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如此,陆见卿只得无奈摇头,自己推着轮椅做康复治疗。
她伤在腹部,走路走得多了就肠子痛,所以只敢在住院部来回活动。
这非常痛苦,因为还在恢复期,吃饭只能吃流食。花月下是个没心肝的,顿顿大鱼大肉,馋得她午夜梦回全是荤腥。
为尽快恢复,陆见卿活动比较频繁,住院部的医生护士都眼熟她,见她又推着轮椅出来,笑说整家医院就她最忙。
宁知芜给她安排在单间,房间布置跟在家没两样,唯一不好的是碰不到几个病友。今日感觉身体又好些,陆见卿开拓新地图,往楼下逛去。
一路跟护士打招呼,一路下了楼。没注意几层,电梯停在哪陆见卿就走到哪。
下了电梯,跟着一位姐姐往里走,这位姐姐年纪三十来岁,衣着朴素面容憔悴,手里的保温饭盒被她珍贵的抱着,一直低着头看不出表情。
陆见卿见她走进一间病房,心下一动,忍不住在病房外驻足。
这间病房是三人间,她把饭盒放在床头,俯身轻柔地唤着病床上的女人,那人跟她差不多大,头发剃了个干净,脸色苍白。
陆见卿无意窥探他人隐私,看了两眼后便往别处逛去,直到这层楼逛得差不多,才往回走到原来的位置。
还未走近,便听见病房里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哀嚎,陆见卿往里看了一眼。只见病床上的女人被几个护士按住,身体不停挣扎,那个被保护在怀里的饭盒打翻在地,地面一片狼藉。
女人的叫喊声太过痛苦,陆见卿作为看客也忍不住皱紧眉头,她看见在电梯里碰见的那位姐姐捂着嘴哭泣,仅从神态便能知晓,她的痛苦不亚于病床上的女人。
这幅场景太过悲惨,陆见卿实在看不下去,推着轮椅往电梯口走。
没走两步又停下脚步,叫住一旁经过的护士,问她里面的女人是什么病。
护士见惯了生死,却也忍不住叹气,“癌症晚期。”
陆见卿点头道谢,恍恍惚惚回到自己的病房。
花月下一局游戏没打完,抽空看了陆见卿一眼,“老板说她待会儿过来,你别乱跑了。”
陆见卿的思绪还在刚才的场景里没有出来,胡乱应了一声,躺回床上木木地发呆。
不知是否日有所思,她竟然想到了宁知芜,去猜测她发病的时候该痛到何处。
宁知芜忍痛能力一流,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能让她喊痛一定是痛到极致。
陆见卿不会因为宁知芜不说便觉得不过如此,相反,细想起来更觉心惊。
转眼看见花月下姿态不雅地躺在床上,陆见卿从床上下来,一巴掌拍在花月下腿上,力气不小,把她的手掌震得生疼。
“卧槽,你有病啊?”花月下从床上蹦起来,痛得手机都扔了出去,双手捂着腿龇牙咧嘴地骂人。
“你今天没吃药是吧?痛死我了!”
“很痛吧?”陆见卿揉着手掌问。
“你说呢?!”花月下气得半死,“要不是看你伤还没好全,你看我今天打不死你!”
陆见卿点点头,“要是一直这么痛,你受得了吗?”
“你是弱智吗?”花月下怒骂,“你刚被人捅了一刀,痛不痛你不知道?要是一直被捅,你能受得了?”
“有道理。”陆见卿躺回床上,盯着纯白天花板出神。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手机被乔归夷拿走之后交给了万盛海,随着万盛海被捕,郑蕴君便把手机还了回来。
陆见卿拿起手机查看,屏幕上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接通电话,那头咳嗽了两声,不确定地问:“陆见卿?”
陆见卿冷笑一声,“你还好意思给我打电话?我差点被你害死。”
听见陆见卿的声音,乔归夷松了口气,她被宁知芜警告得丢了胆,担心这通电话被宁知芜接到。
只要接电话的人不是宁知芜,不管是谁乔归夷都能厚着脸皮聊两句。
“别生气嘛。”乔归夷笑道:“你这不是还没死嘛。”
“你说的是人话?”陆见卿气极反笑,怎么之前没觉得乔归夷这么不要脸,“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挂了。”
“哎呀,别啊。”乔归夷着急忙慌叫住陆见卿,“我也不想给你打电话,主要是有人想跟你说两句话,我受人之托,没办法啊。”
“呸!不管是谁,只要跟你沾边的,一律别来找我。”
乔归夷被她噎住,意识到今天不好好道歉,这事就过不去,于是耐下心解释。
“你怪我我能理解,可我也是无奈之举。万老头逮住我之后差点没把我打死,还给我喂了个不知道什么的虫子,说我不听话就七窍流血而死。”
乔归夷语气低落,娇滴滴地说:“人家一个弱女子,除了听话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别蒙我!”乔归夷的路数陆见卿不说了解十分,起码六七分是有的,“你直说吧,收了万盛海多少钱?”
