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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深锁春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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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荔坐在一旁焦虑不安。

她的思绪又飘回了前几日。

自变故突起,她先是和兄长去见祖父,只是祖父根本不见他们二人。

他们毫无办法,便去寻了二叔,只是二叔此人和父亲不同。

父亲的政见和祖父有很大的分歧,否则也不会远走京都偏居明郡一隅十几年。父亲虽为文人,却刚正如劲松。

可是二叔不同,二叔虽为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将军,可是他却对祖父的话说一不二。

他听到二人的恳求只是长长叹了口气说,父亲不见你们便是不让你们去,我便是能帮你们也是帮不得了,况且此刻不见你们母亲或许更好。

崔荔没有办法便进宫去寻姑母,她还记得幼时姑母很喜欢自己的,说自己很像她幼时,可是她连姑母的面都没有见到,只得到姑母身边的大宫女传来的话。

“父若不许,勿逆其意,有崔氏在,汝母无虞也。”

崔棠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姑母的宫殿,在出宫的路上竟然碰到了五皇子盛硕。

他们二人虽为表亲却不甚相熟,二人打过招呼后倒是盛硕瞧她一脸颓丧,近日之事略略思索便知她是为了什么。

“可是你与表兄想见大伯母,我母亲不帮你?”

崔棠无力地点点头:“姑母说,若是祖父不让,就让我们不要忤逆祖父。”

盛硕闻言竟嗤笑一声:“外祖的话简直比圣旨还管用。”

“只是此事我便是想帮也有心无力,陛下不许他人插手否则我还能让文廷尉带你去,”盛硕右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忽地眼眸一亮,“我记得你在明郡时与安乐郡主相熟,可是?”

崔棠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盛硕看四下无人,微微弯身在她耳畔悄声说道:“你去找她帮你,此案由牧大人主审,陛下不是为他们二人赐婚了吗?她定能帮到你们。”

崔棠闻言双眸亮了亮,向他道谢过后刚忙出宫与崔原商议。

崔原垂眸略略思考道:“我们今晚再去见一次祖父,若是不行便去寻郡主帮忙。”

昨夜崔棠和崔原前去求祖父,希望祖父能帮他们见母亲一面。

崔棠自小就很害怕祖父,祖父的眼睛十分漂亮,但她总觉得这双眼睛能看透一切,她不喜欢这种被洞然一切的感觉。

祖父让崔棠先回去,带着崔原来到祠堂,让他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在这幽幽深夜,祠堂的烛火幽微,崔原看着那块崭新牌位心下酸涩。

只听得崔敬山沧桑的声音响起,犹如梵音:“你可知崔家是怎么有今天的?靠的是什么?

“阿原,你是崔家未来的家主,今日我便送你八个字:审时度势,顺势而为。”

崔原毫不畏惧地与崔敬山对视:“祖父这是什么意思?”

崔敬山精明的目光盯着他,锐利又逼人:“阿原,你真的不知道吗?”

“祖父的意思是,陛下让牧平也来审此案,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崔原的双眸中有几分倔强与不甘,“不论真假,母亲都已然是崔家弃子了。”

崔敬山满意地点点头:“你果然如你父亲一般聪慧无双,不过你母亲还不至于成为弃子,只是时机还未到,再等等。”

“祖父!”崔原红着一双眼看着崔敬山,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迟则生变,还请祖父帮帮孙儿。”

崔敬山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那块最近的牌位:“你和你父亲可真像,顽固不化。

“此刻不见你们母亲才是最好的,我明早会入宫见陛下的。”

