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眠半张着嘴,口腔不断分泌的唾液即将漫溢,从嘴角淌下。
那根手指终于抽离。
夏眠赶紧吞咽两下,如梦初醒,羞赧地红着脸:“陆先生……纸,快用纸擦擦。”
他还惦记着要陆司异擦擦手指上的唾液。
陆司异却得忍住将湿漉指尖含入口中的冲动,幽深眸光闪烁几下:“没事,血已经止住了。”
说着将手指展示给夏眠看了看。
夏眠一下又变成了只会嗯声的机器人。
陆司异轻笑,带他去坐车。
待到谭柏臣赶来时,街头的位置早已无人,路边的奔驰带起一阵刺骨寒风,扑向他面门。
他着急地伸手拦车,一次又一次,却没有一辆车愿意为他停留。
就像他生日那天在路边拦车的夏眠那样。
又冷又心焦。
……
陆司异换了辆座驾,不是拉风帅气的跑车,而是实用的奔驰VS550。
这是一辆经典的商务车,高顶高底盘,车内舒适宽敞,三排,每个座位都是独立的工学扶手椅。
陆司异打开门,夏眠先上去,看到握着方向盘的方特助,估计陆司异是刚忙完工作赶来的。
他也不浪费时间,赶紧坐到内侧的座位,转头却见门外的陆司异关上车门,去了前排。
陆司异随意诌了个借口:“你坐这儿,我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
夏眠不疑有他,点点头。
陆司异坐到他斜前方的副驾,先从收纳柜里拿出一条灰色毛毯,盖到腿上。
自然而然,不露声色。
跟了他多年的方特助,却知道这有多么多此一举。
车上这些小毯子其实是为了女士准备的。女士们出入各种上流场合,无论天气时节总得露胳膊露腿,美丽的代价是冻人。
虽然陆司异从来没有带过女人上车,但助理依然尽职尽责完成所有这些琐碎的工作,有备而无患。
不料,现在的陆司异竟给自己盖上了毯子。
还是盖在大腿上,将小腹下端也一并盖住。
他犹嫌不够,又拿了一张报纸,佯作无意地搭在腿上。
方特助:“……”
视线一转,不小心瞄到后视镜,坐在他身后的夏眠嘴唇嫣红似血,微微肿胀。
他反复摩挲自己的唇瓣,消不了肿,反倒惹得脸颊也染上薄红。
方特助眼观鼻鼻观心,先开车。
过了一阵,他看看后视镜,挑起话题:“夏先生好像也不晕这辆车。”
“嗯。”陆司异仍看着平板上的文件,不必去看便轻笑应声,“便宜点的车就不容易晕,也不能说是娇气。”
陆司异不着痕迹压压腿上的毯子,抬眸看了眼后视镜里无意识鼓起脸颊的夏眠,再笑一声。
夏眠已经做好了和陆司异同处一室的准备,下车前却听他说:“这几天我就不住在这里了。”
夏眠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如释重负,乖乖地“嗯”。
“好好休息。”陆司异说,“我让人把婚礼的时间场地定下来,和你确认之后就可以开始筹备了。”
夏眠点点头:“没问题的,全听您安排。”
陆司异又问:“你最近,是不是在准备一个服装设计比赛?”
“对……”
“婚礼会安排在你的比赛结束后。”
夏眠愣愣抬眸。
车窗里的男人只笑了笑,这就与他告别了:“我走了,晚安。”
夏眠在年长者的引导下,竟愣愣地回了句:“您也是……晚安。”
他打算在原地目送商务车离开,不料,一人一车,两只人眼对着两只安静的车灯。
几息静默。
夏眠迟疑地转过身,上几级台阶,开门进屋。
身后终于传来引擎发动的噪声。
夏眠脚步顿了下。
寂静被搅破,反倒令人怅然。
*
送完夏眠,陆司异返回公寓。
这套公寓式大平层是他平时最常住的地方,离公司近,方便。他不太喜欢家里有其他人,这种公寓式的管家对他来说刚刚好。
与夏眠重逢前是刚刚好。
与夏眠重逢之后,便成了无可奈何、隐忍克制的退让。
那个漫长的湿吻全发生在嘴唇上。
却通过密密麻麻的神经蔓延到全身,搅乱大脑中的一汪泉,四肢百骸、五脏肺腑好似也过了遍电。
*
婚礼暂定在五月,还有小半年的筹备时间。
耐不住陆司异声名在外,或说是恶名远扬,一点小道消息流出——还是与别人走进婚姻殿堂的消息,立刻掀起轩然大波。
陆司异在商界叱咤风云,年纪轻轻便一路平步青云。然而人无完人,素来有他性格阴郁、相貌可怖的传言流传。可无论外界如何窥探,也对真实的情况一无所知。
这场婚礼,陆司异将接受记者的公开采访,相当于是首度在公众前露面,澄清谣言。
如此开天辟地头一遭,怎么看都与那位神秘的“新娘”有关。
大张旗鼓,告诉全世界他对“新娘”的重视。
夏眠随手刷了刷新闻,从周五晚上等到周六下午,陆司异也没有再来约他。
距离婚礼还有几个月,看来是不着急。
夏眠也不再多想,准备整理好作品集,提交给“全国青年服装设计大赛”的主办方。这场比赛赛制简单,只要初赛的作品集能入得了评委法眼,他就可以开始着手准备决赛作品了。
对于普通的大学生来说,交出一份详实又新颖的作品集却并非易事,得亏夏眠刻苦,在基本的课程之外也从不懈怠。
这晚,别墅里暖气充足,夏眠在素描本上涂涂画画,大脑风暴,浑身发热。
隆冬时节,他干脆穿上短袖短裤睡衣,两条又白又长的腿全路在外边。外搭一件长款的针织衫,防止感冒,也方便随时穿脱。
门铃响起。
夏眠立马停笔,拢拢针织衫去门口查看监控。
监控屏幕里是陆司异那位助理,姓方。
“夏先生。”方特助面露难色,“陆总喝醉了,今晚可能需要人照顾,他公寓那边没人。你方不方便……”
夏眠二话不说给他开门。
尔后从他口中得知:陆司异最近在谈一笔大生意,今晚最后一次庆功宴,他终于卸下重担,敞开了喝,结果把自己灌得大醉。
夏眠不料陆司异也有放纵的孩子气的一面——虽然小孩子并不会抽烟喝酒——这下,他感觉陆司异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了,也找到了一个可以回报陆司异的机会。
方特助将陆司异扶到躺椅上坐下,有了夏眠信誓旦旦的保证,放心离开。
“陆先生……”夏眠走过去,轻轻唤一声。
不像他动不动脸红,男人连醉酒也不上脸,安静地阖着眼,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听到他的唤声,睫毛微颤,沉重的眼皮仍没能撑开。
夏眠小心翼翼屏息凝神,轻手轻脚去倒了杯水过来。
“陆先生……要不要喝点水?”
