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云深接着送上会议题审查单的理由，来60楼找林曦，言谈之中，充满担心，颇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忧虑。

“瞎说！”林曦直接表态：“几个不懂事的员工。胡乱议论而已。”

她想起一事：“玉衡地产的事情，不也是你们内监部在跟进吗？”

之前，玉衡地产雇佣飞燕间谍公司，派人到国昌集团总部窃取商业信息。这半年来，内监部一直在暗自追查此事。

林曦毫不犹豫、立场坚定，说道，“你们是对内清查蛀虫、整肃纪律，外对预防间谍、调查信息。”

她同时也意识到蒋云深的来意。集团内部气氛日渐紧张，蒋云深也难免受到影响，心思不定。

林曦直接肯定地道，“别多想！其他部门我不敢说。对于你们内监部，谢董也好，小谢总也好，那都是120个放心。”

她笑着提起：“前段时间，谢家办喜事。我还看到了你们部长。”

说起来，国昌集团总部的各个部门，人事部、财务部和市场部一把手领导，称为总监，其他各部称为主管。而唯独内监部称为部长。

蒋云深表情放松了一些，“部长回来一直说，涨了不少见识。”能够受邀参加谢家婚宴的，都是谢董的心腹，都是他看重之人。

林曦心里略一思考，低声跟蒋云深透露道，“其实，这个邀请名单是小谢总拟的。”

蒋云深果然被引起了兴趣，身子略微体前侧，看着林曦问，“果真？”

谢董的示意和小谢总的指示，这其中含义，还是有微妙的区别。得到谢董的看重，固然值得庆幸。但如果还能够地道小谢总的看重，那才是前途无忧。

林曦肯定地点点头说：“这还有假？小谢总吩咐我初拟的名单。后来又送给董事长过目。”

蒋云深面上就带上了明显的笑意，坐姿也放松了几分，打趣说：“知道林曦你，得小谢总看重。又是让你草拟名单，又是带着你出席谢家婚礼。可让我们这些人羡慕死了。”

虽然他没有这个荣幸，直接受到邀请。但是部长得以出席婚礼。这就说明，小谢总对内监部这个部门，还是看重的。

内监部情况特殊。几乎无法转任其他部门，至多下派到子公司。

而蒋云深，则是有志于继续在内监部发展的。部门能够得到新任领导的重视，他自然很是高兴。

林曦和蒋云深的交情不错，她直白地道：“这下你放心了吧。云深，不要起人忧天。你自己想想，你们部里的，都是些尖锋利刃、孤臣直臣。换了哪个上司会不喜欢？”

其实这些利害关系，蒋云深自己也是反复考虑过的。但毕竟事关前程，关心则乱。林曦又身份特殊，由她说出来，自然更有说服力。

林曦送走了蒋云深，暗自思忖，人心不定啊……

但这也不完全是坏事。集团里，有人对小谢总心存犹疑，但也有人，唯恐不能博得小谢总的青睐。

六十楼的大会议室内，正在召开一场总裁办公会。除股东大会、董事会大会之外，这几乎是集团内部最高级别的会议了。

会议室的布局，很类似于教室。最前面有一层很宽的台阶，这是主席台。上面一个横排长桌，摆设着各位集团总裁的席位。

每一个位置上，都架好了一个大平板，方便总裁们观看ppt演示文件。上会材料已经被端端正正地摆在桌面上。

集团总裁席位的左侧，是大显示屏，这是给参会人员观看的。主席台左侧下方是汇报席。主席台的右侧，与汇报席相对，是总裁办的位置，负责主持会议和做记录。

再往下，会议室内是一排一排的长条桌。这是各参会部门、各子公司的座位。与集团总裁的座位相对摆放。

谢墨白端坐主席台的正中。他的左右都是空位。谢董和顾董都没有出席这次总裁办公会。但仍然为他们预留了座位，摆放着席卡。

谢董座位再往左，依次是郭正、何若琳。顾董座位再往右，依次是卓锦城、安逸轩。

在座年纪最大的卓锦城，已经60多岁，还比谢董大了一两岁。年纪最小的一位，也是55岁上下了。唯一的例外是谢墨白。

他在一众中老年总裁中，显得格外的年轻，而且清俊斯文、淡如清泉。

集团总裁们的座位在上，其他人的座位在下，高低尊卑，绝对分明。

国昌集团员工家庭保障计划，是这次总裁办公会的第一个议题。

工会主席孟毅中，汇报完所有内容，最后总结道：“这份计划涉及的大额支出包括，为集团全体员工及家属、未成年子女购买团体险，已及提供年度体检补贴。经过初步计算，计划总预算约为3亿元。现将方案提请总裁办公会审议。”

