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午到现在，季予整个人还处于被巨大的惊喜砸中而无法回神的状态中，又惶恐不安又惊喜期待的。
林莫带着一路失神的季予和玩儿嗨的儿子一起回了村里，简单吃了个饭，晚上就拉出行李箱开始收拾。
季熠阳抓着季予问他：“爸爸，妈妈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回家吗？那我们这个家要这怎么办呢？外面的菜菜不种了吗？我土坑里的小鱼没有人照顾死掉了怎么办啊？”
看季熠阳那小脸愁得，好像真的很操心这个村里他们的家该怎么安置一样。
然而他是季予，什么土鱼金鱼的又不归他管，他一点没心思听儿子这小嘴叭叭什么，眼神粘在林莫身上就没下来过。
这是真的吗？林莫主动说要跟他一起回家了？回他们的家？
这么快？就明天？！
“阳阳，过来。”林莫叫来季熠阳，把小桶给他：“去把你的小鱼放回小溪里，然后去和二丫说再见，我们要年底才能回来了。”
“季予？你怎么还傻着呢？”林莫伸手在季予眼前晃了晃，“叫你订的机票订好了吗？还有你那边衣服拿完了没？快再去检查收拾下，别明天慌慌张张的。”
“莫莫……”季予还很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向林莫一再确认：“你真的要和我回家吗？回家…你的衣服那些不在你家，在我家…”
他怕林莫是搞错了，心脏悬着，怕最后空欢喜一场。
“什么你家我家的，那是我们家，我说我要回我们家，叫你订机票呢，听懂了吗？”林莫催他：“别跟在我屁股后头晃悠了，快来帮忙收拾。大后天还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国了？”
半夜三点，许沉语接到季予的电话，一脸烦躁地滚去了阳台：“季予？你他妈的这个点儿打给我干什么？你没有x生活，别害得老子也没有啊。啊…？你要回来了？啥？！…我靠！行行行，你说，好好，我安排安排，明天一定在你们到之前搞妥当！放心，这点儿小事包兄弟身上吧。”
等挂掉电话发现自己被锁阳台的许沉语接而又愤然怒骂：“艹，老子他妈的真是欠他们两口子的！”
林莫在飞机上睡了一觉，昨天航班订得晚，他和季予错开了航班，季予早两个小时起飞，林莫带着季熠阳一起。
落了地，司机来接，又晚点了一个小时，等开到家，林莫最初那点儿近乡情怯的心思也没剩几分了，只想赶紧洗个澡休息。
司机没有开进院子，在门口就停了，林莫抱季熠阳下车，小孩儿非要自己走。
在路上打不通季予电话的时候林莫就隐隐觉得有些奇怪，直到院门被打开，他才震惊而迟钝的意识到什么。
“这…这是……”
眼前漫天的澄蓝瞬间攫取了他全部的视线。
“妈妈，跟我来。”季熠阳牵着林莫的手，一步一步往里走。
从他脚下踏入的第一步地面便铺满了碎冰蓝的花瓣，大飞燕、洋桔梗、蝴蝶兰、绣球花等诸多蓝色系的花种烂漫怒放，在他家院子里正呈现以最美的姿态堆砌成城堡模样。
装饰的烛色灯光在夕阳渐落的黄昏下流光溢彩，绚烂夺目，中心灯追踪到了主角的身影，将光亮柔柔地打在林莫的脸庞。
院子中央拉了个不符合格调的横幅，土里土气的红底白字，上前写着一家三口的名字，不过书写的字体苍劲有力，比林莫那时写的好多了。
横幅下面是一板照片墙，挂着季熠阳从出生到现在的照片，就连季予抱着他喂奶生无可恋的表情照片都有，林莫看着那些照片有些忍俊不禁。
视线下落。
林莫发现那照片墙中心摆的是他自己的照片，各个时期的，各种角度的，大笑的羞恼的，睡觉时的游泳时的……这些杂七杂八的照片挂得满满当当，也不知道季予是什么时候弄来的这些，林莫都没发现原来以前他这么爱偷拍自己。
看着看着，林莫眼睛就有些湿了。
“林莫！”
循着熟悉润朗的声音，林莫抬眼看到了站在门阶前的男人，一下子心里跟被人抹着乳液揉了两把一样软乎。
林莫走上前，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儿。
季予率先败下阵来，他给自己看紧张了，手里抱着一大捧花，有些忘记步骤了。
“林莫，欢迎回家，我等你…很久了。”
“少来，还等我呢，你是故意早飞回来布置这些的吧。”林莫轻笑着吸了吸鼻涕，装作质问季予：“你怎么抄袭我的创意啊？那横幅和照片墙不是我们结婚纪念日那时候我给你弄的吗？”
“你觉得不好吗？”季予低下了些头，说：“我，我是怕你不喜欢。”
怎么还认真了？不禁逗。