他不知道该如何照顾醉酒的人,试探中,带着一种令人心痒难耐的乖。
陆司异还是不睁眼。
夏眠总算感到了些许难办,纠结片刻,加大音量说:“陆先生,您去楼上的卧室睡吧,好不好?在这里睡,小心感冒。”
陆司异毫无反应。
夏眠叹口气。
在躺椅上睡也行吧,家里有暖气不冷。他有时候会在这里午睡,还算舒服。
想了想,伸手探向陆司异背后的靠枕。那个靠枕拆开就能变成小毯子,很方便。
他轻轻地一点一点抽拽靠枕,尽量把动作放轻,以免叨扰男人安眠。
陆司异睡得浅,先前还能忍住不回话,可此时,夏眠的气息已然近在触手可及之处。
夏眠视线死角里,他猝然睁开漆黑的眼,冷不防攥住夏眠探过来的胳膊,将他往身上一带。
夏眠只觉眼前一花,回过神来时,不期然与那双幽深的眸子对上了视线。
心跳顿时漏了拍,呼吸停摆。
不畅的呼吸导致血液上涌,雪颊上很快染上一层绯色。夜色中,莹润的茶色眼瞳熠熠生光。
那是让观者也会不由自主和他一起屏住呼吸的美。宛如藏于深林,怯生生的精灵。
善良的精灵为了照顾人类,一不留神,自投罗网。
不能发出任何声响,连呼吸都不能大声,因为很可能会惊吓到他。
他跌坐到陆司异腿上,针织开衫下摆自然朝两边敞开。
睡裤的长度只到大腿中部,坐下后又往上缩了一节。大腿上方嗖嗖凉,下方则是男人如火的身体。
这种冰与火的交织最为磨人。
不必低头,余光里全是横跨在黑色裤腿上的大片的白。
夏眠很瘦,那触感却异常柔软。
夏眠将他的话听了进去,最近有在好好吃饭,原本纤瘦的脸颊也养出来了一点软肉,看着就好捏。
他用直勾勾的目光留住夏眠的注意力,手则在本能的驱使下,放到夏眠的腿上。
夏眠惊得绷紧身子,大脑空白。
他被陆司异拽得跌倒,一个踉跄后,好巧不巧落到陆司异腿上。
他在惊吓中为了稳住身体,无意识伸出双臂,环过陆司异的后颈。稳是稳住了,却把自己送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勾着男人的脖子,男人便托着他的煺。
被蛊惑般,男人贪得无厌地抬起手,穿过柔软的针织衫和棉质卫衣的两层障碍,来到他后要。
以一种几乎将他圈住的姿态,指腹狎昵地摩挲。
圆润的佛珠微凉,硬质,一颗颗硌过脊背。
黑夜中涌动着曖昧的氛围。
男人狭长黑眸半阖,眼底黑沉炙热。分明是冬日,却像染着夏夜的篝火。
醉酒让礼数搁置。
夏眠感觉到脸颊烧了起来,完全不受控制,身体和情绪全都不受控制,连出声也变得困难:“陆先生……”
陆司异凝注着他,用鼻音发出一声低低的:“嗯?”
“您、您是不是,醉了?”
“嗯。”
醉酒算是一面堪称完美的挡箭牌,对于心脏和身体异样柔软的夏眠,尤为有效。
夏眠说服自己,陆先生喝醉了。陆先生矜贵、文雅、彬彬有礼,现在这些行为都是出于男人的本能,是无意识的。
半晌,夏眠又开始纠结另一个问题:“您……知道我是谁吗?”
陆司异不假思索,叫出他的名字:“夏眠。”
简简单单两字,从那薄唇逸出,浸入融融夜色里,说不上来的温柔缱绻。
陆司异低声,嗓音是极尽压抑后的哑,又唤道:“……宝宝。”
夏眠呼吸一停。
那只手仍在为非作歹,趁机越探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