厌别再次哑然。
苏沐杏继续吐槽：“而且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呀？”
因为他害怕。
从小到大他从未因为出身低微而感到过自卑，反而很感谢有那样一位关爱自己的奶奶。
但在面对苏沐杏时，看着她灿烂的笑容，永远打扮精致的模样，他却迟迟不敢踏出那一步。
沈厌别：“我后来找过你，在你救了我奶奶之后。”
苏沐杏记得，那事是在她输了游戏找沈厌别之后。
那时沈厌别在他奶奶脱离危险后，坐在她旁边，突然很欠揍地说了句：“你当时不是想跟我做朋友么，我可以勉强答应你。”
就是因为那句话，她一直以为她送的道歉礼物沈厌别看都没看就丢了。
苏沐杏：“所以你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沈厌别沉吟片刻：“我当时不想那样说的。”
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在她面前过于自卑，还是不想暴露自己那些心思，说出来后，莫名其妙就变成了那样。
苏沐杏听完他的解释，没嘲笑，反倒很认真地说道：“没想到你还会有自卑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很骄傲呢。”
毕竟从进校来就一直保持年级第一，身边也从来不乏追求者。
在她眼里，沈厌别就是天之骄子，向来高高在上。
沈厌别：“我还找过你一次。”
苏沐杏：“什么时候？”
“我奶奶刚康复那段时间，想找你道个谢，顺便和你交个朋友，但我听到了你和你朋友的谈话。”
沈厌别顿了下，才说道：“我以为你有男朋友了。”
“我，男朋友？”苏沐杏惊了，“我高中什么时候谈过男朋友。”
“我听李粥粥在那开玩笑说，在你家离哥生日时，把你自己献给离哥。”
苏沐杏懵了，音调骤然拔高：“拜托，你不会以为离歌是我男朋友吧？我们说的离歌是歌手的歌，那是我高中时家里养的一只狸花猫，它的名字就叫离歌！”
沈厌别愣住了：“之后我还听到你说你们离歌抛弃你了。”
“那是我家离歌发/情，趁我妈出去买菜时，一下就飙出去，然后再也没回来了。”
苏沐杏解释完。
刚好电影也熄屏了，整个房间都沉默了三秒。
苏沐杏忍不住感叹：“你这脑洞能也太大了吧，更何况你不会以为我高中就会做什么献身这种事了吧，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形象？”
她看着沈厌别过于安静的样子，像是在回忆那些乌龙。
最后，听他自嘲地笑出声来。
苏沐杏看见捂着肚子笑到肩膀微微颤抖的模样，却有些心疼：“你真的从那时候就喜欢上我了呀？”
她那时绝对想不到他们学校那位学神大帅比竟然暗恋过她。
沈厌别：“嗯。”
他收敛起笑容，忽然转过了身，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额头抵在她的肩窝里，深深吸了口气：“只能怪当时的我，太胆小。”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懊悔，苏沐杏忙安抚：“其实现在也不算晚啊，如果高中我们就交往，很有可能还走不到现在。”
高中那些情侣，有几个能走到最后的。
还不都一毕业就分了手。
沈厌别闷闷地“嗯”了声。
苏沐杏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就听他又说：“我可以吻你吗？”
苏沐杏手一顿。
这话题是怎么转到接吻上的？
沈厌别从她肩窝里面抬起了头，捧着她的脸颊，目光直直望着她：“不管看多少次还是会没有实感。”
苏沐杏拧了拧眉头，认真道：“我现在就是你的女朋友。”
他笑了，笑声很轻，像鹅绒轻轻撩过耳廓。
紧接着，双唇落下。
从一开始的浅尝即止，到缠绵悱恻。
像是要确认是否是现实般，用力到仿佛连灵魂都在纠葛。
苏沐杏发出“呜咽”声，示意他够了。
然而沈厌别还是不放。
她便逮着他的下唇，用力咬了一口。
沈厌别松开她，一点也不恼，反而轻轻舔了下被咬破的唇角：“好痛，是真的。”
苏沐杏喘着气：“我当然是真的了，难不成还能是假人！”
沈厌别轻轻拭掉她眼角氤氲的水雾。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苏沐杏立马警惕地望着门的方向，竖起耳朵：“这时候还能有谁啊？”
沈厌别也不知道，他掀开被子起身，走了出去。
过了会儿，苏沐杏听到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她听见有人说：“小沈呀，快快快，来，提着。”
！
周婉的声音！
苏沐杏几乎是瞬间就往门后面缩了缩，然后就听到外面周婉继续道：“诶，小沈，你嘴巴怎么回事，怎么破皮了，是不是没擦润唇膏，男生还是可以涂一涂的。”
苏沐杏窘。
那是她咬的……
好在周婉他们只是来送个东西，聊了没几句就走了。
关门声响起，苏沐杏松了口气，就见沈厌别提回来一篮草莓：“你妈说你大姨送的。”
苏沐杏看了眼草莓，挺大的，不过她现在更关心：“我妈没看出什么异样吧？”
“没有。”沈厌别把草莓放在桌子上，突然问她，“明天有安排吗？”
苏沐杏摇摇头：“怎么了？”
沈厌别：“想跟我女朋友一起跨个年。”
“那能不在家里么？”她现在觉得沈厌别的家是个十分容易暴露的地方。
沈厌别笑了笑：“当然可以，明天临江那边有烟火秀，我们去看烟火。”
“烟火？”自从市里严禁燃放烟花爆竹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烟火了，她开心地用力点了下头，“好！”
-
又再沈厌别家里待了一会儿。
眼看着到了周婉他们该进屋休息的时候，苏沐杏悄摸着打开门，和沈厌别挥了挥手，走了出去。
结果才走没两步，自家门开了，周婉手里提着一口袋新鲜草莓出现在门口。
苏沐杏心一跳，大脑有一瞬空白。
等回过神来，满脑子都在想，如果周婉怀疑，她要不要直接承认算了？
好在身后的沈厌别反应迅速，提过了一旁的垃圾袋，假装要出去丢垃圾，只是正好与回家的她碰上。
周婉也没起疑，先是跟沈厌别打了声招呼：“丢垃圾呀。”
然后又回头盯着她：“终于舍得回来啦！”
苏沐杏强扯出个笑容：“哦，我看这时间不是有点晚了吗。”
周婉：“你还知道有点晚啊！”
说话间，沈厌别已经提着垃圾走下了楼。
苏沐杏暗自松了口气，问：“妈，都这么晚了你拿着草莓干嘛呢？”
周婉：“这不是你大姨他们今天跑去那个什么草莓园摘了很多草莓么，吃不完，给你孙阿姨那些一人送一点。
苏沐杏心里想着：怎么不明天白天去送。
表面上还是笑着：“那您老慢慢送，我先回去了。”
苏沐杏说着绕过她，刚抓上门把手，又被她妈叫住：“你觉不觉得小沈有点奇怪？”
苏沐杏的心一下又提到老嗓子眼，她僵硬地回过头，问：“哪里奇怪了？”
周婉压低了音量：“你看啊，我刚刚去给小沈送草莓时，看见他唇角破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