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你确定要坚持与林女士通话吗?她现在可能情绪不稳定,你有什么原因捐不了也可以先告诉我,我帮你转述......”
“砰!”
办公室门被重重推开。
林曦一步步走来,双手环臂:
“我情绪很稳定。”
护士:才怪。
“不用,我需要亲自说。”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声线。
“嗯?”林曦挑眉,示意护士将电话递过来。
“顾先生,我懂你的顾虑,你放心,捐献的任何费用我一律承担,用最好的药和最高科技的采集手段,最大程度减低你的痛感,还有后续的保养费都能商议......”
“抱歉,我尽力了,真的捐不了。”
那边传来沉沉的声音。
林曦楞了片刻,接着火气上来:“什么叫你尽力了?你都没捐你尽什么力......”
顾潞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捐献者,他患艾滋了。”
“什么!”
林曦停止疯狂输出,大脑飞速处理信息。
“他?你不是捐献者本人?”
“嗯,不是本人。”
“那你是谁啊?”
顾潞不自觉捏紧听筒:“捐献者是我的......父亲。”
“你父亲……他当真得艾滋了?”
顾潞回想那天顾俊铭浑身都是疱疹的情景,以及他的检查报告,黑眸黯淡:
“嗯,晚期。”
林曦脸色彻底沉寂下来,涂了口红的唇色隐隐约约显现出苍白,她握着听筒的手发颤,不敢将它放回电话机上。
已经山穷水尽了吗?
“等等,你说你是他的儿子?”
“是。”
“你没有感染艾滋吧?”
顾潞已经做过艾滋检测,他摇摇头:
“没有。”
林曦猛得抽口气,双眼眯成弧线,她转头:
“护士,如果捐献者不能捐,那他的亲生儿子与患者的匹配概率大吗?”
顾潞听见林曦的声音,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护士仔细思考了会,她点点头:
“比一般人匹配的概率要大。”
林曦得到专业人士的回复,立即对电话说:
“顾先生,不好意思,是我误会您了,我这边刚刚得到一个方案,就是......”
“我愿意。”
林曦一楞,这么爽快?
顾潞继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时间紧迫,尽快行动吧。”
林曦也不是个啰嗦的人:“好,你叫什么名字,我这里有个私人号码,你联系我,到时候检测捐献这些我给你安排好......”
护士见状连忙阻拦:“林女士,这个是我们机构办的事情,你不能再插手了......”
林曦不服:“这是我自己找的人,难道也要遵从双盲原则,你就当他是我亲戚不就行了......”
顾潞指尖轻轻摩挲着听筒:“林女士,我不想暴露自己信息,不过我会听从医院这边的安排,尽量优先考虑病人的需要。”
“不是,你这孩子怎么不会变通,搞那双盲原则你又捞不到一点好处......”
顾潞:“林女士,骨髓库的成立初衷并不是让捐献者获取利益,而是传递生命的希望。”
林曦在利益场混久了,乍然一听这话,十分不适应,感觉脸上热热的。
护士见状,一把拿回听筒:“林女士,我们干这行那么多年,你应该相信我们的业务能力,下面的话你还是回避一下吧,有最新结果,我第一时间就通知你。”
就这样,林曦脚步扭捏出了办公室。
护士再次对听筒说话:
“顾先生,你今天下午来一趟市医院吧,去血液科,我们会为你安排匹配检测......”
“嗯,好的。”
顾潞仔细听着每句话,他看向窗外,犹豫片刻,道:
“请问能匹配上的概率有多少?”
护士沉默片刻:“不超过百分之五十。”
-
“祝姨,我给你开瓶ad钙吧,你以前最爱喝了……”周浩鹏手速极快地从礼品盒里精准拆出一瓶ad钙,戳破锡纸,递了过去。
祝芝花摇摇头:“喝不下,你自己喝——”
她话未说完,周浩鹏就将牛奶往自己嘴里灌。
祝星鸣:……
“嗡——嗡——”
祝星鸣手机突然响起,一个微信视频弹了过来,他看一眼备注——周阿姨。
他会心一笑,将摄像头对准埋头喝ad钙的周浩鹏,接通电话。
“诶,星鸣——”
“周浩鹏!你这个损仔在干什么!”
“噗——”
牛奶从他鼻孔喷出。
“咳咳——”周浩鹏被呛得七上八下。
“妈,你听我解释啊,这个牛奶是——”
周妈:“别给我解释,嘴这么馋,看回来揍不揍你就完了!”
祝星鸣将摄像头反转回来。
乖乖解释道:“哎呀,摄像头开反了,周阿姨你怎么打视频电话过来了?”
