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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8章:我在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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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回到熟悉的地方,叶姬星在怀里塞了个枕头,入睡时还不至午夜,没过一个小时却又忽然被疼痛惊醒。

那条横贯在窗前的罗马杆不堪重负,挂着吉他的半侧忽然倾倒下坠。

她正靠着墙睡觉,那个数年没拿出来过的吉他拽着杆子直直砸向她的肩头,厚重的黑色窗帘沉甸甸地盖了她一身。

叶姬星痛得猛睁开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看着亮着台灯的房间木然地深呼吸,半晌之后才伸手移开吉他和罗马杆,从被子和窗帘里面爬出来。

她捂着肩膀跪在床头,摸了摸黑色袋子里的吉他。

这是她初中时林司墨送的,几乎高考之后便没碰过了。

但林司墨送的礼物她从没丢过,这把很少从袋子里拿出来的吉他也算跟着她走南闯北过,如今竟然忽然背刺她。

叶姬星跪坐在床上木着脸,想不明白这一个月她大概就今天在家,怎么这罗马杆就偏偏今天掉,难道是因为她今早打了那小孩一下?那小伤口出的血都还流不到下巴呢。

她假情假意地在床上忏悔了十分钟,肩膀上的痛意还是毫无消弭,冷汗从额角滴下来,落在她撑在腿上的手背上。

叶姬星总算是起身,在空旷的房间里面转来转去,开始找药箱。

房间太大,她平时又从不负责规整物品,找了两圈连一块创可贴都没找到。

她不由叹了口气,看了眼手机,零点刚过,阿姨肯定已经睡着了,但乐眉不一定。

她半边身子靠在墙上,给乐眉打了电话。

“药箱……”乐眉果然没睡,听见问题之后沉吟片刻,“应该客厅幕布旁边的那个柜子里。找到了吗?”

“嗯。”叶姬星放着免提,一只手将药箱从柜子里拿出来。

“你没事吧?”乐眉有点紧张地问。

“没事,就只是碰了下。”叶姬星从药箱里拿出止疼片和跌打损伤喷雾,对着电话说道,“挂了。”

她拽着宽大的衣领,摁着喷雾对着疼痛的肩膀狠喷了几下,然后就着凉水给自己塞了一片止疼药。

疼痛不可能那么快消失不见,她只好坐到沙发上,胡乱按了按遥控器,随手打开了一部缓存的戏剧视频,开始在对面的幕布上播放起来。

她因疼痛而烦躁不安,直到屏幕中舞台上的人在不短的寂静后说起话来,她才发现放的是《等待戈多》。

“Nothing to be done.”

她一手抱着膝盖想:“无事可做。”

只能等待,在凝固痛苦无望的生活之中,等待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到来。

她高中时喜欢荒诞派戏剧,上大学后才发觉自己当初的喜欢相当表面。

因为高中的她其实富有希望,她去医院看望楚凌珍,并不觉得悲伤;她睡在空荡荡的宿舍里,从不感觉寂寞。

她在等待高考,等待一鸣惊人,然后带着楚凌珍离开酽城,在大学外租一间小小的房间。而楚凌珍的病情会好转,笑容重新爬上她的脸庞,她会在等待女儿回来的时候种花做菜,在小区找到新朋友,没有人会对她指指点点。

人在这样的等待之中,是不会感觉到荒诞派的那种绝望的。

长时间的疼痛让叶姬星麻木起来,在繁多而无趣的英语对话之中,她阖上眼睛,快要抱着膝盖在沙发上睡着。

直到敲门声忽然响起,轻缓坚定的三下,如同一首很短的乐曲。

叶姬星没被这深夜之中的敲门声吓到,因为这个声音熟悉到无法唤醒她的警惕。

她犹豫着起身,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当她走到门口时,那敲门声便又响起,比上次要轻一些,像是已经知道她走过来了。

叶姬星终于打开了门。

门外果然是林司墨,夜深出门,他不像白日里那般衣冠楚楚,发丝和领口都透着点凌乱,眉宇微蹙,投下来的眼眸中紧张被深沉所藏。

叶姬星没开灯,房间里面只有大屏幕上的黑白光影,传递过来时如同月光一样,给林司墨的面孔上了一层清冷的颜色。

她在原地愣了半晌,然后才微哑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看看你的伤。”光线太暗,林司墨只能从叶姬星领口看见一点延伸出来的红,他微蹙眉心,伸向她的衣领。

叶姬星微微一愣,在那双微凉的手指碰到她的锁骨处时骤然躲开,向后退了一步。

她不知为何有些尴尬,不再看林司墨的表情,转身道:“我先开灯……”

话没说完,林司墨忽然伸手控住她的腰身,他凑上前,身上的风衣还带着春夜的凉薄,火焰却好像在二人之间燃烧起来。

他的手指甚至没有碰她,叶姬星却在这个强硬的怀抱中发起抖来,她不顾疼痛想用右手掰走他的手臂,下一秒却被那方才攥成拳的手握住手腕,

“别动。”他垂首,分明一只手便制住了叶姬星,姿态力量都强硬得令人害怕,声音语调却仍是对待她时那份独有的轻柔,“马上就好。”

叶姬星抿着唇不再动弹,因存在感如此强烈的接触而紧张万分。

林司墨用剩下的那只手轻拍了下她的后脑,让她靠向他的肩头,随后才轻柔地拨开她的衣领,查看她瘦弱而泛红的肩颈。

叶姬星紧紧闭着眼,在林司墨微凉的手指触碰到她肩膀肌理的瞬间,她的心鼓噪不安,那种令人战栗的酥麻痒意蔓延,遮盖掉那里的痛意,让人飘飘然起来。

“姬星。”林司墨手指轻轻碰了下她的肩膀后侧,轻叹道,“你的肩关节脱臼了。”

“脱臼?”叶姬星从林司墨肩头抬起头来,“真的假的?”

