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叮叮叮……
急促的门铃声响起来，栗睿本能地扭头看、被人按住了下巴亲上来，却一触即分、快到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清楚唇上的触感。
“你！”
大明星一脸坦荡地把人松开：
“先把今天的付了。去开门吧。”
于是等到不耐烦的一家三口正打算开口叫门、就看到小儿子顶张着大红脸出现了。
“爸妈？……栗白？你们怎么在这儿？”
气氛异常尴尬。
大明星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调整好表情、招呼人进来坐下。栗白的脸色在看到他们的同款睡衣时差到了顶点。
“你们聊，我去书房。”
“不用。”
栗睿拽住他，拉着他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没松手。
“爸爸，妈妈。你们很清楚我为什么偷跑回国，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但我不明白你们是为什么。”
“如果你们需要我用更极端的方式来证明我的感情和决心的话也可以，但一家人没必要闹成这样、对吗？”
“妈妈，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骗我。”
“我…… ”
“但是没关系。一开始我的确很生气，很难过。但后来我想通了，和任何人无关。是我自己的原因。”
“是我太对自己没信心。”
栗睿苦笑一下，感觉手上被人握紧了、他也用力回握住。
“我觉得他太好了，我配不上他。太战战兢兢，就不能当机立断。我害怕逼得太紧把他吓跑，又害怕人还没追到手就告诉你们会给他徒添负担。结果呢？我最亲近的家人差点儿害死我最爱的人，而我跟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栗白，当初你问我的时候、如果我告诉你我爱他爱到非他不可这辈子没有他就活不了要么你接受他要么你失去弟弟你会怎么样？总之不会像现在这样吧，用这样的手段侮辱他。”
“我说这些，不是需要你们接受或者认可。我的意思是，爸妈、不管你们接不接受认不认可，我都不会再离开他半步。我这辈子只爱这一个人。我和他必须在一起。随你们怎么样。”
“栗睿……”
“爸，当初你要娶我妈的时候也不是所有人都同意吧？”
“可是睿睿，你们……两个男孩儿，他又是公众人物……你们…… ”
栗夫人同意栗白的计划前也有过犹豫，可当初栗白是说小弟被不入流的戏子一时迷惑上头，要及早斩断勾连、免得因小失大。可这会儿看起来怎么……
“妈妈，当初爷爷也觉得我爸市侩油滑担心你嫁给他会受欺负，结果呢？别人怎么想怎么说重要吗？不是你说的我开心就好了吗？”
“可你姐姐…… ”
“栗睿！”
栗白的眼神像淬了毒一样死死盯着谢阑，恨不得把他剥骨抽筋、扔进哪个荒地里弄死算完。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都干过些什么？你知道他是怎么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吗？”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
“我知道。我爱他。现在的他、过去的他，我都爱他。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吗？”
栗白觉得她弟弟已经疯了。
“栗睿，你和谁在一起跟谁过日子是你自己的事，但是你不能自轻自贱、跟这么个烂人裹在一起！你把家里的脸面放哪儿了！”
“栗白！”
栗睿蹭得站起身，他从没在家人面前发过火、连栗董都有些讶异。谢阑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安抚他先坐下。
“栗白小姐，我至今很好奇、为什么您对我会有这么大的敌意？可能是我脑子不好，但实在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过您。”
栗白冷笑一声，
“谢阑，你太高估自己了。我对你没有敌意，我只是单纯觉得你恶心。你配得上栗睿吗？”
“栗白你疯了！”
谢阑按住暴走的栗总，视线大大方方地扫过栗董栗夫人、最后落在栗白身上。
“配不上。您也知道我知道自己不配，所以一个假微信就把我耍得团团转、算准了我不会再添加好友。”
“不得不承认，栗大小姐、您真的非常会算计人心。”
谢阑捏了捏栗睿的手、示意他先松开，起身从茶几下面拿出一张纸。
“栗小姐，物归原主。一个亿不算少，可也实在够不上我的身价、更够不上栗总的。让您失望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么一个亿？
栗白将那张支票撕得粉碎，连带自己精致得体的假面一起。她脸上的笑意近乎扭曲，望向谢阑的眼里闪烁着病态又疯狂的怒火。
“谢大明星，你可真是又当又立做作的恶心！你就是这样把男人耍得团团转的吗？害死一个还不够？你还要害死几个你才满意？！你怎么这么贱啊？！就因为你自己被强过被人当玩物养过所以变态扭曲到要害死所有好男人吗？！”
啪。
栗睿摔碎了一个玻璃杯，双眼猩红地瞪着栗白。栗妈妈急的想劝，可小儿子脸上的表情太吓人、连她都有些畏惧。
