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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一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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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见卿在心里对花月下说了几声抱歉,希望她能再坚持坚持,而后打车直奔周折枝住所。

此前周折枝在手机上发过来的照片并不清晰,或许是照片年代久远的缘故,上次本要亲自去看,却被宁大老板迷得神魂颠倒,陆见卿深感歉意。

走在小区里,速度平稳不敢快步,伤口一直隐隐作痛,陆见卿只想着看完照片赶紧回医院,免得伤口恶化。

老实敲门等待,周折枝黑着脸开门,阴阳怪气地开口,“钥匙丢了?”

“忘带了。”陆见卿笑笑,总不能说刚下飞机来不及回去取钥匙,换了鞋径直往里走,“照片呢?”

“有没有良心?”周折枝跟在她身后,伸出手一巴掌拍在她背上,“我看你被那个女人迷昏了头。”

这一巴掌力道不大,但陆见卿伤口没好全,一通撕扯之下痛得她差点吐出来。

周折枝面上一慌,忙问:“你怎么了?”

陆见卿撑着沙发坐下,把痛感咽下去,摆摆手找了个理由,“没事没事,刚拔了罐,先看照片吧。”

周折枝不疑有他,抱怨道:“照片照片,你脑子里只有照片。”

说归说,还是进房间把照片取出来交给陆见卿,“看仔细了,下次再想看可没这么容易。”

陆见卿说了声感谢,深呼吸几下,拿过照片端详,仅用了一眼,便瞬间遍体生寒,后背立刻被冷汗洇湿。

她抬头揉了揉眼,又看了一遍。

一遍又一遍。

每看一遍心脏就往下坠一分,直到落入谷底。

“你手怎么抖成这样?”周折枝坐在陆见卿身边,看她双手抖如糠筛,眼眶充血发红,整个人失魂落魄好似陷入梦魇。

“没……”陆见卿刚说了一个字,喉咙哽咽得像是被鱼刺扎透,就连呼吸都在颤抖。

拼尽全力调整状态,使劲咽了咽喉咙,可说话的嗓音依旧沙哑得如同常年滴水未进。

“能不能把照片借我,拜托。”

“可以,你拿去。”周折枝想也未想,她头一次见陆见卿表现出如此神情,就算之后被父亲知道也不忍拒绝。

“多谢。”陆见卿扶着沙发想站起来,可全身的力气早已被抽空,手臂发软到几乎感觉不到存在。

周折枝担忧地搀着她,“你怎么了?”

陆见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僵硬地摇了摇头。

不知怎么离开,又怎么打车到的庄园,陆见卿丧魂落魄到了极点,就连给司机结账都忘记,直到司机提醒后才反应过来。

脑子里一团乱麻,宛若行尸走肉般走进别墅,刚到达别墅大门,不知哪根筋搭错,神思恍惚间朝着花圃走去。

花圃里的玫瑰有些已经开了,零零散散地点缀其中,美丽又致命。

陆见卿看着这满园的花,刚想走进去之时,却看见中间空地上搭起的天幕,天幕之下摆着一套桌椅。

两个人背对着她坐在那里喝茶聊天。

从背影陆见卿便知,其中一个是宁知芜,另一个女人不熟悉,但她猜测应该是周锦衣。

而陆见卿所在的这个距离,恰好可以听到她们之间的谈话。

“老板,破译地图切勿操之过急,您的身体要紧。”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知您长久以来的夙愿,您看着我长大,又看着我年华老去,而您还是如此年轻。时间从未在您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我却已经慢慢变老。”

“这并非好事。”

周锦衣的话仿若魔咒,一刻不歇地在陆见卿脑海里回荡,什么“看着我长大,看着我变老”,触目惊心,字字泣血。

宁知芜是谁?她究竟是谁?

寄于下世,愧对鸢鸢。

寄于下世,愧对鸢鸢。

寄于下世,愧对鸢鸢……

原来如此。

联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陆见卿顿觉地转天旋,腹内血气上涌,一股铁锈直冲喉间,噗地一声喷将出来。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破安静环境,周锦衣以为来者是周祈望,正准备开口询问,回头后却看见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周锦衣脑子瞬间空了一拍,白活了这么多年也只敢喊一声“陆小姐”。

世间大事都是不允许铺垫的,此刻阳光正好,在暖阳下,所有景象应是良辰。

尚在品茶的宁知芜听见那声“陆小姐”,手中拈着的花枝不慎掉落,砸在地面弹开无数零散。

宁知芜脸色骤然大变,猛地回首,视线中的陆见卿扶着栏杆,脚边血迹犹如彼岸之花,深沉妖艳。

陆见卿的眼神是宁知芜从未见过的冷然,眼中的底色只消一眼便令人不寒而栗。

宁知芜不知她何时站立于此,也不知被她听去多少不该听见的话。最坏的可能,是她每个字都听见,每个字都记住。

怎么解释,或者说怎么一笔带过。

宁知芜头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周锦衣心底亦是慌乱,忙起身去扶陆见卿,后者却直接将她的手躲开,用最后一丝理智保持礼貌,“抱歉,请你回避一下,我有事要跟宁、宁老板说。”

