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强烈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精准投射在祝星鸣浓密的眼睫上。
“唔—”
他睁开双眼,浅色瞳孔在阳光下猛得一缩,他下意识往右边病床一看。
“祝芝花—”
“您醒了?”旁边的护工朝他走来,询问。
“我妈呢?”祝星鸣眉头紧皱,困意在触及空荡的病床瞬间消散。
护工姐姐温柔笑道:“祝女士刚刚被送去放疗了,她去之前让我转告你几句话。”
祝星鸣闻言眉头微微松了些,但眼里担忧不减:
“什么话?”
“她说,不亲眼看见你的升学宴,她死不瞑目。”
......
祝星鸣嘴唇一抿,表情冷酷:“姐姐,你帮我转告她,我怕鬼,让她好好活着。”
护工姐姐尴尬一笑,已然汗流浃背。
“我记得昨天晚上没有拉窗帘啊?”祝星鸣挠挠头,从陪护床上起来。
护工姐姐立马解释:“啊,这个是今天早上林女士拉上的,她说你忙了一天很辛苦,怕外面光线刺眼影响你休息—”
祝星鸣了然点点头,随即身子一顿,停下了系鞋带的手—
光线刺眼!?
他拿起手机一看,11:00了,艹!
屏幕上还有一则短信,上面写着:
星星,学校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睡醒后直接去高一七班报道就行,宿舍在602,所有行李我都准备好放过去了,你什么也不用带,安心上学吧。—爱你的Ms.Lin
......
当看完短信内容时,祝星鸣已经坐在去往市一中的公交车上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市一中的上课时间是早上7点。
“完了—”祝星鸣仰头长啸,瞬间引起周围人的注目。
“市一中到了,请......”
公交车播报声一响,祝星鸣拔脚就往下冲。
“唰!”
突然一个身穿蓝白校服的女生从他身后蹿出,看着似乎比他还急。
校门口。
看着紧闭的学校大门和保安亭内沉浸式刷视频的门卫大爷,祝星鸣思索该如何解释自己迟到的原因。
“诶,老弟!”
突然,校门口右侧围墙处飞来一声。
祝星鸣不解,侧目望去。
是公交车那个女生。
“过来,过来。”那个女生招手,顺便偷偷环顾周围一圈。
???
祝星鸣有些懵逼,他不解走过去。
“你也迟到了?”她一推金丝窄框眼镜,狭长的眼尾带些调笑。
“额,算是吧。”祝星鸣犹豫道。
女生嘴角一扬,将风中凌乱的头发一捆:“你是新来的吧?”
“嗯。”
“告诉你,迟到了千万别让门卫看见,不然他摇秃驴来就完蛋了。”
祝星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你不也是高一新生吗?怎么懂这么多?”祝星鸣看着她校服袖子上的高一(1)班标识问道。
女生撸起袖子,悠悠道:“害,我是市一附中的。”
祝星鸣了然,市一附中位于一中内部,相当于预科班,里面的人成绩优异,可免去中考直接入学市一中。
“我教你一招,无痛进校,”她推了推眼镜,神情淡然,“看好哦,我只演示一遍。”
说罢,她一个后撤步,蹬上围墙某个凸点,再手腕用劲,整个人轻盈一跃,翻了过去。
......
搞了半天,原来是翻墙过去啊......
“砰。”女生平稳落地,她拍拍手准备扬长而去。
“尤安妍?!”突然一道熟悉的叫声传来。
我靠,完了,是秃驴!
尤安妍赶紧掩面转身,准备狂奔。
“不准跑,尤安妍,全校就你一个鸡窝一样的发型,我不可能认错!”前方正有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戒尺,气势汹汹赶来。
尤安妍没法,她悻悻地看着教导主任李坤才越来越亮的地中海。
“好好好,开学第一天就给我迟到,哦不,是旷课!哼,你是一点记性也不长啊,从前还有初中部方主任护着,现在我看谁护你!”
尤安妍微微挡住脸,生怕那飞溅的唾沫沾脸上。
“我,我昨天晚上碰见一套物理竞赛题,一时做迷糊,5点才睡......”她捋捋头发,低头解释道。
“又是这个理由,你就—”
“我去,什么这么亮!”
