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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良弓藏(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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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铎出了大牢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反而继续扮作她的仆从。

闻皎见到那抹人影,心底略微诧异了下,便吩咐契力道:“你先送郑大人回去,我自己走走。”

她经过赵铎时自然地将手中灯笼递给了他,“你跟着我。”

赵铎犹豫一瞬后便接过了灯笼,低头走在她前面引路。

赵铎提灯笼的架势,远看似提刀。

得亏看守的兵士困倦,转过街角,闻皎忍不住提醒他,“殿下,您的灯笼提的太靠边了。”

赵铎瞥了眼手中的灯笼,他是横着提的,为了照顾闻皎,还特意弯了腰。

“孤在为你照路。”

“哦,多谢殿下。”

赵铎将灯笼甩给她,不等闻皎接住已向着黑雾似的长街尽头走去。

风一吹,灯笼在地上滚了几圈,闻皎跑了几步才捡着。

她本就有伤在身,呼哧呼哧地跟在赵铎背后,叫人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伤还没好?”

“谢殿下关心,臣已无大碍。”

赵铎又扔来东西,闻皎赶忙接住,入手温润,是个瓷瓶。

“每日两次。”

“谢殿下赏赐。”

赵铎回身看她,“你怕我?”

“没有。”

今日的赵铎周身都是冷意,她不敢在这时候刺激他。

“在孤心里,卢先生早已是孤的亲人。”

“多年师生情谊,难以割舍乃是人之常情。”

风吹开云朵,微弱的月光洒下,落在她的发顶,仿佛蒙了层霜。

“你一直如此冷心冷情?”

“臣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闻皎的语气从来听不出喜悦还是难过,让赵铎觉得自己在和木头交谈,又觉得她活了好几世。

他无意再与闻皎谈此事。

“章玦是章玄之的小儿子。章玄之平定黄匪之乱后被炀帝猜忌,满门抄斩,章玦应当是那时逃脱的。”

“怪不得他有一笔好字。”

“诬陷卢先生的计策是他提的。”

“嗯。”

“你不意外?”

“此人气质好似出鞘的刀剑,想来替人谋划也多为毒辣之策。殿下,这样的人不可用。”

闻皎望向他,赵铎却在神游,“此事孤自有打算。”

卢挺之说的没错,总有些肮脏的事需要人替他做。

郑燮第二日问她昨日都审了些什么,怎么不见记录在案。

“没什么,不过聊了几句。”

“不能记?”他从堆积如山的文书下方翻出一支笔,正要抬头却发现脖子抻住了,“嘶——我的脖子……”

闻皎愧疚的看着他:“昨日马车路过大坑,我没有拉住你。”

“无事,修养几日便好。”

话虽如此,他还是僵硬的扶着脖子坐直身。

“上次陛下吩咐了件事。”

中书省内人多眼杂,郑燮环顾了圈背后,贴着闻皎附耳过来。

他肩膀抵着她的,手臂也环着她,闻皎仰头推开他,轻声告诉了他皇帝的旨意。

郑燮似乎早知道结局,咬着唇沉思了会儿,便问她预备何时动手。

寒风从窗棱的缝隙里钻进来,闻皎拢了拢袖子,“天瞧着又要冷了,便在这几日吧,你与我一同去。”

——群英阁——

“咳咳咳……”章玦本就有咳疾在身,天一冷,咳嗽愈发厉害。

“痨病鬼,滚远点!”男子背后一脚踹开章玦。

“是啊,章先生不如去外头咳。”手握羽扇的儒生笑眯眯的给他指了条路。

章玦维持着摔在地上的姿势狠狠盯着踢他的人。

“发生了什么事?”

二人看清来人手执羽扇,忙整理衣冠遥遥向其行礼。

“邓先生。”

“邓先生——”

“邓先生。”

……

太子詹士邓尧是太子手下第一谋士,也是群英阁的主管。他效仿魏晋名士常年宽衣博带,手执一把羽扇。是以,未等人走近,所有人已迫不及待地行礼。

群英阁中谋士分天地玄黄四级,阁中谋士多达三千,依据级别的不同,他们受到的礼遇也不同,最低的黄级收入只够糊口。又因人员多而杂,谋士之间多有欺辱之事发生。

章玦为最低的黄级,刚刚踹他的是玄级,说话的则是地级谋士。

邓尧已看穿了事情原委。

他和颜悦色的对着章玦道:“天寒地冻,你冬衣又薄,不如早些回家。”

“邓先生,上次的计策我……”

邓尧的眸光落在他周身,微眯的眼眸审视着他,“你写的东西我瞧过了。”

“如何?”