周锦衣不敢擅作主张,抬眼询问宁知芜的意见。

宁知芜朝她点了点头。

得到首肯后,周锦衣转身离开了庄园。

陆见卿抬手抹去嘴边的血迹,一步步朝宁知芜走过去,她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像淬着毒的镰刀,高高悬在宁知芜心上,不知何时生劈下来。

“你怎么吐血了,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姐姐。”

宁知芜咬着唇,伸手抱住陆见卿,喊着她奢求的称呼。她期待着,只要这样喊,陆见卿一定就会立刻消气。

陆见卿心中郁结实难消除,面对相拥却也未躲,她想看,眼前这个人同她一样的仓皇无助。

而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被骗这么久之后,她竟舍不得推开。

骗局下的温柔是慢性毒药,一点点腐蚀她、浸透她,让她心甘情愿的被她骗,被她利用。

直到此时此刻,她都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

“你还要装多久?”

陆见卿声音很低,她侧头去看宁知芜,看她藏在视觉盲区里的算计。

她已是百病无救,临到头也不过是想求一个答案。

宁知芜埋首在她颈间,思考逐渐崩盘,千言万语冗杂,面对质询,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陆见卿用力掰开她的手,双手搭在她肩上,充血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我问你究竟还要装多久?”

嗓音沙哑,一字一句地问。

明明是一句简单的话,却把陆见卿问到几近崩塌。

她想到从前种种,想到那些患难与共,那些危机四伏下的潜藏的情愫,还有眷念似长月讨巧般爱她的时刻。

压抑许久的泪落入泥土,而她浑然未觉。她并不想哭,甚至觉得不该哭,可眼眶像是淋了雨,淅沥嘈杂。

突然从爱里生出几分恨,陆见卿低头俯视着这个迷雾一般的人,喉间嘶哑恨不得捏碎她。

“你把我当什么?你是怎么看待我的?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一直骗我就可以心安理得?”

“你没有心吗?我那么信任你,恨不得为你去死!而你呢,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像看小丑一样审视我!”

“我在你心里就一点都不重要吗?哪怕只有一点!”

“从头到尾!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你手里的棋子!”

“宁知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玩弄股掌之间,你在沾沾自喜吗?”

“说话!!告诉我!!”陆见卿高声怒吼,脖颈青筋暴起,双眼布满血丝,眼底是藏不住的恨意。

陆见卿每一声质问犹如斧钺欺身,一副心肠抖开已是百孔千疮。

宁知芜被她问到深处,恍然惊觉错亦是错,对亦是错,“你别急,我都可以解释……”

陆见卿松开搭在她肩上的手,神情悲怆难明,“解释?一定要在我发现之后才能换来你一句解释。”

“如果我今天没有出现,你会想解释吗?”

“你不会!”陆见卿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你根本没有想过解释,你所想的,不过是怎么再骗我一次!”

“你的心怎么会硬成这样,宁知芜,你怎么会对我这么狠心?”

如果一定要事情再无挽回余地才想到补救,那她算什么?陆见卿眼眸含泪,细想这数月里的朝夕相处,每一刻都暗藏算计,每一步都是眼前人的精心策划。

那她在宁知芜心里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一把趁手的钥匙,一个只为达成她目的的工具?

陆见卿的话好似利刃,每一句质问都说到极致,宁知芜根本无从反驳,甚至连开口都做不到。

陆见卿说得对,她确实卑鄙的、侥幸的,试图利用信息差翻过此篇。

“不,我……”宁知芜垂眸,“我是想告诉你的,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呢,可是的话她开不了口。

“好啊。”陆见卿截断她的话,“你来告诉我,是先告诉我你是谁,还是先告诉我我是谁?”

“我……”宁知芜刚开口便停住,她没想过这个问题,突如其来的质问搅得她不知从何说起。

“说不出来?”陆见卿像是看穿她的把戏,嗤笑着问:“那好,从最简单的问题解释。”

“我问你,你从什么时候认定我是陆观南,换句话来说,你从什么时候认定陆观南是我的前世?”

宁知芜眸光黯淡,“在溶洞确认。”

“原来在那么早之前你就知道。”陆见卿往后退了一步,泪珠似断线,庞大且绵密的悲伤瞬间覆盖。

不知怎么,看着眼前这个人,竟感到无比陌生。

“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我也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却从来不想勉强你。”

“是我蠢。”陆见卿抹开泪,“我心疼你的身不由己,连多问你几句都舍不得,可你呢,一而再再而三,从你嘴里永远听不到一句真话。”

“你把我的前世今生了解透彻,而我却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我被你骗了这么久,你也该知足了吧。”

太可笑了。

这一切都太可笑了。

她怎么会蠢到去靠近一个不该靠近的人,她们之间分明隔着一条银河。

“陆见卿……”宁知芜出声喊她,看清她眉眼隐匿的痛色,向来看得开又干净的人,如今被逼至绝路。

她自负理亏,一句话含在嘴里万载难以言喻,她又该从何说起,说出来不过伤人伤己。

“你怎么配叫我的名字?”

陆见卿笑也难笑,一声轻呵扭曲到极致。

“我该怎么称呼你,宁知芜?还是鸢鸢?”

第101章 第一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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