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我就像是一条被迫搁浅的鱼。

我大口大口呼吸着，可贫瘠的空气依然不够。

我想要逃开这方小小的天地。

可是被四周的禁锢束缚住了。

我无法逃开也动不了，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心脏急速地跳着，告诉我还活着。

我也不知道我在那样无助的，绝望的环境下待了多久。

我只知道，当我重新见到光明的时候，我的四肢已经麻木了。

我好像哭过也好像没有，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知道我是在做梦，我挣扎着想要从梦境中清醒，可是我做不到。

我只能感觉我被人提走。

提到一个人的面前。

那个人是谁我已经看不清了，我只能感觉到他捏着我的脖子打量了我一番，然后说了一句什么。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被人带走了。

后来我似乎是被打了。

好像是因为别人不肯要我。

我被扔进了黑暗的牢笼中。

两只小小的手把我抱在了怀里，透过微弱的光芒，我看清楚了他的脸。

那是一个小孩，大概10岁的样子，他很冷静，抱着我安抚着我，梦中的我看着他，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那小孩拍着我的后背，安抚着我，我靠在他的怀中，死死地抱着他。

年长的我没办法控制梦境中那位我的行动，我靠在对方幼小的身体上，看着对方熟悉的眉眼，逐渐地，一个猜想逐渐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如果，梦中的是我的话，那么这个孩子是。

萧承佑。

这三个字出现在我心中的时候，‘我’也开口了，“萧承佑，我们会不会死？”

“不会。”回答我的是少年坚定的声音，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就已经很冷了。

他安抚着我，“不会出事的。”

‘我’哭了，也笑了，我能感觉的出来小小的我很害怕，整个人都颤抖着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每天进来的都是各种生人的面孔。

终于有一天，萧承佑把我举了起来。

他让我爬上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他的话照做了，他很快就追上了我，没过多久我见到了我的爸妈。

那次我哭了好久好久。

忽然，画面一转。

剧烈的痛楚感出现在我的身上。

‘我’嚎啕大哭，痛苦感却丝毫没有减弱，鞭子抽在我的身上，脚踢在我的身上，我感觉我要死了。

但是我没死。

我活下来了。

但是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我’浑身难受地躺在地上，地面是冷冰冰的，我的脑袋是热的，我能感觉到我发烧了，但是没有人理我。

那些人他们打我，鞭子时不时落在我的身上，巴掌，拳打脚踢都落在我的身上，每当我哭泣的时候，他们都会问我怕不怕，我都会哭泣着说怕，回答我的是他们带着恶意地笑。

他们没有杀我，只是折磨着我，也不让我死，我感觉我就是地上的一滩烂肉，每个人走过我旁边的时候都要打我两下，然后在我濒临死亡的时候，喂我吃药，如此继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到我眼前有人停了下来。

我以为是来救我的，我抓着他的脚，用微弱的声音求救，“救我。”

耳边是一声嫌恶的笑语，“真恶心。”

我的手被重重地踢开，一只脚踩在了我的身上，他似乎想要杀死我，脚下很用力，我只依稀间听见了几个字。

“赎罪去吧。”

痛楚袭来，梦中的我不再挣扎。

*

剧烈的痛苦让我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我抬手下意识摸着自己的心脏。

心脏还在跳动着。

我压下心底的恐惧，开灯进浴室检查了一下身体。

我好好的，身上没有伤痕，这具被精心养了二十多年的身体甚至连任何细微的伤痕都没有，但梦中的一切就像是我真实经历过的一般，我到现在都还能感受到那种窒息。

我冲了一个澡，打开手机看了一下，今天我睡得比较早，因为突然出现的那个人，我觉得不舒服便早睡了，现在才10点左右。

许是因为那个梦，梦中守护我的是萧承佑，我有种迫切地想要见到萧承佑的冲动。

我索性换了身衣服直接下楼，出门后找了个保镖开车带我过去萧承佑的别墅。

我没和谁说，到了萧承佑的别墅前我才打电话给萧承佑。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我看见了萧承佑的背景，是在他家，我没等萧承佑开口就对他道：“萧承佑，我在你家门口。”

萧承佑的表情有些惊讶，但是没说什么，不到半分钟我面前的门就被打了开来。

我下了车，让保镖先走，我一个人进了萧承佑家。

走到别墅门口的时候萧承佑已经在等我了，他站在门口，一袭修身的黑色睡袍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沉稳了。

他手上拿着一个杯子，见我过来，他把杯子递给我，我低头一看，是橘子汁。

“怎么过来了？”

他问我，视线在我身上扫视了一圈，他眼神微微凝固了几分，“进来。”

我走了进去，他家的布局和我家的差不多，他把我按在沙发上，自己则进了房间，拿了一条毛巾过来。

他把毛巾折叠好递给我，“干净的，敷一下眼睛。”