他捋过长须,傲慢地点评:“差强人意。”

“可殿下明明——”

“莫要以为只有你想得到!”邓尧打断他的话,羽扇隔空点在他的肩头,“那些东西,他人都想的到。你咳疾未愈,早些回家吧。”

章玦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你偷我的计策。”

“偷?”邓尧嗤笑,“ 群英阁三千谋士,我为第一,我会偷你的计谋?呵呵—— ”

众人纷纷笑起来,方才欺辱他的玄级谋士扬声道:“不是写了什么便是厉害的谋士。当真厉害,怎么会混到如此田地,邓先生,此人不识抬举,不如逐出阁去——”

“逐出阁就罢了,久病之人难免心思狭隘。我允你假几日,等病好再来。”邓尧示意跟随的小厮拿钱,羽扇点了点他,“这些钱你拿去,不必还。”

“先生大德——”

“邓先生高义!”

方才情急之下,他的手先一步撑在地上,已然脱臼了。

章玦艰难的单手爬起来,小厮递过钱来,他冷哼了声,扭头出了群英阁。

狂风扑面而来,大雪已至。

长安城的路旁已出现了冻死之人。

这样的日子,囚犯冻死在牢中再合适不过。

端着内侍送来的酒菜,闻皎下了马车。

“闻大人,郑大人。”

兵士不待他们出示令牌便迎上来,想接过她手中的食盒。

“不必了。”

穿过黑暗的长道,尽头的最后一间关押的便是卢挺之。

他站在牢房里,通过墙体最上方的小格子仰望天空。

光落在他脸上,独那一道,只照亮了卢挺之的上半身。

闻皎从食盒里取出菜肴,在小桌上摆开,“陛下叫御膳房做了几道先生爱吃的菜。”

卢挺之接过筷子,打量着菜。

红烩的大肠,清蒸的鲈鱼,

泛着油光的扬州炒饭和金线虾饼。

当然,还有毒酒。

闻皎将酒杯放到他面前。

葡萄美酒,是他与皇帝第一次相约所饮的。

从那之后,他和皇帝成了莫逆之交。

卢挺之慢吞吞地夹起鲈鱼,放入口中。鲈鱼鲜美,是多日未曾尝过的美味,也是他最爱的一道菜。

“你告诉陛下,卢挺之知错了。”

“是。”

他眼中含泪将米饭含入口中,“……求他放过我的家人。”

“陛下说罪不及家人,叫先生放心。”

卢挺之苦笑,颤抖的手缓缓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如此,甚好。”

鸩酒毒烈,刚入腹中,卢挺之便痛苦的哀叫起来。

他再也握不住筷子,倒在地上打滚。

“啊啊啊——”

鼻孔、两眼、双耳渐渐渗出血迹,卢挺之大声嚎叫着,口内喷出鲜血,双目圆瞪躺在了地上。

从大牢出来,郑燮沉着脸一言不发,他素日玩世不恭,俗事都不放在心上,今朝见到帝王的残酷,不免脊背发凉。

昔日好友和下属说舍弃便舍弃,容不得半分求饶。

而臣子为权势汲汲一生,不过换来毒酒一杯。

人生苦多乐少,他还是——

“闻兄,喝花酒去吗?”

“咳咳……”

魏如烟放下衣裳,看见他后眼前一亮,“回来了?今日怎么这般早。”

“嗯。”

章玦躲开她的目光,安静的在长凳上坐下。

他信誓旦旦的带着魏如烟来长安,一路上盘缠全用她存了许多年的钱,本以为能飞黄腾达……

章玦再度咳嗽起来。

“前几日不是好些了吗?我去给你煎药。”

章玦拉住她,摇了摇头。

“不吃药怎么行。”

魏如烟撇开他的手,背着章玦在衣裳堆里找到最后一包药。

“省着些吧,我死不了。”

魏如烟宽慰他,笑了笑道:“还有一包,先煎了再说。”

柴火上腾起灰烟,她挥着小扇坐在窗沿下,散落的头发挡在面前。

章玦静静地看着她煎药。

门外响起敲门声。

“谁啊?”

“是我,上次的大夫。”

青布衫的老者站在门外,将药包递给她,“上次的药用完了吧?”

“多谢先生好意,只是……”魏如烟拂过额前的头发,尴尬的道:”我们没有钱了。”

老者淡笑,“不用钱,这是送给章先生的。”

“这……如何使得。”

“章先生的咳疾需常年服药,断不得药,且拿去吧。”

老者放下药,转身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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