“啊!”
秃驴突然发出凄厉惨叫,尤安妍惊悚抬头,来了句:
!
“牛逼了,我的哥!”
只见李坤才整个人栽倒在地,戒尺飞了一米远。
而罪魁魁首正是面前这位新生。
祝星鸣在外面琢磨了会如何顺利翻墙,就在他上墙的瞬间,墙下不明反光物体将他眼睛一刺,导致他啥也没看清,就直直一跃而下,向前的冲力将李坤才推倒在地。
“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是某个反光镜把我眼睛一炫,就......”祝星鸣边说边拉起地上的人,眼神触及到他光秃秃的头顶时,瞬间噤声。
哦,原来反光源在您头上。
尤安妍看着新生因去扶秃驴而紧绷的清瘦腰线,眉尾一挑,暗暗比个大拇指:“果然,人不可貌相,恕我眼拙,没想到你这么勇。”
被扶起来的李坤才闻言,瞪了她一眼,尤安妍瞬间闭嘴。
“咳咳,秃,李主任您没事吧?”
“你还笑!你给我去,去——”
“好好好,我罚站,我罚站。”尤安妍憋笑,往罚站的墙角跟走去。
“站住,给我回来!”
“嗯?”尤安妍疑惑。
秃驴捂腰撇嘴:“你先滚回教室,你们班主任有事要说。”
尤安妍眼睛一亮,没想到秃驴记恨她多年,今天居然这么轻易放过她。
“好嘞,李主任保重,再见咯。”她说罢,拔腿就跑,不带一丝犹豫。
“那我也走……”祝星鸣试探性说。
这时,李坤才回神,打量正搀扶他的少年,见他一身白T恤加运动裤,还怪青春的嘞。
才怪,哪有一副学生样,他重重抽出手。
“校服也不穿,还旷课,你哪个班的?”他重新捡起地上戒尺问道。
祝星鸣回忆短信内容,是七班还是六班来着。
索性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短信。
“是——”
只见李主任圆眼一瞪:“好好好,还带手机,带就算了,还当我面掏出来,岂有此理,哪个班的?我要叫你们班主任来!”
不是你问我哪个班的吗?
祝星鸣立马将手机揣兜:“七班的新生。”
“好好好,七班是吧,班主任赵予月——”
他突然一顿。
祝星鸣觉得他神色似有缓和。
但下一秒他就掏出手机,硬声道:
“等着。”
祝星鸣捂头,早知道就不翻墙了。
七班数学课上。
“嗡——嗡——”
赵予月画辅助线的手一顿,拿起讲台上的手机习惯性点拒接,但看见备注——李主任,手指转个弯,点了接听。
班上昏昏欲睡的人群瞬间清醒,八卦看向讲台。
这个年纪的学生,除了学习什么都感兴趣。
“喂,李主任,对,在上课呢,怎么了……”赵予月眼睛觑着底下的学生,回道。
下面人群翘首以待,暗中祈祷赵予月赶紧去处理事情。
“啊?新生旷课翻墙?”赵予月失声道。
“芜湖——”
班内小声躁动。
“什么?他从墙上下来把您踹飞了?”赵予月左手捏断粉笔。
“嘶——”
班内所有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还不穿校服,当着您的面掏手机?”
“啧啧啧——”
班上同学暗暗咋舌,互相比六,都暗道:新生可真猛!
赵予月瞥了一眼讲台底下,下面瞬间安静看书。
“好的,李主任,我这就过去。”
“嘟——嘟——”电话挂断,赵予月两手快速拍拍粉笔灰,道:
“老师有点事,你们自习,课代表上来,盯着他们,谁要是吵闹搞小动作,就记下名单。”
“是。”课代表老实上去。
赵予月出门的瞬间,班内炸开锅。
“我去,新来的真牛逼,秃驴都敢得罪!”
