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六十楼小会议室。

总裁办这边参会的只有三人，林曦、洪赞和周芳。后面二人，一个是负责对接工业板块的助理，一个是林曦的秘书。

冶金和建材两家子公司，十分看重这次沟通。两家子公司的总裁，各带了副手以及相关业务骨干，一下子将会议室坐得满满堂堂。

林曦态度和善地开口道：“今天只是一次非正式的沟通。你们两家提交的材料，总裁办已经看过了。有些细节问题，还需要当面请教。当然，主要还是让大家各抒己见，聊一聊对子公司未来发展方向上的想法。”

说完，林曦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示意众人必太过紧张。

然后，洪赞开始跟两家子公司对接材料具体内容，主要是核实一些数据，又或者了解其中的详情。

林曦一直听着众人的回答，判断两家子公司的管理层，大概是不愿意出售相关业务的。

这也很好理解，虽然这两家子公司的业绩，在国昌集团内部，属于垫底的存在。但是放在整个行业来看，却还是相当拿得出手的。

一旦子公司业务被打包出售，管理层过去的努力显然将被一笔勾销。他们未来的职业前景，也迷茫暗淡起来。

而且，从一些相关资料中，林曦也了解到。部分管理层的人员一直在两家子公司工作。他们言谈之间，也对子公司有着很深厚的感情。

洪赞的问话并不尖锐，主要还是以交流为主。气氛慢慢放松下来，子公司的各位成员也不像一开始那样紧绷。

其中，建材的一位中层人员吐露道：“我们向基建板块和地产板块供货，走的一直都是内部优惠价格，其实是低于市价的。但是，这一部分让利带来的收益，是被算到了基建和地产。”

这一点，自然是材料上没有体现出来的。两家子公司对向集团内部供货，这个大家都知道。但是具体的价格以及让利，还真不是所有人都清楚了解的。

林曦便感兴趣地问了内部供货涉及的销售额。然后开口道：“这么说来，你们和地产的业务更加密切一点。”

国昌建材的总裁回答道：“总助这样说也没错。在集团内部，我们和地产的业务往来额度确实最大。不过和基建那边的交易额度，这几年增速很快。”

林曦看了他一眼，明知故问道：“可是这一部分让利，在你们提交的材料上并没有写清楚。”

两家子公司的总裁，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开口道：“这是邓总的意思。他说，虽然我们给集团内部让利，但反映到财务报表上的数字是改不了的。”

他不由得带上了点怨气到，“邓总还说，就算把这一部分让利考虑在内。我们的业绩在集团内部，依然还是垫底的存在。既然如此，就没必要拿出来扰乱视听。上报给总部的材料里，还是直接采用财报上的数据。”

邓一峰这话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但是这个决定，却是刻意地在削弱压低两家子公司对集团的隐性贡献。也难怪两家子公司的管理层，对此都颇有怨气。

林曦便进一步问道：“如果加上这一部分让利，反映到你们的业绩上，会有多大的变化？之前有计算过吗？”

两家子公司分别报出了一些数据。林曦拿来其他二级子公司的业绩横向对比，果然还是垫底的存在，但比起之前，确实好看了不少。

她不由得就问到：“其实这么算下来，你们的利润率其实是超过国昌钢铁那边的？”

国昌冶金的总裁叹了口气说：“钢铁那边，日子也不好过。他们的业绩也不佳，邓总同样不满意。”

其实，他说的日子不好过，并不是指国昌钢铁那边的经营状况不好。国昌钢铁可是华国十大钢企之一。

他的意思是，国昌钢铁的表现，在集团内部同样处于最后一档，管理层同样面临着上级和总部的压力。

同样的道理，他说的业绩不佳，指的也不是营业额和利润额，其实是指利润率。钢铁行业的利润率，整体上也是相对偏低的。

林曦便笑着请教道：“我来咱们集团的时间也不长。倒是没有听说，邓总有提议出售钢铁那边？”

一个副总裁忍不住开口道：“钢铁那边的体量大，每年营利规模也大。又有我们两家子公司衬托着。”他干脆就说，“邓总暂时没有功夫拿他们开刀。但也三五不时地敲打敲打、挑挑刺儿。”