“喜欢。”林莫自己率先把花拿到怀里了，表明心意：“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季予手里一空，脑子就有些短路：“啊，喜欢就好…”
在对面二楼偷看着局势的许沉语觉得季予像个人机，心下总结，以后自己求婚可绝不能让对方主导了先机。
“我回个家你搞这么隆重的，连西服都穿上了。”林莫拍了拍季予的西服领，发现他胸口砰砰跳得厉害，“怎么不帮我也准备一套？”
“对，对啊。”季予打量了一下林莫普通的白T黑裤，眼神登时就慌了，“我，我怎么忘记了。”
他光想着惊喜了，忘记林莫最注重仪式感这种东西了，还臭美，万一他觉得光自己穿得不够好看，一不开心就作气不答应他了怎么办啊？
季予想了又想，最后提出离谱的建议：“那，那先进门换一套再来吗？”
林莫笑着问：“换一套再来做什么？”
“莫莫，其实我…其实我今天……”季予结巴了，眼神往下飘来飘去，看到儿子仰着头正等他吩咐呢。
“熠阳，把东西给我。”
季熠阳诶了声忙点头，取下自己的书包，开始在里面埋头苦掏，他一会儿掏出来颗开心果，一会儿丢出来半包虾条，直到他把自己半个身子都掏进去，最后只摸出来了只干死了的笋子虫时，季予终于忍不住了。
他眉心直跳：“季熠阳，你东西呢？不是给你一直挂脖子上的吗？”
“我昨天特意放在书包里的呀，怎么不见了？”季熠阳小脸也急的不行，“爸爸怎么办呀？我搞砸了呜呜……”
季予简直两眼一抹黑，想要就地装死晕过去算了：“你这小混账，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给我弄丢了？”
林莫摸了摸儿子的头：“阳阳你找什么呀？”
“是不是这个啊？ ”林莫不急不慢地从兜里摸出条红绳，上面晃着枚戒指。
“是，诶！就是这个！找到啦！”季熠阳忙高兴得把戒指从林莫手里拿下，然后递给季予：“爸爸别生气，找到了，给你给你。”
“……”季予觉得自己就不该多想一出，本是想让儿子也有点他求婚仪式的参与感的，结果搞成这样尴尬。
但箭在弦上，再不完美也得发了。
“莫莫……”季予拿过戒指，咚的一声，单膝下跪。
林莫弯了些腰，“哎呦，轻点儿跪，别把地砖磕裂了，贵着呢。”
季予没法被林莫的玩笑安抚到，还是很紧张，他喉管处青筋跳个不停，血往脑门儿上冲。
他喉结滚了又滚，才出声道：“莫莫，我曾经…做了很多错事，忽视了你的感情和付出的真心，我说过，只要你原谅我，我日后定会好好补偿你。”
还没说几句话呢，季予声音就有些哽咽了：“我本来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但感谢上天，感谢你给予我这个机会，我欠你的，我会用接下来我一辈子的爱去偿还你。”
“我欠你一场求婚，所以想在你回来的这一天先补给你，但是时间太紧张了，我没做好…如果你觉得不满意，可不可以先别拒绝我，我下次再给你办一场更好的！”
“没有欠不欠的，我们之间只有爱不爱的，季予，我很满意你的求婚，你做得很好。”
林莫俯下身吻了吻季予的唇，提示他：“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所以别等了…快把我带回家吧。”
——快把我带回家吧。
那年，20岁的林莫手里拿着他们盖戳的结婚证，也是以这样澄亮的眼眸望着他，笑着对他说：“季予季予！我们真的结婚啦！结婚啦！快把我带回家吧。”
“最后一步…”
季予眼角滑下泪来，颤抖着手将戒指圈入了林莫的无名指。
其实这最后一步，理应是他该做的第一步，那年结婚时他未给林莫戴上的婚戒，在今天这个时刻终于牢牢落入了它本该在的位置。
季予深深注视着爱人，心脏鲜活的跳动：“我爱你，林莫。”
“谢谢你爱我。”林莫笑容绽得比花儿还灿烂，“记得以后要和我多说这句。”
季予点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两人紧紧拥吻，季熠阳趴在门阶上高举起着自己的小相机咔擦咔擦。
原来说爱并不困难，承认爱上一个人也并不丢人，爱情不是博弈，没有人能永远稳占上风，也不会有人永远一败涂地。
人们都说婚姻是座堆满坟墓的围城，它总喜欢考验自诩相爱不渝的人，想要逃脱这座城的人大多都得脱层皮才能出来，然而兜兜转转后却仍旧只能和那个人绑定余生。
但还好，他们是真的相爱。
经此之后，他们的眼泪只为幸福而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