“啧,江山代有才人出,昌哥地位不保了。”
“去你的,我老实的很。”那名正趴桌睡觉的昌哥,懒懒打了个哈欠。
赵予月赶去的路上,眉心直跳,她不禁想起早上新生爸妈来时说的话:
“老师,我家崽崽还在睡觉,等他醒了就过来报道哈……”
“老师,您知道学校食堂饭菜怎么样?卫生吗?学校允许订餐吗?”
“老师这些礼品您收着……”
这到底是何方妖孽?
赵予月揉揉眉心,一个过分宠溺的家长和肆意妄为的学生形象由此建立。
眼看前面李主任反光的头顶和一个清瘦的身影越发清晰,她加快脚步。
怎么感觉新生很眼熟?
她眉头一皱,走得更近些,在看清脸时,瞳孔一缩。
是这小子!
瞬间,那个肆意妄为的差生形象一扫而空,她记忆延伸到某次在西潭大市场上……
“赵老师,这是你学生吗?”李主任开口,打断赵予月思绪。
“对,他是,”她眼神掠过祝星鸣,又道:“他今天刚报道,校服还没来得及领,所以您别怪他。”
李主任两眼一瞪,很是委屈:“他翻墙,带手机,还踹我!”
“他可能刚来,不懂规矩,念在初犯,您体谅体谅。”赵予月说道。
这是在帮我说话?
祝星鸣微微侧目,看着自己班主任,有些不明所以。
“嘶,”李主任突然摸着自己额角,“好像肿了,我的头——”
瞬间,一个冰凉的东西贴他脑袋,是创可贴。
赵予月微笑看他,眼角皱纹温柔叠起:“李主任,他还是交给我管教吧,您那么忙,学校还有很多事情等你处理呢。”
李主任瞬间没了脾气,他颔首道:“嗯,最近为实验班的事情焦头烂额,确实没时间耗,那赵老师,你好好管教这小子啊!”
“嗯。”
看着李主任渐行渐远的头顶,祝星鸣不由得松口气。
“你就是祝星鸣?”赵予月问道。
“是。”祝星鸣捏了捏衣角,有些不自在。
“行,念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这次就不罚了,回班吧。”赵予月看着眼前少年清秀的眉眼,竟与前几年相差无几,不由得恍神。
祝星鸣微微歪头:“你是班主任?”
“嗯,走吧。”赵予月招呼他跟上自己。
祝星鸣快步走去,语气有些担忧问:“那个,林……我家长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吧?”
???
赵予月脚底一个踉跄。
“没,没有。”
高一(1)班。
该班是市一中有名的实验班,里面学生包揽了百分之八十的省级竞赛奖,百分之四十的全国竞赛奖,可以说坐在这的人,半只脚已经踏入清北等各大高校的大门了。
尤安妍从后门悄悄进来,班内学生和讲台上的老师没有分半点心来关注后门情况,依旧进行紧张的学习。
“呼。”尤安妍一屁股坐在靠窗最后一排。
“诶,今天来这么晚怎么回事?”她前桌突然转头,小声八卦。
尤安妍一瞥黑板,心里有底,便道:“喏,黑板上的都会了?”
“那当然咯,古早的题了,放心吧,不会耽误我的,快说说。”前桌自拍胸脯保证。
尤安妍示意她同桌的意见,谁知她同桌放下笔:“听听,正好刷题刷困了。”
看着前方两位八卦人士急于吃瓜的脸,尤安妍最后向自己同桌瞥去。
见他目不斜视,坐姿板正,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笔杆,不停输出,草稿纸上的各类数字公式整齐排列,但字迹却力透纸背,理性又暗藏疯劲。
顾潞,附中霸榜年级第一,高冷男神兼新晋校草,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可他的同桌,年级常年第二的尤安妍却嗅到一丝同类的味道。
顾潞,他并不似别人口中那般无聊。
“随意。”兴许是她打量的目光过于直白,顾潞也不好沉默。
“快说,快说!”前桌神采奕奕拉她,不知道的以为她要讲述什么高考秘籍呢。
“害,都怪这套物理竞赛题半夜勾引我……”
“正当我从墙上一跃而下时,秃驴听见声响立刻把我逮住。”
“我去,你被秃驴逮了还能回班?”前桌惊讶道。
尤安妍细眉一扬:“这时,就是英雄救美的情节了。”
前桌摆摆手:“别闹,谁敢从秃驴底下救人,不怕被开除呐。”
她同桌也皱眉道:“听说有好几个高三的就因为严重违规被秃驴劝退了,你最好别惹他。”
闻言,尤安妍抬抬镜框,眼底闪过一丝冷凝:“你去打听打听那几名被劝退的,成绩有多差?他们离开到底是因为违规还是拉低升学率,还未可知。”
“啪嗒。”顾潞突然扭下笔壳,置换笔芯。
“哈哈,开个玩笑,”尤安妍咧嘴一笑,继续道:“不过,确实有个新生从天而降,直接砸在秃驴身上。”
“我去,真正的勇士!”