其实，以往的总裁办公会，更像一个流程。能够上会的议题，往往都在内部提前达成了一致。更重要的是，代表谢董已经首肯。

所以，过去汇报完后，一般各位总裁就会开口表态。当然，绝大多数情况都是表示同意。最后，再由集团ceo总结，议题原则通过。

谢墨白接管国昌之后，几乎萧规曹随。可是，总裁办公会的性质，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似乎变得不那么和谐，似乎各位集团总裁更敢于发声发言。

现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个议题。这还是第一个，由谢墨白主导推动的重要计划。

待孟毅中汇报完之后，会议室内一片静默，各位总裁都没不肯发言。谢墨白也不以为意，淡淡开口道：“既然各位都没有意见……”

这时，几位总裁不能再沉默了。如果他们再不发言，恐怕就要被谢墨白代表了。

几人对视了一眼，还是卓锦城先开口。他相对较为老成，并没有攻击批评这个员工保障计划，只是客观中立地和谢墨白商量道：“3亿左右。这笔钱可不少。”他说出自己的顾虑，“而且是每年都有的开销。”

安逸轩这才接着开口说道，“在各大集团企业中，我们国昌的员工福利，已经属于领跑。”

他似乎有些担忧地道，“现在，我们继续超规格提高员工福利。可让其他集团企业怎么想呢？这可太招人恨了。”他这话虽然说的委婉，其实也是不赞同计划的意思。

谢墨白并非容不下反对声音，他十分温和耐心地解释道，“这些年，集团无论是在营业总额，还是在净利润方面，增量和增速都很可观。这都有赖于全体员工的共同努力。从其中拿出一部分，作为员工福利，给大家一个安心保障。这并不过分。”

何若琳立即反驳道：“是不过分，但是没有必要。”他对着谢墨白说，“小谢总，恕我直言，集团的每一块钱，都要发挥更大的价值，为集团继续创造更多的利润。”

“当然，我并不是反对保障员工福利。”他看一下安逸轩的方向，示意道，“就如同安董所言，咱们集团的员工福利，已经处于一个较高的水平。继续增加员工福利，会给集团带来沉重的负担。”

安逸轩附和道：“是啊，这个计划，支出多、回报少。集团现在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每年三亿，十年就是三十亿。这笔钱都够上马两个中等项目了。”

郭正这时也严肃地道：“小谢总，对于员工来说，推动这项计划只是给他们增加了短期福利。但如果拖累了集团的长期发展，对员工的影响更大。这是得不偿失！”

谢墨白神情平静，显然并未动摇。

而林曦则笑着接口道：“郭董，您未免有些小瞧咱们国昌集团了。只是拿出三个亿来，给员工提高福利。哪里就到了拖累集团发展的地步了？”

“别的不说，基建那边刚刚中标了好几个标段。这其中的利润分出一小部分来，也够覆盖这一项支出了。”她这话也是在暗暗提醒，谢墨白可是刚刚带领基建板块，拿下大单。

郭正目光如电，立刻射了过去，语气严厉地批评道，“林曦，注意你的身份！总裁们讨论，哪里轮得到你来插嘴！”

林曦也就笑笑，既不说话也不争辩。她和郭正身份悬殊，自然没有顶嘴的道理。

不想郭正不依不饶，继续严厉批评道：“你这是什么规矩！张扬这么干过吗？万宁这么干过吗？”

林曦便笑着保证道：“会后我一定好好反省。”既然是总裁们在讨论，林曦中途插嘴，确实不那么合适。但她是总助，在谢墨白不方便开口的时候，就必须要站出来，吸引火力、冲锋陷阵。

林曦早有心理准备，面对郭正的指责，也毫不惊慌，只是嘴上服了个软。

谢墨白却眉头微皱，声音冷淡地道：“总裁办的人，我自然会好好管教。批评的话会后再说。”

虽说，谢墨白出面维护了林曦，但这也不能改变一个事实。在集团高层，他几乎是在孤军奋战！他主导推动的议题，各位集团总裁们，或处于公心，或碍于私利，几乎都不赞同，都隐隐地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上！

林曦对谢墨白有着充足的信心，但形势恶劣，她仍不免提起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