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下晚自习的时间比萧寻远早，趁现在接热水的人不多，便拿了他的水壶跟顾铭他们一前一后去水房接水，进宿舍的时候正好遇见萧寻远回来。

萧寻远接过自己的水壶跟谢砚道谢。他这两天有点发烧，精神不太好，加上今天他妈妈打电话给他，让他周末回家，那意思很明显让他别去其他地方。

他一边忧虑爸妈对他跟谢砚交往的态度，一边担心那个叫唐晚的女人来北城之后会破坏父母关系，加上朝起夜眠地学习，生生把自己给熬病了。

顾铭和汪轻扬对他家目前的情况稍微了解，只能劝他该休息的时候要休息，别想太多。他点点头，嗓子难受偏头咳嗽了两声。

谢砚给他倒了杯热水，“把药吃了，今天早点休息。”

萧寻远接水吃了药，犹豫半刻，缓缓说道：“我问了我妈，她说唐晚这周会过来找他们，我想请假跟我妈一起去见她。”

谢砚摸摸他的额头，有点烫，他斟酌着开口，“我知道你担心林阿姨，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不想让你参与过多，只想尽快解决这个问题让你安心学习。”

萧寻远凝眉，“或者我可以去找唐谦谈谈……”他话未说完就被谢砚阻止了。

谢砚敛容，神情冷峻，“听我的话，不要单独去找唐谦跟黎月清。”

这话萧寻远不止一次听谢砚说起，见他如此严肃的表情，思及唐谦偏激的个性，承诺般地点头答应：“我不会单独找他们的，你放心。”

汪轻扬闻言从床帘里钻出一颗头，唏嘘道：“我觉得谢砚说的没错，之前不知道唐谦跟你的关系，现在想他当时跟我们一起出去玩根本就是处心积虑。还有啊，最近我妹说黎月清也有点问题，她俩关系之前还挺好的，现在黎月清不跟她接触了，经常逃课出去。有一次她放学跟朋友一起逛街，在路上看见黎月清，好家伙，身边跟着一群混混，大姐大一样的……”

顾铭一边看手机一边回话，“其实黎月清咋样跟我们关系不大，主要还是唐谦那小子吧，身份关系挺尬尴，还是个满肚子坏水的，一心想要搞小远，明里暗里冷不防给你使绊子刺你一刀，妥妥的小人啊，光想想我拳头就已经硬了。而且我感觉，他妈来了估计也管不了他……”

谢砚很赞同最后一句，以唐谦对唐晚的态度，就算是唐晚来了也不一定有什么作用。但是对于一只疯狗，拴绳总比任由他狂咬人好。他看萧寻远眉头紧皱，点了点他的眉心，“不放心的话到时候给阿姨打电话，现在想太多也没用，上床休息吧，你脸色很不好。”

林素素最终没有答应萧寻远关于他跟她一起去见唐晚的要求。

此时在咖啡厅里，她身边坐着她的丈夫萧讯，对面坐着一位穿着白色皮草的女人，她自我介绍叫唐晚。唐晚属于那种一眼看去就觉得好看的女人，虽然年纪稍长，眼角长了细纹，皮肤似乎因为常年抽烟喝酒有些粗糙，仍能看出其风韵犹存。她端坐在对面，注意力既不在林素素身上，也不再萧讯身上，以至于萧讯说话的时候怀疑对方究竟有没有听清。

萧讯微微皱眉，声音仍旧温和，“唐谦他目前在北城大学读书，我每个月会给他一笔抚养费直到他大学毕业，你……你是怎么想的？”

唐晚猛地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英俊儒雅的男人跟他的妻子，懊恼自己刚刚走神。她习惯性抽出一根女士香烟，意识到咖啡馆里禁止吸烟于是夹在手里没有点燃。她咳嗽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没意见。”

语气里听不出她对这个儿子有多在乎。

萧讯沉默半晌，犹豫之间最后揭开了那段不耻的过往，“你……当时怀孕为什么没来找我，独身一人抚养孩子应该很艰难，又为什么留下他？”

唐晚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她瞥了一眼林素素，端庄、美丽、知性，心里忽然有点不爽，于是她揭开自己的陈年旧伤口，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口吻，“萧先生，当初你作为另一个租客搬进那个出租房之前，我这辈子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当时一眼钟情心里迷恋得不行，能怀上你的孩子对我来说可是一种寄托。”