“栗白，滚出去。”
谢阑走回来，掰开他攥紧的拳头、握上去。栗妈妈捂着嘴掉眼泪，栗董搂着她全程一言不发、眼睛牢牢钉在儿子和别人十指紧扣的手上。
“栗白小姐，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有关我的过去……”
谢阑居然笑了一下，
“其实几行字就能说清楚，各位想必都已经知道了。确实算不得光彩，但我自问没有害过人。人命债太重了，我背不起。”
或许是大明星的表情实在太坦荡，栗白气极了、不怒反笑，要把他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皮囊扒个干净。
“呵呵，到现在你还装。我问你，三年前情人节的前一天，你在哪儿做什么？和谁一起？”
三年前？
谢阑似乎在回忆什么，表情算不上轻松。栗睿脑子里的弦儿已经断了、再顾不上姐弟情深父母在场，冲栗白吼：
”关你什么事？滚啊！非要我动手吗？！”
“栗睿，”谢阑扯扯他，
“没事。”
“栗白小姐，三年前二月十三号、我在陪一位朋友挑胸针，他第二天要跟心上人告白。”
什么？
“我的那位朋友，是位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整日醉心学术、没见他和谁有太亲密的关系，所以我当时也很意外。”
【谁啊这么隆重？大教授挑花眼了还拿不定主意。】
【一个世上最好的女孩儿，当然要选最好的礼物。】
“后来看中了款式、但没有想要的颜色，从邻市调货得第二天中午才能送到。我朋友说来不及，要自己去取。那天雨很大，我劝他不急这一晚、他说……他说心上人是人中骄凤，怕晚了被别人抢去了。要早点下手、抢个头彩。后来…… ”
后来暴雨引发山体滑坡、泥石流吞没道路，十几辆车连环相撞、死伤无数。要告白的人被找到时只剩残肢断骨，又有谁能注意到早就深埋在泥沙之下的绒布盒子呢？
……
……
……
没有人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走向，令人窒息的沉默里只有栗白歇斯底里的声音。
“不……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的！明明是你！他是陪你去的！是为了给你挑礼物！是你不满意颜色！是你逼着他去换的！都是因为你！！！”
谢阑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栗白。屏幕里的人还是那个熟悉的头像，诗仙太白临湖望月、衣袂翩然欲仙。
【小谢，下午有空吗？想请你帮个忙。】
随后是一段语音，栗白抖着手去点、手滑了好几下才点开。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温润嗓音隔着三年的时光传过来，他说：
“我明天想跟喜欢的姑娘告白，想请你带我去挑一枚胸针。”
谢阑约他在商场门口见面，又笑他怎么临阵磨枪。那边也笑了，栗白都能想到他摇摇头无奈地笑的样子、她见过太多太多次了。纵容的，文雅的，带着一丝书墨香浸出来的旧日温柔。
“想了好久，不知道送什么。本来准备了一盆天竺葵的，刚刚在朋友圈看到她新买了条裙子、似乎缺一枚胸针。”
那盆天竺葵至今仍养在栗白卧室的窗台上。她以朋友的身份要过来细心照看，每年夏天都会开出大团粉色花朵、热烈又温柔。她查过天竺葵的花语——偶然相遇，很高兴能在你身边。
手机掉到地上，龇牙咧嘴的霸王花瞬间枯萎、被抽干了灵魂、剩下一个干瘪的空壳。她颓然地弓着背，眼泪从指缝渗出来落到地上。栗妈妈不忍心、伸手去抱住她。精明能干的女强人不见了，剩一个痛失所爱的小女孩儿、在母亲的怀里嚎啕大哭。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的场景。栗睿点了点手机，他知道这场争执已经有了结果、只是家人需要时间去消化。而他……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谢阑。
握着人的手不自觉紧了下，对方小幅度晃了晃、示意自己没事。
长久的沉默。还是栗董先开口，知道今天不会再有结果，只能先回家。
“好了，打扰谢先生这么久、也该告辞了。栗睿，收拾东西先回家，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栗睿摇摇头，
“我给高彦打了电话、他已经到了，送你们先回去。爸爸、先带……姐回家吧，过几天我再回去。”
栗董看看他又看看谢阑，没再坚持。
高彦在这种时候格外靠谱，甚至都没让栗总下楼、自己上来接了。房门终于被关上，屋里安静下来。硝烟散去，剩下满天能呛死人的尘埃。
今天感觉比过去一年都漫长。
谢阑拿着扫把扫玻璃渣，弄到一半被栗睿接过去，然后紧紧地抱住他、力气大到要把人揉进自己骨头里。大明星没挣扎，回抱着他、在他背后轻轻抚拍。
“对不起……”
谢阑想说没事，舌头打了个结、把人推开点儿、看着他问：
“你……都知道了？”
栗睿摇摇头，
“我骗她的。”
大明星捏了捏他的鼻子，
“你就这么相信我？”
栗睿点点头，
“你总有原因的。”
“……想知道吗？”
栗睿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
“可是你看起来好难过。我不想让你难过。”
“那你抱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