画面里的周阿姨立马换了副脸色,她和颜悦色温柔道:
“星鸣啊,你妈妈身体怎么样了?啊哟,阿姨真的想去看望,但批发店这边又脱不开身……”
“咳咳,周兰,我好着呢……”祝芝花尽量扩大自己的声音,祝星鸣下意识将手机靠近她。
“别别别,摄像头别对着我……”祝芝花立马小声嘟喃。
祝星鸣知道她爱逞强,索性也由着她,只是身体靠过来,摄像头对准别处。
“诶,芝花姐,你说啥呢?我听不太清啊……”
祝芝花又扬起嗓音:“没什么……就是说我好着哩,再过些日子就能和姐们几个搓麻将了……”
祝星鸣微微挑眉:看把你能的。
“哎呀,我们姐几个太想你了,每天麻将桌上三缺一啊,就念着你来……”
......
周浩鹏见老妈注意力终于不在自己身上,于是赶紧将手中的ad钙奶炫完,只见他仰长脖子,活像一个渴死的驴。
“周浩鹏!你个损仔还在喝!”只见周妈话题不知何时又转到他身上,连带祝星鸣的摄像头。
“噗!”
于是他又喷了一身。
祝星鸣偷偷发笑,露出小虎牙的尖尖。
“靠 ,星哥,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才知道吗?
祝星鸣将手机一转:“哎呀,周阿姨,大鹏他太喜欢喝ad钙了,进病房就没停过,还是把这箱拿回去吧,免得馋着孩子......”
周浩鹏:?
周阿姨立马春风拂面般,对着摄像头笑道:“星鸣,没事啊,你让阿姨跟他说句话。”
祝星鸣乖巧点头,将摄像头对了过去,顺便递了个纸巾。
“大鹏,别噎着了,慢点喝。”
周浩鹏:so?你何时变得如此体贴?
周阿姨看着自己损仔那死样,怒吼道:
“周浩鹏,让你去看望祝阿姨也能偷懒耍滑,你真行啊你......”
周浩鹏吸完最后一口ad钙:“妈,不是,你听我解释......”
“事实大于雄辩,赶紧给我滚回来!家法伺候!”
“嘟——嘟——”
视频电话挂断,周浩鹏哭丧个脸将手机还回去:
“星哥,我要凉了!”
祝星鸣接过,拍拍他肩膀:“没事,哥给你提前挂骨科号。”
“哇!狠毒!”
周浩鹏假意抹泪,站起来准备走。
“祝姨,早日康复,记得来我家打麻将哦。”
祝芝花仿佛回到他俩小时候拌嘴那会,竟莫名有些恍惚和感慨,时间当真匆匆而过,转瞬即逝。
她吃力笑笑:“好嘞,等着姨。”
“要不要带几瓶ad钙回去啊?”祝星鸣大喊道。
“哼!”
周浩鹏立马转头离开病房。
“唉。”祝芝花叹了口气。
祝星鸣闻声看向她。
“你们多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吵嘴,”她用没打点滴的左手捂住耳朵,“真是聒噪啊。”
祝星鸣撇嘴:“我们不就是小孩年纪吗——”
“是呀,你们还是小孩年纪,但我是真老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听你们拌嘴。”祝芝花闭了闭眼,眼周的细纹尽显沧桑。
祝星鸣半天搭不上话,胸腔像□□涩的棉花堵住般难受。
祝芝花也默默良久,病房内只有药水无声滴答。
“星鸣,其实你妈妈很好,她当年就是想吃一串冰糖葫芦,一时大意,没把你看住,才让人贩子有机可乘,这些年她很愧疚,一直在找你,也没有再生过孩子——”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交代后事吗?”
祝星鸣直直看着她,眼底微光闪烁,他硬声道:“我说过,我只有你一个妈,你要是怕我以后孤零零一个人就好好活下去。”
“唉——”
祝芝花这次长叹了口气,她知道祝星鸣嘴硬心软的脾气,于是也没有强行劝下去,她闭上眼睛休息。
“唰唰——”
住院部过道的微风吹动林曦怀里的书本,她将书本轻轻放在靠墙地板上,没再往病房那边走,尽管只有几步之遥。
“嗡——”
祝星鸣手机短信消息响了,他开屏,发件人显示林曦:
【星星,学校那边我都帮你请好假了,听说你们后面有考试,我就带了你可能需要的书本,因为公司很忙,所以我把它放在病房外的走廊上,你有时间去拿一下。——林阿姨】
微风将虚掩的房门敞开半分,祝星鸣循声望去,远远地看见一堆小山状的书本,层层叠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