他的声音冷酷又无情,掩盖了他那转瞬而逝的泪光。

崔敬山本已得陛下召见,可突然又说陛下此刻正忙谁也不见,崔原无法只得带着妹妹前来寻薛容玦。

*

薛容玦写得一手好行书,行云流水般便将裴雨眠先前的话一字不落地写了出来。

崔原和崔荔拿着这封短短的信纸,手始终在颤抖,崔荔的泪水顺着脸庞簌簌而落。

「子女兮,父母子女之缘,亦天数也。我得以成为你们之母亲,甚为喜乐。

岁月如流水,匆匆逝去。

我孕育阿原之时,常与夫君论及儿女之貌,或曰端方如父,或曰飞扬如母。然今日视之,汝逾我等所望,沉稳更胜母,洒脱尤超父。

惟有阿荔也,我始终怀愧于你。你自幼见我与夫君不和之时多矣,我唯恐你受此影响,成长不悦。然你令我惊喜,你热烈张扬,犹如骄阳明媚如火,更胜过我年少之时。

此生得以与你们相遇,乃我之大幸。你们成长之点滴,皆铭刻于心。你们首次翻身、唤母、步行、骑马,我皆亲见,余生之首次,当由你们彼此见证。

犹记数年前我生辰之日,你们携夫君为我作长寿面,虽未熟且咸,然而我觉得此生之甘美无出其右。

阿原、阿荔,我虽与夫君不和,却始终真情相待。我愿你们此生亦遇良人,共忧共乐,长相厮守,至地老天荒。

夫君与我已尽力为你们营造无忧之乐土,然生于簪缨富贵之家,亦有诸多身不由己。阿原,我准你从商,期望你在被束缚之前,得享自由之时光,至日后受桎梏时,或有回忆以慰藉。

若我不在,阿原,你乃阿荔之唯一依靠。在母亲心中,你永远是孩子,然而你已长成顶天立地之男儿。此次葬礼事宜,你处理得圆滑周到,已然独当一面。

阿荔,女子于世本就艰难。夫君与我已为你建筑花园,愿你此生自由绽放。然风雨难测,你当收敛性情,听兄长之言,遇事三思。你本聪慧,尚欠耐心而已。

阿原,我知晓你因见父母失和而厌恶权力,然须知若无权,没有父母荫蔽你与阿荔该何以自处?故我纵你游历四方,不愿你如夫君般郁郁,此乃我作为母亲之最大限度矣。

我这一生平乐且安,惟憾者,与夫君共乐之日短,与你二人别亦仓猝。

不必为我忧虑,今日之境地也算是意料之中。

时至今日,我最放心不下的,唯你们二人。阿原沉稳,阿荔天真,今后当相互扶持,相依为命。

言尽于此,勿须感怀,我们终有重逢之日。」

崔原看完后颤抖着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拉着崔荔郑重地向薛容玦行了一礼,薛容玦赶忙去拦,崔原却道:“郡主为我们带来了母亲的话,这是我们兄妹应当的,还望郡主受此一礼。”

薛容玦无法,只得站着受了二人一礼。

崔荔哭得梨花带雨,拉着薛容玦问道:“母亲……母亲真的做了他们说的事情吗?”

薛容玦看着崔荔通红的双眼,似乎透过她的双眼看到了那双始终平淡如水的眼眸,看着崔荔她大概能想象裴雨眠年轻时该是如何美好的少女,如何就走到了今日呢?

薛容玦握着她的手,不愿意欺骗她可也不愿告知她真相:“姐姐觉得崔夫人是怎样的人呢?”

崔荔一如裴雨眠所说天真无邪,并未发现她的顾左右而言他,反而是崔原看了她一眼。

崔荔不假思索道:“母亲是天下最好的母亲。”

她说完便反应了过来,抹了一把眼泪:“不论旁人说什么,母亲永远是我心中的母亲。”

崔原不愿在此事纠缠,只是问道:“我母亲可还说了什么?”

“她说,她很遗憾没有看到江南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的景象。”

*

薛容玦正跟在内侍的身后向御书房走去。

她刚刚送走崔原兄妹,宫中便来人传旨说薛皇后请郡主入宫小住,她心下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便带着月红上了马车。

只是下了马车月红先被人带去皇后宫里,那内侍却待着她往另一方向走。

她瞧了瞧四下无人,便将腕上玉镯塞进内侍手中,内侍借着宽大衣袖接过玉镯,仍旧脚步不停,只是低着头笑道:“郡主莫要担心,先前皇后娘娘和陛下正在下棋,有些消息传到了陛下耳中,只是他不方便传召,便借皇后娘娘的名义。”

薛容玦也笑着道:“多谢公公,只是不知陛下心情如何呢?”