我接过毛巾，后知后觉地摸了一下眼睛。

想来我是在梦中哭过，眼睛有些疼，刚刚我根本没注意到。

也不知道是自小太过娇养还是怎么样，稍微哭一下我的眼睛就会红肿。

我听话地拿着毛巾敷着眼睛。

萧承佑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一边敷眼睛一边道：“我……”

想起噩梦，梦中的一切又出现在我的脑海中，那密闭的空间，一下又一下抽在身上的藤条，以及那一声声嫌恶的话语，一张张笑容扭曲的面孔又钻了出来。

我几乎下意识绷紧了身体，压下了脑袋中画面。

一只手轻轻在我后背拍了拍，“没事了。”

我沉默着，把整个人的重量靠在了萧承佑的身上，就好似梦中我全身心依赖他一般。

我沉默了许久，压下了脑海中的画面，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萧承佑，我们小时候就认识吧？”

*

抱着我的身体僵住了。

我感觉到了。

好一会儿他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他问我，“为什么这么问。”

我答道：“我想起来了。”

我对他解释道：“我想起来了你，还有我，我们被关住了。”

萧承佑的身体再次僵硬，连带着他拍在我背后的手也有些僵硬，半晌后他道：“嗯。”

“我们认识。”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全部想起来了吗？”

我从他的话里面听出了几分颤音，沉默地从他身上起来，“没有。”

“你全部告诉我好不好？”

我认真地看着他，“我觉得我要想起来了，但是我现在还没有全部想起来。”

“我害怕。”

萧承佑的脸色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犹豫，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对我问道：“想起什么了？”

我答道：“我想起来了，我被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没人理我。”

“想起来了你哄着我，带我逃出去。”

“想起来了我被他们打得好痛，我快死了。”

“我……”

我闭了闭眼睛，没有继续说，下一秒我就感觉到我被人重重地拉进了怀中。

手上的毛巾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抱着我的人身体细微地颤抖了一下，他抱着我，抱得很紧。

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他开口道：“我告诉你。”

我没有说话，我在示弱，我迫切地想要知道那时候我遇到了什么。

我想知道那时候的我和萧承佑的关系怎么样。

“你很勇敢。”

萧承佑的声音很温柔，我头一次听见这种温柔，温柔中又夹杂了一些其他的情绪，似乎是忍耐，又似乎是其他。

我安静地听着。

“我十岁那年，家族中的斗争陷入白热化，我被一个同父异母弟弟的母亲派人绑架了。”

“他们把我卖了。”

“那时候你两个哥哥带着你出来玩，你迈着小短腿跟着你两个哥哥，正好撞上了逃跑被抓的我，于是你被牵连了，你们带的保镖也被他们几个同伙牵制住了，你和我一起被带走了。”

“我们被关了半个月，被人给转手卖了，之后又被关了半个月，半个月后，我们跑出去了，在被追上之前遇到了带着警察的你爸妈。”

“我们被救了回去。”

“我在你家里住了两个月。”

“之后我和你两个哥哥一起带着你出去玩，之前那群人没有抓干净，他们以为是你让他们的同伙被抓的，用了些手段把你带走了。”

“这一次，你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整整三天。”

“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

萧承佑喉咙动了动，继续道：“救回来后你昏迷了将近两个月，醒来后把所有人都忘了，同时也害怕所有陌生人的靠近。”

萧承佑显然不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他说出口的故事十分平淡。

通过他的话语，我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没有想起什么。

“抱歉。”萧承佑在和我道歉，“当时我不知道你会被他们盯上，要是知道的话我不会牵连你，后面也是我没想到，我就不该让你先跑的。”

“要是没有跑，你也不会被他们打成那个样子。”

听着萧承佑的道歉，结合之前的话，我知道萧承佑为什么道歉。

只是，那毕竟是在我梦中的事情，随着醒来，梦中的记忆逐渐淡去，一些场景也模糊了几分。

这让我意识到，我根本就没想起来。

只是……

为什么我感觉眼眶有些酸涩呢？

我想。

我从他怀中撑起身体，想笑，但是我看见了他眼中的我，笑容很难看。

很像是在哭。

我几乎下意识地看了看萧承佑的肩膀，他穿着黑色的睡袍，我看不清楚他的肩膀到底有没有湿透，但是看着那里的时候，我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刚刚那里滚烫的温度。

那温度很烫人。

察觉到我在想什么，我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然后我眼角的余光看见了萧承佑抬起来的手，他的手落在我的脸上，指腹处摩挲着我的眼角，对我说，“你没有想起来吧。”

虽然是疑问的话语，但是被他说成了肯定句。

见被揭穿，我也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