她以为对方如同她一样，然而等第二天醒来，对方说他会补偿时她就忽然冷静下来了。萧讯只是在心烦气闷的时候顺水推舟，对方并不喜欢她，于是她果断地拿钱走人，没了爱情她还有钱，只是她没想到后面会怀孕。

她当初是想打掉那个孩子，恍然之间回忆起那个男人，她又不忍心地想留下一个念想。

她当时太年轻了，不知道作为一个念想的孩子需要一点一点抚养，费心费力才能养育成人。她恐惧孩子的哭闹，恐惧对方占据她的生活，等好不容易那个孩子长到能自理的年纪，她果断放手，只是每月给一笔钱让他生活。

她没想过要把孩子的事情告诉萧讯，也许是她仅存有的自尊心不准许她这样做。

她忽然开始幻想，要是当初她带着唐谦来找萧讯，那现在坐在他身边的会不会不是林素素，而是她呢？她知道对方有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儿子，养得跟一颗小珍珠一样，如果把唐谦给萧讯，会不会那孩子会过得更好，也不会再那么恨她？

她一想就忍不住心里发抖，那股愧疚的冷意很快扼杀了她发散的思维，她又重新龟缩到自己的世界里，她的世界很简单，麻烦的东西不要，简单的快乐才是她追求的。

林素素并不在意她近乎挑衅的话，“我听唐谦说从他上小学开始，你就没再管过他？”

唐晚想点头，注意到萧讯的目光，僵硬片刻说道：“我每个月都会给他生活费。”

萧讯注意到妻子的情绪，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接过话题，语气彷佛在上课般严肃，“唐谦学习方面很出色，可是他的心性有问题。他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跟一个高中女生不清不楚，甚至去抢小远的男朋友……还有，他找私家侦探拍小远跟他男朋友的照片，放到一中的学生墙上，事情闹得很大……”

唐晚听到的消息太多，以至于不知道先震惊唐谦的作为还是应该欣赏萧讯夫妻二人接受自己的儿子有男朋友这件事。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唐谦似乎惹了很大的麻烦，而萧讯找到她，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麻烦。

“他做了的这些……可我管不了他，自从他上了初中，我就已经管不了他了。”

自从唐谦上了初中，他或许是察觉到了母亲不光彩的工作，对待他比宠物更甚的敷衍，他再也没叫过唐晚妈妈，也不会再让她去开家长会，不再伸手要钱。

林素素莫名悲哀。她意识到，唐谦长成现在这个样子跟他的母亲有着很大的关系。但是她又能说什么呢，说既然生下来了就要尽到抚养义务，说缺爱的坏境容易让孩子心思长歪，没有用，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她只能说，“我们找个时间，带上两个孩子好好谈一谈吧，要是他继续伤害小远，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唐晚看着萧讯跟林素素离开，下楼梯的时候萧讯下意识护住林素素牵着她的手，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腻歪，她嘲讽般地冷笑，心里忽然为给萧讯添堵让对方想起自己而快意，想到唐谦又开始烦躁。

她这辈子没爱过谁，唯一爱过的男人现在是别人的丈夫，她没欠过谁，唯一感到愧疚的就是唐谦，她的儿子。

她忽然想回到过去给自己两巴掌，当初为什么不把唐谦留给萧讯，为什么要争那口气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控制不住打电话给唐谦，无人接听，她知道唐谦估计早就把她拉黑了。

林素素坐在车上一路无话，萧讯沉默地开车。不知过了多久，林素素哑声道：“唐谦那边，还需要你出面管束，那个孩子从小无依无靠养成了偏激的性子，他嫉妒小远……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很重视你这个爸爸。”

“我没有原谅他的所作作为，可如果我们处理的方式方法不对，以他的个性很可能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我不想最后送他进警察局……”

萧讯难掩疲惫地应道：“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我以为他只是恨我对他不管不顾，他说他妈妈不管他我也没有仔细问他小时候的生活，也许是我想要逃避吧。”

林素素叹道：“小孩受的苦，很多都是大人给的，你说是不是呢。”

萧寻远趁下课休息的时间跑到走廊角落给林素素打电话，

“喂，妈妈……”

林素素的声音很平静，带着安抚的意味，“我没事儿子，跟唐女士见过了……”她犹豫片刻，她想起她的儿子已经成年了，有男朋友，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似乎不应该再把对方当成一个需要隔绝一切不良影响幼孩。