当然，他这话说的其实还算委婉。毕竟，每次国昌工业的内部会议上，冶金、建材和钢铁三家子公司就是挨批三人组。

冶金和建材，完全不敢和邓一峰顶嘴，只能默默忍受。钢铁那边时不时，还会反驳几句。因此，国昌钢铁和国昌工业，这一对上下级的子公司之间，关系也很是紧张。

林曦大概摸清楚了一些情况，这才问道：“近期的事情，在座各位心里都清楚。邓总迫切想要出售冶金和建材相关的业务。”

她稍一停顿，才拿捏着分寸接着说：“但是，邓总只能代表他自己，或者最多代表国昌工业的态度。最终做决定的，还是总部。”

林曦意有所指：“你们两家才是责任主体和问题焦点。总部这边，总要问问你们两家的意见？”

在这一点上，两家子公司的态度非常统一。他们明确表态，不希望被打包出售的。而且，国昌建材的总裁，甚至私下又准备了一份材料，递交过来。

背靠大树好乘凉。两家子公司，并不是仅仅只给集团内部的其他板块供货。他们的产品同时面向市场销售。但总部的这些订单，就相当于给他们托底。

有了这一部分来源稳定的订单，他们的经营就有了压舱石。在与其他企业进行商务谈判时，也就更有底气。

再加上，两家子公司都各自具有一定的技术专利，产品也普遍得到市场认可。在市场竞争方面，两家的压力其实不大。

他们的主要压力，反而是来自于集团内部，尤其是直接领导的上级国昌工业。

林曦接着建议道：“行业特性难以改变。但恕我直言，你们两家总要做出一些努力，让总部看到发展前景。”

国昌建材的总裁，简单地谈了几点，并说：“总助，在给您的材料里边，也有详细的计划和论证。”

冶金那边同样说了未来发展计划。他苦笑地道：“当然，现在这个情况。子公司内部上下，都在关心会不会被打包出售。实不相瞒，其实人心浮动。”

他很无奈地说，“其实我们也准备了材料，只是今天没敢带来。我们后边从内网发送给总裁办。”

两个总裁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国昌建材的总裁开口道：“总助，集团对业绩有要求，我们能够理解。其实，我们这两年，无论是销售额还是产品毛利润都在增长，而且增长速度也在向好。”

他解释内情：“只不过，我们根据指示，淘汰了一批高污染产能，重新引进新设备，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支出，拖累了数据。现在，我们也在想尽各种方法提高利润率。还希望集团，能够多给我们一些时间。”

国昌冶金的总裁，同样真心实意地道：“总助，说句良心话。我们已经做到了子公司的管理层。业务即使被出售，对于我们来说，无论是接受总部调岗，还是人随业务走，总算都还有路子。”

“可是，我们两家都是人力密集型企业，下面这么多人要吃饭。公司一旦被出售，他们的出路又在哪里？我们不能不为底下的员工考虑一二。”

林曦点头表示理解，“今天的沟通内容，我们也会做好整理，然后及时向小谢总那边汇报。”

她又提道说：“小谢总肯定会到你们两家调研走访。只是现在不能确定时间。也请你们提前做好准备。有什么意见想法，可以随时和总裁办沟通。”

不久之后，一个布置简洁的会议室内，联通武城和G市之间的高铁建设工程项目，正在开标。

这条高铁，全程有一千多公里，连接着华国的西南和南方许多重要城市。整个高铁建设施工项目，被划分为四十多个标段。

随着主持人的不断宣布，花落谁家逐渐揭晓。

林曦也陪坐在场。她之前参加的招标开标，都不少。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重视！

一则，这个项目涉及的金额，确是很大。再一个，这次项目的结果，意义非常直接影响着谢墨白这个新主，对基建板块的掌控力度。因此，谢墨白也不敢大意。

所以，这叫林曦如何不紧张？

为此，她陪着谢墨白，已经认真做了不少努力和准备。这是谢墨白的心血！

现在，随着主持人宣布结果的声音，林曦不自觉双手交握起来，用力握的发白。

倒是谢墨白留意到了林曦的紧张，对她安抚地笑笑，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林曦勉强笑笑，极力保持镇定，等待结果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