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彩画廊！

这是顾迟毕业后一手经营的画廊，里面大部分是他的画作，但也不乏他四处收购的藏品。

做任务没有时间加速器，这些画都是顾迟一笔笔从无到有创作出来的，可以说，是顾迟毕生的心血。

他披上风衣，花三分钟洗漱完毕，走到车库，才发现自己的二手比亚迪还停在酒馆停车场，正准备打车去星彩画廊，一转头，就看见街边停着的那辆布加迪威龙。

这车实在太炫酷，过往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顾迟跑过去，从车窗外，看到纪瑞窝着身子，蜷缩在后座。

他这样高壮的身材和大骨架，蜷缩着睡应该是很难受的。

但是他睡颜很恬静，像童话里的小王子。

顾迟看着纪瑞头顶翘起的呆毛，百感交集。

感到有人靠近，纪瑞睁眼，坐起身，他看到车窗外是顾迟，眼睛噌地亮了，手臂一伸就打开车门。

“你等了我一晚上？”顾迟喉咙发紧。

“嗯。”纪瑞揉了揉眼睛，这个动作显得他甚至有些可爱，“我等着跟你一起去拿画。”

顾迟沉默。

他承认，他有点感动。

即便起初确实不喜欢纪瑞，但是纪瑞太轴、太真诚，性子太直。他没法对这样的天然呆生气。跟这种人置气，会显得他也很呆。

最重要的是，纪瑞貌似真的很喜欢他的画。

伯牙会讨厌子期吗？他自然也不会厌恶欣赏自己作品的人。

“画廊被砸了。也许我的画作没有保住。”顾迟坐进前座，“一起去看看吧。如果还有幸存的，我就送你一幅。反正我的画也不贵。”

“昨天的价格表，我在所有的数字后都加了一个零。根本不值那么多钱，你居然真的想买。”顾迟无奈笑了下，“这次意外，可能是对我撒谎的报应吧。”

纪瑞没有说话，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如焦糖般浓稠。

“我知道你加了一个零，”纪瑞道，“我乐意。”

顾迟没说话，纪瑞坐到驾驶座，一踩油门，布加迪威龙飞射出去，顾迟看到树木急速后退，不久他看到那栋古朴典雅的三层高红砖房。

这是欧珀大楼，在上世纪曾是中央银行仓库，霍云彻付了足足20年的租金，帮他在顶楼开了一个画廊。

顾迟下车，一眼就看到那历经百年都完好无损的玻璃此时碎裂成渣，附近拉满了警戒线，街边停着四五辆警车，不少市民聚在一起用手机拍照，还有直播city walk的网红把摄像机对准欧泊大楼的正门

顾迟心里咯噔一下。

情况貌似比想象的更糟糕，不然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走近了，顾迟看到门上挂着一条横幅。

【顾成黑心老板欠债不还，让我妻儿重病无钱医治，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像是有一道雷电劈进脑髓，顾迟感到浑身过电般的酥麻，接着是僵直，就像小动物在夜晚过马路被大灯晃到后，惊慌失措，只能呆愣在原地。

好在他调整状态的速度很快，揉了揉右手的腕骨，他深吸口气，镇定下来，正想上前把横幅揭下来，却被拦住——“我们正在采集证据，请不要妨碍工作。放心，一会儿就会帮您揭下。”

顾迟脸色苍白，他听到身后闪光灯咔嚓的声音，下意识用手挡住了脸。

拍照者发出“啧”的一声，上前拽着顾迟问道：“请问是顾先生吗？这画廊是您的资产吧？顾成是您的父亲么？您有钱开画廊，没钱还债么？”

顾迟挡着脸，不理会拍照者，飞快往三楼走去。

他个高腿长，拍照者也想跟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他面前。

“你没有记者证，”纪瑞俯视对方如俯视蝼蚁，“离他远一点，否则，你三天内会收到一张诉状。”