那内侍想了想道:“奴婢出宫前陛下照常上了晚膳。”

薛容玦道谢后,心下快速地思索着。

陛下显然是知道了裴雨眠见她之事,可是陛下为什么要见她呢?陛下想知道裴雨眠和她说了什么?

那为什么不直接去审裴雨眠却偏偏要见她呢?

陛下的心情瞧着倒是没有变化,只是她此刻心情犹如一团乱麻。

薛容玦随内侍进入御书房时,绮罗香淡淡的味道传来,这是薛皇后最喜欢的味道。

陛下手中正拿着一本书在看,薛容玦心下倒是有些惊奇,甚少见到陛下如此闲适的样子。

薛容玦向桓帝行了礼,桓帝倒是十分随意地摆摆手,示意她坐在他对面:“听你姑母说,你下得一手好棋,来陪孤下一局。”

薛容玦翩然落座,仍笑着说道:“姑母过誉了,臣女的棋还是姑母教的呢。”

殿内无声,只是时不时有落子的声音,薛容玦始终悬着一颗心,不知道桓帝到底为何召她入宫。

桓帝的声音忽然响起,有些随意却带着帝王特有的严肃:“听闻,安乐今日去了廷尉地牢?”

“是,”薛容玦稳稳地将黑子落于棋盘之上,“崔夫人要见臣女,臣女便去地牢见了崔夫人。”

“哦?”桓帝听起来有几分感兴趣,一颗白子落下,她的黑子气数已尽被桓帝拿走,“说了什么?”

薛容玦却并不受那枚白子的影响,观察局势将黑子落下:“崔夫人说与臣女格外投缘,每当看到臣女便觉得像看到了年轻的自己,还曾赠予臣女一串佛珠。”

她从衣袖中拿出佛珠放在桓帝眼前,桓帝拿着细细瞧了一番:“她竟将这串佛珠赠予你,看来果真与你十分投缘。”

薛容玦看着桓帝的白子落下,开口问道:“姑丈与崔夫人是旧识?”

“不过是些陈年旧事,”桓帝摇摇头,并不欲多谈,“还说了些什么?”

薛容玦手执黑子,犹豫半晌迟迟未能落下,迟疑再三还是放在了一开始看好的位置。

“崔夫人托臣女给崔公子和崔姑娘传了些话。”

她说着拿出一张信纸递给桓帝。

她来时在马车上便重默了一份,她猜想八成能用到。

桓帝接过信纸仔细地瞧着信纸上的内容,看完后抬眼看着她道:“她为何不直接见崔原和崔荔呢?为何要安乐传话呢?”

桓帝的眼神轻轻淡淡地落在她身上,却有如千斤重。

“若是崔夫人能见到崔公子和崔姑娘也不需要臣女当这使者了,怕是有苦衷吧,臣女便没有多加询问。夫人丧夫本就可怜,以免徒惹夫人伤心,”薛容玦看了看棋盘,紧张地抬眼看了一眼桓帝又迅速低下了头,“姑丈,该您了。”

她能感觉到桓帝的目光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忽地她听到桓帝的声音:“原来如此,确实该孤了,让孤来瞧瞧该下到哪。”

薛容玦悄无声息地出了口气,桓帝将信纸放在手边未再多言,二人依旧沉默地下着棋,只有香炉里的绮罗香在御书房内盘旋而上。不知过了多久,薛容玦笑着道:“还是姑丈棋高一着,安乐认输。”

桓帝笑道:“以安乐的年纪,如此水平已经很不错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陛下过赞了,若是无事安乐便先行离去,不打扰陛下了。”

桓帝摆了摆手,只是她刚刚转身就听到桓帝的声音:“她没有说别的吗?”

薛容玦转身看着站在高台上的陛下,微微低头行了个礼道:“夫人说,她觉得做裴雨眠的时候比较快乐。”

桓帝难得沉默了,不知想起了什么面容也有些黯淡却只是一瞬又恢复成了那个威严的帝王。

“知道了,你去吧。”

薛容玦刚走出御书房,转过拐角便因腿软摔在了地上。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女鹅:跟皇帝说话又难又累啊TAT

第48章 深锁春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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