她如实托出，“唐女士在唐谦很小的时候就不管唐谦了，找到她似乎也没什么作用，宝贝，他是你爸爸的孩子，你爸爸不可能放任他不管，但是他做的事情很难找警察……”

萧寻远握紧电话，他不关心其他的，“妈妈别担心，我……我现在在学校呢，学习什么的都没问题……照片的事情也已经解决了。”

林素素欣慰地笑道：“嗯，你安心学习，要是唐谦再找你麻烦就跟妈妈爸爸说。”似乎是开玩笑一般，她促狭地说道：“也可以找你的小男朋友帮忙，妈妈看得出来他是个可靠的孩子。”

萧寻远心里一抖，摸摸鼻子，“妈，我还以为你不赞同我跟他在一起……”

“妈妈没有不赞同。”林素素脑子里忽然想起自己儿子蹒跚学步的走路方式，“妈妈只是觉得……你们还小，有些事情不着急……”

萧寻远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他妈的意思，一下子头皮发麻，吞吞吐吐地说快上课了，说完再见赶紧挂了电话。

谢砚看着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慢悠悠地讲解试卷的最后两道大题，不紧不慢的语气跟催眠似地，不少同学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谢砚也有点迷糊，晃晃脑袋叫了A9一声，“黎月清知道唐谦的女朋友是谁吗？”

“知道啊，叫高意，黎月清还偷偷去看过对方。”

“高意知道黎月清的事情吗？”

“不知道。萧讯之前让唐谦跟高意坦白，不过唐谦面上答应了私下却是没说。”

“高意应该不知道唐谦跟我告白的事情吧？”

“不知道。”

他用手撑着下巴，双目无神地看着黑板，“唐谦对高意是什么感情？他喜欢高意吗？”

A9肯定点头，“他对高意的好感度比宿主你还高一点，数据评估来看是很喜欢高意的。”

“噢……”

这一周高三月考，下一次月考就是期末考试了。学校周五上完课放假，不过因为月考要占用周六一天，高三就变成了周六考完试放假了。顾铭跟汪轻扬先回家了，谢砚在宿舍等萧寻远考试。

他百无聊赖地点开平板，将编辑好的本周末暂不直播的消息发到主页。一瞬间评论哭爹喊娘地涌出来：

“我期待了一周，就这？！就这？！”

谢砚回复：嗯，就这。

“爹，你出来，这是助理发的对不对，皮下不是你？！快出来？！”

谢砚回复：？？是我，周末有事。

“我糙，九大居然回复评论，敢不敢给我回复一个，球球了呜呜呜呜呜。”

谢砚满足要求：敢的，你看。

宿舍暖气很足，萧寻远打开门就发现谢砚正坐在桌前刷游戏，他记得这是接的某个推广，谢砚需要养号升级，以免游戏开新活动的时候等级太低引起粉丝跟金主的不满。他虽然知道，不过自己辛辛苦苦地考完试回来发现男朋友在打游戏这种不爽还是有点上头。

他脱下羽绒服，穿着校服走早谢砚的背后，“我在考试你居然在打游戏？”

谢砚在他进门就注意到了，微微抬头问道：“考完了，考得怎么样？”

萧寻远搭上他的肩膀，凑过去看眼花缭乱的游戏页面，“感觉差不多吧，你完事儿了吗，完事儿了我们就走吧。”

谢砚注意力在游戏上，闻言随口道：“再等我一会儿。”

萧寻远蹭蹭他的头发，有点不满意他注意力全在游戏上的态度，于是低头吻住了对方的耳朵，恶作剧地咬了一口。谢砚偏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彷佛在问，干什么？

萧寻远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我明天想去北城大学找一个人。”

谢砚手一顿，继而继续敲键盘，“去找高意？”

萧寻远本来还想卖个关子，没想到对方猜到了，“是啊，总不能立正站着挨打，唐谦的妈妈唐晚在北城，我觉得高意应该不知道唐谦跟黎月清的事情，也不知道他跟……你告白过……”

谢砚瞬间知道他想干什么了，“从我之前找的私家侦探得到的情报看，唐谦应该是很喜欢他那个女朋友的。”

萧寻远冷笑一声，“那不是正好吗？既然是女朋友，那就是一家人，不应该有欺瞒才对。”

谢砚摸摸他的头，“今天要回家吗？”

“回家，我妈让我回去。”

谢砚没什么太大反应，点头道：“嗯。”