拍照者本想反驳，但是纪瑞气势骇人，他往旁边一看，布加迪威龙，能开得起这种车的必定是既富且贵，他于是住嘴，往外站了些。

纪瑞的目光往花丛落了一瞬。

一个加长长焦镜头跌入视线，见他的目光移过来，那镜头往后收缩了些，显得更加隐秘。

纪瑞走近大楼。

琥珀大厦，三楼。

顾迟承认，看到自己画廊的惨状时，他腿软了。

虽然他所有的画都安装玻璃框，没有被歹徒砸坏，但歹徒用一种极其歹毒的方式羞辱他——他泼了红油漆。

还写上许多“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的潦草文字。

因为藏品没有被破坏，仅仅是被泼了油漆，顾迟甚至不能确定歹徒会不会因此判刑。

现场除了警方，还有记者。

顾迟丝毫不想在公共场合露面，直接拿出帽子口罩戴上。

“顾先生，”一个正在现场勘查的警察走过来，“歹徒已经被抓获了，通知你过来，也就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

“谢谢。”顾迟道，“装修可以再弄，我的画没有事就好。”

“嫌疑人被抓获的时候一直大喊让你还债偿命，似乎精神不正常，”警察点头，“能否告知我们关于‘欠债’的具体情况？”

顾迟再度深吸口气。

他食指指节揉了揉眉心，实话实说：“八年前，我家破产了。当时的报纸应该还报道过。”

“我父亲是顾成，从事金融行业。他当时想要创业，在云南划了一片地，想要造一个生态园。”顾迟道，“投资失败，不仅血本无亏，甚至欠了银行和投资人许多钱。”

“因为是有限责任公司破产，公司破产后用公司资产抵押，投资人没有继续追究。但我父亲还以个人名义借了许多贷款，家里的所有财产也被拿去还债了。”顾迟的语速很缓慢，说出的话轻飘飘的，但只有当事人才知道那段过往多沉重，“四年后我父亲去世，因为我没有继承他的遗产，所以法律意义上，我并不承担偿还剩余欠款的义务。”

“但是我还是还了剩下2400万。”顾迟双手插兜，站得笔直，“根据我父亲留下的欠条，我现在应该还完了，不存在什么欠钱不还的情况。”

“好的，基本情况已了解。”警察点点头。

顾迟如释重负，走进画廊，评估损失。

可以说，除了藏品被玻璃框保护得还算完好，其余都被红油漆给泼得面目全非。

重新装修，还得花保守一百万左右。

他这些年的积蓄，霍云彻付给他的“年薪”，几乎都用来还债了，他的车都只是二手比亚迪。

在赚到钱之前，画廊只能无限期停业。

顾迟踏过地上的碎屑，走到位置最里的一幅画前。

这是他花整整一个月才完成的一幅画——莱芜之森。

传说中精灵的栖息地，那是被光明神赐福的种族，可惜后来因为违抗神谕，被流放到失落之地，种族最终灭绝，但精灵王顽强存活，有朝一日，祂会从地狱烈火中重生，带领氏族重新走向繁荣。

这片森林屡屡出现在顾迟梦中，画完这幅画，顾迟感觉折寿了两年。

他取下这副画，一转身，就看到纪瑞正在走廊尽头，沉静地望着他。

顾迟第一反应是惊悚。

怎么有人走过来不出声的！太吓人了。

他面色如常地拎着画，把画递给纪瑞。

“送你了。”顾迟道。

“谢谢。”纪瑞接过画，两人一起往外走。

走出门，顾迟又看到一个熟人。

霍云彻。

霍云彻从加长版劳斯莱斯上跨下来，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菊花雪白，包装肃穆，放在葬礼上毫无违和感。

霍云彻看到纪瑞和顾迟在一起，牙关不自觉咬紧，他理了下领带，走上前，把花塞到顾迟的怀里：“送给你的，祭奠你不幸阵亡的画作。”