“真的。”林司墨拉回她的衣领,松开桎梏她的五指和手臂,后退一步回到走廊的暗色里,语气中带着些深夜的沉凉,“穿件外套,去医院。”

叶姬星茫然地抬头看他:“你在生什么气?”

林司墨垂首看着她立在门内的身影,她穿着舒适宽松的睡袍,光影打亮她苍白的面孔和纤弱的四肢,那漂亮如琥珀的眼睛掉入了夜中,化成一颗莹黑的宝石。

他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松开了紧扣着手心的手指。

“没生气。”他恢复了叶姬星所熟悉的语气,轻拍了下她没受伤的那边肩膀,“去穿件衣服吧。”

“好。”叶姬星转头打开客厅的灯光,转身道,“你进来吧,帮我关下投影仪。”

她说完匆匆走进房间,林司墨在走廊中犹豫两秒,方才踏进来这间房子。

玄关处还放着一袋枯萎的花,花香从颓靡的气味中渗出来些许,林司墨转头看了一眼,然后马上收回视线,看了看四周。

叶姬星不是一个有耐心装修房子的人,这个带着顶楼的大平层保持着它作为高端商品房本身的大多面貌,只有投影仪、酒柜、办公椅、猫爬架这些东西格格不入地伫立在某一块地方。

毕竟不是被邀请的客人,林司墨很快收回目光,行至投影仪前,屏幕中的演员还在说着那些令人费解的台词。

“他干嘛不让自己舒服些?我们试着把这问题弄清楚,他有没有这个权利?他当然有,问题是他不要这个权利……”

叶姬星从房间里出来,正单手往身上披一件大衣,看他站在沙发边,便疑惑道:“不会关么?”

“不是。”林司墨抬手关掉投影仪,整个房间忽然静默下来。

他忽然愣了一下,因为不适应这种寂静,那些一长串的台词好像还在的宽敞的房间中发出回音。

两秒后他才如梦初醒,走到叶姬星身边,帮她披好大衣,然后系上纽扣。

叶姬星在衣服中不满地晃了晃:“不穿袖子还系扣子显得我很呆。”

“没有,很可爱。”林司墨将她最近长长了些的发丝拨出衣领,看她皱眉缩了缩脖子,不由叹了口气,“明明这么娇气,却连自己脱臼了都发觉不了。”

要是不及时处理还不知道要发展到什么程度。

要不是乐眉觉得不放心,要不是他当时还在客厅工作……

林司墨眸光不由暗了暗。

“这谁知道。”叶姬星昨天一整天都很不顺,但她习惯这种状态,林司墨的到来让她有些自己都没察觉出的雀跃,兴奋让她忍不住恃宠而骄,“说到底还怪你……”

她骤然哑声,急得咬了下唇。

“怪我?”林司墨微微蹙眉,此时看伤要紧,他无法自己追究,只能一边示意她往外走一边说,“的确,还没问你怎么搞的。”

叶姬星想着还在床上躺着的那把吉他,缩在电梯角落里面选择暂时当个哑巴。

睡着觉被林司墨十年前送的一把吉他砸脱臼了,怎么想都觉得无厘头。

“姬星。”寂静之中,司墨忽然轻声唤她。

以为他是要追问,叶姬星不由梗了梗脖颈。

“高中时我们有天聊天,说起爱是什么。”林司墨问,“你还记得我说的是什么吗?”

叶姬星微微一愣,下意识转头看他一眼,但林司墨并没有看他,低垂的目光在白亮的电梯灯下漆黑深沉,令人捉摸不透。

“……记得。”她故作轻松道,“你作弊,说布尔加科夫的句子。”

“我不像你那样敏锐。”林司墨微微笑道,“总要借旁人的句子表达我的内心。”

叶姬星不作声,她曾因那句话而暗自心动过,如今却茫然无措。

她不该让林司墨再把那句话说出口。因为他已经从少年成为一个男人,说出这种语句时,不再是简单的情话,而像是一个郑重的诺言。

她再也不想听到任何人的承诺,却又渴慕那句话,像是在水里要失去力气的人渴望浮木。

电梯门打开了,停在地下车库,叶姬星松了一口气,怅然若失地向外踏了一步。

可林司墨重新拽住她的衣摆,那双深海般的眼眸此时朝她注视过来。

她不作声,紧张令她无所适从。

电梯门合上,深夜无人,电梯承载着他们待在原地,四周寂静无声,狭小的空间中,对方的存在无从躲避。

“那句话是:”林司墨终于说:“谁在爱,谁就应该,与他所爱的人分担命运。”

“我在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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