萧寻远继续咬他耳朵，“你都不挽留我的吗？哼，得到了就不珍惜，果然是这样的。”

谢砚耳朵痒，侧头躲了躲，手下不停，等萧寻远闹腾够了气得去收拾东西。谢砚终于把账号刷满级了，游戏下线准备回去睡大觉。不过在回去睡大觉之前他还有事情要做。

萧寻远正在书桌上收拾东西，穿着蓝边白底的校服下身材修长，因为想引起男朋友注意的挑逗失败此时脸上很是气恼。

他上前去搂住萧寻远的腰，因为冬天太冷里面穿了秋衣，他从秋衣下钻进去摸到了光滑细腻的皮肤。萧寻远被他温凉的手摸得一激灵，挣扎着继续收拾书包，嘟囔道：“手好凉，别摸我，不是忙着打游戏吗？”

谢砚想干的事情萧寻远从来拦不住，很快他就被抱着坐在谢砚的床上，本来是在书桌上坐着，可是木制的书桌上没有垫子，坐上去屁股凉飕飕的他拒绝。

他顺着谢砚的动作褪下裤子，谢砚将他的秋裤丢在一边，又让他一只脚套上校服裤。萧寻远不满意他的嫌弃，“秋裤怎么了，秋裤冬天保暖，谁跟你似的冬天不穿秋裤，冻死你，小心以后痛风……”

谢砚让他闭嘴，“你再说我就萎了。”

萧寻远嗯哼一声，似难受似欢愉，“你……！！！不说话就不说话，哼……”

萧寻远堵了一口气在心里，不出声就是不出声，眼睛都哭红了都没出声，寝室只能听到床铺的嘎吱声，铁架床的声音很大，甚至盖过了谢砚喘息跟诱哄的声音。

大约是过了一个小时，谢砚从床上爬下来，萧寻远从床帘里露出头，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的泪痕跟红晕还在，看着就知道刚刚被欺负得熟透了。他爬下床架，谢砚注意他的动作，怕他腿软摔下来。

谢砚将他抱在怀里，坐在书桌前给他揉腰，“休息一会儿再走。”

萧寻远乖顺地倚在男朋友怀里，谴责道：“你好凶。”

谢砚当他是夸奖，“不是不说话吗？秋裤给你穿上了。”

萧寻远捂住他的嘴巴，殷红的眼角因为瞪大眼睛而微微撑开，“不许说秋裤！你是不是嫌弃我了……”他想起刚刚在床上谢砚看见他的秋裤时一言难尽的表情，顿时有些委屈，“你就是嫌弃，嫌弃我穿秋裤跟你做，嫌弃我游戏打得不好不能陪你玩，还因为唐谦的事情经常生气控制不住脾气……”

萧寻远一直都知道，谢砚偏爱他白玉无瑕的模样，可是再无暇的白玉在亲密关系中也会侵染上俗世的烟火，他害怕谢砚会在日渐相处中发现他不是那么完美，不再那么……喜欢他。

说着漂亮的眼睛竟然噙满了泪，患得患失，他真的在恐惧谢砚会抛弃他。

谢砚愣了一下，有点好奇地看着他欲哭不哭的表情，甚至有闲心等眼泪落下来伸手抹干净脸颊上的泪珠。他半天不说话，萧寻远心里更难受，直觉自己开了一个不好的话题，慌忙擦脸转移话题，“我们该走……”

谢砚捏住他的下巴接了一个温柔的吻，萧寻远乖乖地张开嘴巴接受对方的入侵。

谢砚轻声耳语道：“没有这回事，不就是一条秋裤，气成这样？等下去商场买一……买三套情侣款秋衣秋裤。”

萧寻远抿了抿红润的嘴唇，小声问：“真的吗？”

“现在就打车去商场。”

“不是……”

谢砚摸摸他的耳朵，“我从来没嫌弃过你，冷了就穿秋裤，心情不好可以发脾气，不擅长打游戏我陪你练号。”

萧寻远眼泪还没流干已然笑意盈盈，他窝在谢砚的肩窝里，亲昵地低语道：“我好喜欢你啊，谢砚。”

“我也喜欢你。不过宝贝你先起来，我的腿麻了。”

萧寻远嘟囔了一句，忽然想起什么，眼神亮晶晶地抬头看他，“我们去商场买秋裤，快点！”

谢砚：“……”

作者有话要说：萧寻远：穿秋裤，不然以后老寒腿，我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