“画没有了可以再画，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霍云彻大手一挥，“没关系，不就是个画廊吗？我再找个地方帮你开一个更大的，这个地段不大好，我们重新选址，如何？”

他完全忽略了一旁的纪瑞，摆出一幅正宫的架势。

顾迟把花塞回霍云彻手中：“我的画没有阵亡，你的菊花就没必要派上用场了。”

“不过，”顾迟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指握紧了，“你怎么这么快知道星彩画廊出事的？”

前脚画廊刚出事，后脚霍云彻就赶到现场，甚至连菊花都准备好了。

“上热搜了，我又不是山顶洞人。”霍云彻看着顾迟略显冷淡的神情，不可置信道，“你怀疑是我派人干的？”

“你想多了。”顾迟往前走，他打算搭公交回去。

“顾迟，我送你回去吧，正好也是我送你来的，比较方便。”纪瑞道。

霍云彻回头看纪瑞。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打在纪瑞脸上，他细密的睫毛在光尘里纤毫必现。这是很完美的一张脸，但在霍云彻眼里，这张脸已经和地狱罗刹一样凶恶。

“你们昨天晚上在一起？”霍云彻眼睛眯了眯，他的怒气像一锅沸腾的油，只要一点火星就能让这锅油沸腾炸裂。

在怒气之下，巨大的恐慌再度席卷而来。

他不敢想象，如果顾迟和顾迟真的发生了什么，他会如何发疯。

【火葬场烈度＋10，目前烈度：50】

“是。”纪瑞道。

“不是，”顾迟抢答，“他在车里呆了一晚，我在家里。没有在一起。”

这里的争端吸引了不少人侧目，顾迟实在不想丢脸，见公车到站，他一个大跨步就上了车，把两人甩在身后。

他需要静一静，捋一下思路。

画廊被砸，这确实是原著里的剧情。

原著里，他屡次陷害纪瑞，霍云彻为了给他一个教训，找人砸了他的画廊，并且把他家欠债的事情传播出去，在网络上找水军反复炒作，因此，他的名声从“新锐天才画家”沦为“老赖”，从云端跌倒泥里，最后还被仇家碾断手指，彻底告别画坛。

丝毫不掺水的、结结实实的“身败名裂”。

打开手机，点进vb，果然看到热搜——【b市星彩画廊被讨债者打砸损失惨重】，热搜排名不断上升，点进词条，许多机器人小号在留言点赞转发，热搜位不断上升，很快吸引了不少活人留言。

【欠钱不还，活该】

【这地方我知道，一年租金几十万，有钱开画廊没钱还债，该！】

【卧槽，有人看到现场图片吗，居然还是开布加迪威龙的，这么有钱不还债，真是yue了】

在现场布加迪威龙的照片被发出后，热度飙升。

单纯的欠债还挑拨不了大众情绪，但是如果和仇富、阶级矛盾联系起来就不一样了。

【这车我认识，是纪公子的，和这个姓顾的没啥关系】

【胡说，我在现场，他俩明明是从一辆车上下来的】

【能和有钱人玩的肯定也是有钱人，不可能没钱还债】

【我在企察察上找到了星彩画廊的信息！注册资本1000万，法人叫——“顾迟”？】

顾迟退出热搜页面。

按照剧情，接下里就是他的个人账号被扒出，大量网民会去他的主页吃瓜，一部分会辱骂他，一部分则会各种泼脏水造谣，甚至有人会牵强附会地把他的画作和别人对比，然后给他扣上抄袭的帽子。

炮灰男配“顾迟”会和网友唇枪舌战，但他每句话都会被拿来大做文章，最后名声彻底搞臭，走火入魔，企图与纪瑞同归于尽，结果被霍云彻一脚踹出十米远，扔到大海里毁尸灭迹。

简直和小丑别无二致。

但是，这是临近原著结尾的剧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剧情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