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声大爷听听。”
家丁两眼左右乱瞄,脖子被卡着,想喊救命也喊不出声。
“我又不是坏人,你也没必要为了这点钱不要命,是不是?我放开你,你告诉他们没事了。”
家丁眼睛已经憋出了血丝,连连点头。
纷乱的脚步声到了隔壁院,“人呢?谁喊的?”
家丁的颈脉被长生的刀背顶着,颤颤喊道:“没没事了,我看错了!”
对面听见是这个闹鬼的院子的动静,立马缩了回去:“你赶紧出来!”
家丁看了沈节一眼,沈节摇头。
“等我一会,等我尿完!”
对面的人估计觉得这人敢在闹鬼的地方撒尿简直是疯了,骂着“背时鬼你找死啊尿能憋死你”慌里慌张地走了。
“书房后面有个吊死鬼,你把他扛到堂屋,放你们老爷的椅子上,喊他去看。”沈节说道。
“英雄,大侠,大爷!您饶了我吧!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你是怕死还是怕鬼?总得挑一个吧。”
“我怕死,我怕死。”
家丁被沈节逼着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摸进书房后二尺宽的贴墙窄道,打人用的两头包铁硬木棍举起来捅了捅墙头下面卡着的黑影——噗一声闷响,油纸被捅破了。
“纸的?”
家丁喜笑颜开,自己好像捡回了命。
“你看,我会害你吗?查清楚闹鬼的事,你们老爷还得赏你呢。”沈节靠在墙边抱着长生道。
家丁点头称是,举着纸人从窄道里摸出来的时候,却找不到沈节了。
从书房拐出来,沿路走到头就与厨房只有一墙之隔,厨房那边传来一阵“有鬼啊”“鬼在飞”的尖叫,沈节再次翻到书房的房顶上,靠着树影继续看让她头疼的信。
后门乓乓乓三声响,无人应答。又响三声,还是没人去开门。
门轴嘎吱一声,一个鼻音极重的人拖着长音朗声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不请自来了。”
沈节没想到明川表面看着正经,居然这么会演戏。
“吾奉尊师太乙真人之命降魔除妖,鬼在哪里?”
“鬼在那!鬼往老爷房里去了!”
“多谢施主!”明川提着桃木剑走得虎虎生风,往厨娘指的方向赶了过去。
沈节拆完所有的信,剩下的除了官场和地方消息,还有江湖上的大小事件。各门各派互相安了探子这事沈节不用想也知道,但这里居然有探子的名单,一叶门在最近半年里派眼线最多的不是新旧两个万家寨,而是远在岭南的断云派。
岳阳城没有第二波人会这么费心思地收集情报,想必这就是元贞茶楼的情报网,手持潮生令牌的“令使”负责接收各地匿名送来的消息,并受一个生活在乐坊里的人管辖。
这些重要的信件和令牌就藏在书房,证明令使是常在书房的人——比如上吊的师爷。
宅子的主人黄员外虽然是叶家兄弟手下,但他的地位不一定有这位令使高,令使甚至有权力处置他们。
所以最简单的猜测就是,身为令使的师爷收到命令要除掉黄员外和他那位朋友,黄员外知道之后杀了师爷,伪装成上吊。
现在的两个问题,黄员外怎么知道自己要死了,“闹鬼”是黄员外在掩饰真相还是知情人在进行恐吓?
明川在摆酒席的主院忽悠人,黄员外把人请进堂屋,自然看到了装神弄鬼用的纸人。
黄员外高声叱骂起来:“这是什么东西!谁摆进来的!”
盼着赏钱的家丁说是在书房后面发现的,书房不是真的闹鬼。
黄员外被噎了一下,又拍桌骂道:“放屁!闹不闹鬼我不知道?”
“施主慢动火气,贫道来时已经看过,贵宅怨气冲天,是真鬼借活人之手诉怨呐——”
说完明川还敲一记道铃,铜铃震耳,打断了黄员外的质疑。
“鬼魂所在,巽位东南。”
沈节在房顶已经看见了打扮得仙风道骨真像那么回事的明川,拂尘一甩迈着方步冲书房来了。
“被厉鬼冤杀之人,让我招魂来问清楚。”
沈节在房顶踢了两片瓦下去,屋里的人一通大呼小叫。
“道长,先不忙……”
“厉鬼不得报仇愤懑不平,才在此处冤杀,你站在他跟前,他就要杀你,还不忙?”
“我没杀他!”
院里突然起了风,把门窗摔得啪啪山响。
“你当着他的面再说一次?”
“我没——咳咳——咳咳咳咳——我杀了,别杀我,别杀——”
黄员外就这么被吓得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挺挺倒了下去。
“你呢?”明川面不改色,转向黄员外的朋友。
“我卢某对天发誓,杀人的主意不是我出的,我还劝他别做这么绝,诬告叶大他们就够脱身了,杀人这事我真的没参与啊——求你别杀我,我一点都没掺合这事啊——”
沈节把小刀插进椽子缝里摇了摇,书房马上开始嘎吱嘎吱乱响,她顺便又扔了几片瓦下去。
“我参加了!是我把消息告诉老黄的,是我撺掇他杀人,我该死!”
明川敲了下桌子:“自己写供状,从头到尾,如何勾结,如何诬告,如何密谋害人,所有的人命都给我写清楚,要有半点遗漏,天地不容!”
“是,是……”
沈节仍在树影里守着,这个卢员外写到四更才写完,之后就像条受惊的耗子一样缩在门槛上等着官府来人。
天亮之后,两个财主一个被押走一个被抬走,明川说要做法事送冤魂,院子周围没人敢靠近。
沈节从书房里绕出来,明川把厚厚一沓纸推给她看。
“我叫他写了两份,一份交官府,一份烧给冤魂。”
黄、卢两人所做所为和沈节的猜测差不多,姓卢的畏惧鬼神,把早年发家做的亏心事也都交代了,还有身在镖盟时把镖盟消息出卖给白龙会、导致镖盟上下同时被袭击的事。
“是个叫孙易的熟人给他们泄露的消息。”明川把供状上一段指给沈节看。
“我找到点信件,信是按日期排起来的,中间缺了半个月,应该有人偷了信。”
“人还在这?”
沈节摇头:“不见得。他们应该是找好新东家了,孙易是新东家那边的,看见事情不对肯定会逃。”
明川也像模像样掐了一会,他模仿的是阿恰的手法,只不过还不熟练:“孙易还在岳阳!”
意思就是,又是来针对叶家兄弟的一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