“而且啊,那个新生长得挺帅,眉眼清秀,鼻子小巧立体,咧嘴笑时还露出两颗虎牙,”尤安妍说着,嘴角呈对数曲线上升,“更绝的是,他的腰线,身量纤细但腹部的肌肉线条清晰流畅。”
“我靠。”前桌嘴角也呈曲线上升。
“简直是我四爱人的天菜,我恨不得将他摁在身下,让他哭泣……”
“啪嗒!”
尤安妍幻想中断,她不解看去。
只见顾潞又拆开笔壳,置换笔芯。
???
这用笔速度别太离谱啊喂。
无人注意顾潞微微收拢的手心,和愈发浓郁的黑瞳。
面容清秀的少年,虎牙,细腰……
他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一个具象。
“咚咚——”突然教室门被敲开,门口的班主任与数学老师一顿眼神交流,片刻,讲台上只剩班主任。
“同学们,上面下发紧急通知,由于隔壁学校天台连跳数人,现教育局正在严抓实验班,所以我宣布(1)班原地解散,你们会被插分到不同班级,我来报一下名字……”
“天呐,这进度能一样吗?”
“芜湖,终于能去找新同学了,这个班从初中到高中就没变过……”
“666,果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砰!”班主任突然用力拍桌子,严肃道:
“都肃静,等教育局检查完,还会有一场分班考试,这段时间别玩疯了,到时候回不来别找我哭!”
“切,那些差生还想抢我们的位置?做梦。”突然,某个角落传来一道尖酸的声音。
尤安妍向左斜眼瞥去,嘴角微抿,眼底讽刺意味一闪而过。
“顾学霸你说是不是?”那人又凑过来道。
“不是。”顾潞收拾桌上东西淡淡道。
那人脸色一僵,瞬间眼珠转溜又道:“顾学霸,好想和你一个班呀……”
“顾潞,七班。”班主任突然念到他名字。
班里大多数人眼神都有意无意望来。
顾潞刚好收拾完,他一背书包,掠过秦郝。
“不想。”
……
“尤安妍,七班。”
尤安妍一撩头发,学着秦郝语气:“害,好想跟顾学霸一个班呢,我运气可真好呢……”
“秦郝,七班。”
尤安妍脸上瞬间有些绷不住,她又道:“你……你运气也真好呢。”
秦郝眼前一亮,坍塌的鼻子耸了耸:“我和年级第一、第二名在一个班,这说明什么,说明学校重视我们呢……”
尤安妍拎起包就走,嘴角抽动隐约骂了句:鲨叉。
高一七班。
由于原来班级人数刚好40人,每人都有同桌相配,而祝星鸣刚好是多出来的一人,他独自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上。
“报告。”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赵予月早就拿到转班名单,她没有多问,便道:“先进去,随便找个座位坐。”
当人刚踏进来时,教室立马呆住。
“这不是学霸吗?”
“走错教室了吧?我的天!”
“哇,他和新生一样帅气诶!”
顾潞眼尾向下,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习惯性往后排靠窗的位置走。
祝星鸣见这动静不比自己进来时要小,他好奇望去,却正好与低头的顾潞对上。
“啪嗒!”顾潞手里的双肩包落地,声线微颤:
“祝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