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谢墨白和林曦刚回到酒店。不久，黄文静又过来了。林曦就笑着问，“黄总这两天，有没有好好玩一玩？小谢总特意吩咐，准备了礼物。到时候，请黄总带给太太和孩子。希望她们能喜欢。”

黄文静谢过，又夸小谢总体恤下属。接着询问林曦，现在去给谢墨白汇报工作，是否合适？

林曦有些惊讶，问道：“黄总有什么紧急事务吗？”

圣布勒集团的工作告一段落。后续芯片市场的开拓，还需要时间，等待呼吁F国政府调整相关政策的呼声发酵。

她疑惑地想，黄文静这时提出和谢墨白汇报工作，难道是国内传来紧急工作信息？

然而黄文静却笑着说：“既然有机会陪同出差，多请示，多汇报，总是好的。”言语之间，显然不像有什么急迫的工作。

林曦心下忖度，黄文静不太可能会向她隐瞒要汇报的内容。因为，他如果汇报，谢墨白大概率会让自己旁听。那么，既然黄文静这么说，估计也没什么大事急事。

可能只是他想多在小谢总面前刷刷存在感，献献殷勤。

林曦稍一思索，便道：“黄总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也会转达给小谢总。”她已经看出，黄文静有向谢墨白靠拢的意图。

而且，黄文静是能做实事的人，为人对人圆滑，但人品还算厚道。林曦判断，这可能会是将来要长期共事的队友。因此，她也愿意和其保持良好关系。

于是，林曦就略微提点了一下谢墨白的行事作风。

她给黄文静端了一杯水，笑着说：“小谢总一过来，就不愿意住在总统套房。因此，也没给海外分公司什么好脸色。肯定有人觉得，他是沽名钓誉、大耍威风。”

见黄文静摇头，林曦打断他的否认：“我不敢说，这其中没有小谢总对海外分公司不满的原因在内。但我们小谢总，平时作风确实比较低调务实，不喜欢非必要的形式主义。”

所以，黄文静表忠心可以，也是应该的，但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意思到了就行，谢墨白更看重后续的行动。而且凭借林曦对他的了解，谢墨白现在并不想花时间，去听虚头巴脑的表态。

于是，她暗示说：“小谢总，也比较注意工作和生活的界限。”

林曦委婉道：“比如，有紧急事务，小谢总自然会加班加点处理公务。但是，非紧急非必需情况下，小谢总并不喜欢，别人在工作时间以外打扰他。”

黄文静立即领会了林曦话中之意。他感激地看了林曦一眼。

这就是说，如果他确实有紧急公务，林曦马上帮他安排转达。但如果只是表忠心、献殷勤，现在不是好是时机。容易惹得小谢总不高兴，反而弄巧成拙。

这就是为什么，黄文静想要交好林曦。小谢总的有些习惯，只有他身边人知道的最清楚。

他客气地道：“多谢总助提醒，以后我们做工作，也会注意务求实效。”

林曦同样客客气气，：“小谢总的心思，我多少还能猜到几分。他对黄总一贯是看重的。何况，黄总对总部的态度一直很端正。小谢总，是想要把黄总当自己人看的。黄总也大可以放松一些。”

有些话，谢墨白不会拉下身段和下属说。这个时候，就需要林曦出面，以确保，下面的人能够领会谢墨白的意思。她这也是给黄文静吃一个定心丸，帮着谢墨白安抚拉拢黄文静。

黄文静闻言，果然松了一口气。他心中也在斟酌判断。既然决定站队小谢总。那林曦这位总助，以后就是同一战线，而且少不得要打交道。幸而，林曦和他暂时没有利益冲突的。

既然林曦已经向他示好，他也打算回以善意。而且黄文静认为，这是一个跟林曦加强沟通的好机会。

他忧愁地道：“看看分公司这个样子，再看看贾总这几天焦头烂额的模样。我实在是有些……感同身受。”他感慨道：“实在是唇亡齿寒啊。”

这话说的，其实有些交浅言深。毕竟一旦传出去，会让人误以为，他对谢墨白有所不满。但他既然说了，就是表现自己对林曦有一定的信任。

林曦果然会意，宽慰道：“黄总，大可不必。您和贾总本就不同。”

她笑着说：“谁是集团的千里马，谁又是在滥竽充数？小谢总心里很清楚。”林曦端着水杯，神色笃定：“从来只有将尸位素餐的人清走，哪里会舍得，去伤害自己的栋梁材呢？”

黄文静看了看林曦。这位总助，进入集团还不足一年。也正因为此，他和林曦之间，反而有了资源互换的基础。

林曦胜在，掌握高层尤其是小谢总的心思与动向。而自己，则对国昌工业内部乃至集团内部的，各种盘根错节的人事关系，更加了解。

他收起了苦恼之色，反问道：“总助知道贾明的履历吗？”

他也不需要林曦的回答，自顾自往下说道，“贾明是在三年前，被提拔到欧洲分公司总裁位置上的。”

黄文静看着林曦，若有所指道：“而且是由分公司内部提拔晋升的。集团内部，多少年都没有这种情况了。”

林曦觉得此话大有深意。

而且黄文静这么一提醒，她也发现了其中的特别。

林曦斟酌地道，“据我所知……近些年，子公司、分公司的人员晋升，一般是先转任总部。而总部的人员，则会下派子公司、分公司，担任领导职务。以此，实现人才的双向流动。”

甚至就在前两天，谢墨白还专门提及此事，并要求黄文静，让他留心总部几个相关部门，有没有可用之才，以备将来之需。

黄文静对林曦的话，予以了肯定：“但是，董事长当初自有考虑。那时，O洲分公司并不是集团工作的重心。集团海外工作的重点，在于开拓M洲市场。”

“所以，总部几个达到晋升条件、并且公认能力较强的管理层人员，都被派到M洲分公司任职。”他甚至随手提了一个名字：“其中就包括集团的上上一任总助。”

林曦在脑子里略一回忆，便明白他说的是张扬之前的那一任总助，孙云起。

他现任M洲分公司总裁。这一分公司，与此前的欧洲分公司可大不相同。过去，一直是集团战略布局的重点。

林曦表示理解。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这样也说得过去。

但是，黄文静却神色复杂地，唏嘘地道，“所以，当时集团内部都觉得，贾明运气太好。毕竟嘛，在O洲分公司内部，贾明也算不得上是出众。只是正好资历最深，于是顺位补上。”

林曦若有所思，她向来不惮于从最高深的方向，去揣测谢董的一举一动。此时，脸色不觉微微有些变化。

黄文静也在观察林曦的神情，心中暗道，这个林曦，还真是敏锐。

就连他，到现在其实也不敢百分百确定。谢董到底是有意布局，还是，当时确实不愿意在人选上，多花心思？

而且他敢说，集团内部能够看到这一点的人，也并不会太多。三年不算长，也不算短了。而O洲分公司这边，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一直都是集团内部注意力集中的地方。

就连黄文静自己，能发现这一点，也实属巧合。

这次O洲之行，他及时向小谢总表达了靠拢跟随的意思。所以，在有些事情上，小谢总特意对他加以提点。若非如此，他也不能从中窥见一丝端倪。

现在，林曦已经明白了黄文静的暗示和忧虑。他在怀疑，董事长是故意提拔贾明。天欲取之，必先予之。故意，把贾明留着，给谢墨白作磨刀石。

林曦听到这件旧闻，不由得心里也是一个激灵。

她对谢董的畏惧忌惮，根深蒂固。

谢董儒雅随和，但积威甚重，且行事与心思高深莫测。可以说，谢董是近些年给她压力最大的人。

直到谢墨白接手集团，林曦终于有了一种熬出生天的解脱感。

林曦此时，思绪已经转了数转，才开口和黄文静道：“谢董对贾明如此提携，显然寄予厚望加。可惜贾明却辜负了谢董的信任。”

她说话很慢，边说边想。而且，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再挑不出半点错来。

但同时，最初的心惊之后，林曦心里也有自己的判断。她认为，谢董并不是一开始就要给贾明挖坑。如果谢董想要利用贾明达成什么目的，那他最大的价值，就被送给给谢墨白开刀。

但这种计划，不确定性太大。

谢墨白何时会进入国昌集团，这不可控。贾明在分公司总裁位置上的表现，也不完全可控。

林曦认为，以谢董的老谋深算，是不会去实施这样一个过程不可控的计划。

但是，将贾明这样的人，放在这个位置上，要说没有什么深意，林曦也是不相信的。

于是，她开始回想谢墨白的态度。谢墨白的态度，就像一面镜子，能够帮林曦准确判断谢家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