“也就一百……”乔归夷话说到一半,赶紧把剩下的话吞进肚子,收得太急被口水呛住,在电话里不停咳嗽。
“你还真是两头骗两头要。”陆见卿气到捂住额头,深呼吸半天才没直接挂断。
好容易停下咳嗽,乔归夷忙说:“这钱收不收都得替万老头办事,我干嘛亏待自己是吧?”
“总之你先别生气了,姐姐我真知道错了,下次绝对不坑你,你就原谅我这次。”
“好啊,原来你被捅这件事乔归夷也参与了。”花月下听了半天,总算听出个所以然,凑到陆见卿身边对着电话大骂。
“你咋这么没良心?卿卿妹妹对你也不差,你脑子进水了把人家害进医院,她差点死在手术台上!”
“你谁?”乔归夷话还没说完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陆见卿骂她可以,本就是她不对,但是其他人骂她她可就不乐意了。
“一个平平无奇的正义之士!”花月下抓过陆见卿手里的手机,打开免提,“坏事做多了小心遭报应。”
乔归夷满头问号,回怼道:“我去,你哪位我请问?路过掏粪车你也要尝尝咸淡是吧?我在跟陆见卿说话,关你什么事?”
“我是你花祖宗!”花月下被骂急了眼,开始连飙脏话,不堪入耳到陆见卿都听不下去。
“行了行了。”陆见卿拿回手机,呵斥道:“你俩都闭嘴,受伤的人是我,能不能让我清净些。”
病号发话,两人不情不愿地住了口。
陆见卿揉了揉太阳穴,问乔归夷,“先说你找我什么事。”
乔归夷拍拍胸口平复暴躁情绪,温声细语道:“不是我找你,是阿康,你还记得他吗?”
“记得。”陆见卿皱起眉,“他找我做什么?我跟他又不熟,也没有什么往来。”
“我也不知道。他好歹做了我那么久的眼线,虽然后面跑路了,但是我欠他一个人情。既然他求到我这里,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我就能帮则帮。”
陆见卿“嗯”了一声,“所以他在你旁边?”
“嗯,我把电话给他,你跟他说吧。”
乔归夷说完这句,没多久电话里便传来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我能单独跟你说两句话吗?”
陆见卿不解其意,但还是把免提关掉,示意花月下先离开病房,“现在就我一个人,你说吧。”
“我太奶奶病重,想见你一面。”
“见我一面?”陆见卿更加不解,“为何要见我?我并不认识她。”
“你可知陆观南这个人?”
陆见卿心头一跳,眸子转了几圈,“什么意思?”
“陆观南是我太奶奶的继母。”
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炸得陆见卿不知今夕何夕,“继母?陆观南嫁过人?你说清楚些。”
“不不不。”阿康赶紧解释,“我太奶奶只是记在她名下,她并未结过婚。”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便觉得你十分面熟,后来回家翻开老照片时才确定,你跟陆观南长得一模一样。”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可如今我太奶奶病重,神志不清,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再见见自己的继母。”
“我……”阿康语气哽咽,“我作为小辈,想在太奶奶去世之前完成她的心愿,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陆见卿脑子一团浆糊,这感觉就好像一个二次元的人某一天突然以实体状态出现在眼前,就像是三维空间偶然接触到四维空间的碎片。
“陆观南是什么时候死的?”陆见卿踌躇地问。
“1912年。”
1912……
陆见卿在心底默念这个数字,今年是2012年,刚好百年。
“她的死因是什么?”
“枪击。”
“她去世时多少岁呢?”
阿康想了一下,“关于她的事我也不甚清楚,如果你想知道,可以过来问我太奶奶。要快,趁她现在还能开口说话。”
阿康是故意这么说的,陆见卿清楚。
他想让陆见卿过去完成他太奶奶的心愿,所以耍了点小心机,陆见卿可以理解。
并未深思,此刻所有的线索,不论大小,陆见卿都必须抓在手里。
“好,我过去,你记下我号码,把地址发给我。”
电话没有挂断,乔归夷接过手机,“你俩说什么呢?阿康把手机给我就走了,神神秘秘的。”
原来阿康也躲到一旁接电话,没让乔归夷听见。
这件事陆见卿不想跟别人分享,更何况乔归夷这个不稳定因素,“反正跟钱没关系。”
“我在你心里就是个金钱至上的人?”乔归夷笑道。
“你是。”陆见卿语气平淡,“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我挂了。”
“别挂。”乔归夷高声,“花月下跟你一起的,她知道你和宁知芜的私情了?”
“会不会说话?什么私情难听死了。”陆见卿不爽。
“我错了我错了,不过听你反应我已经得到答案了。”乔归夷完全掩盖不了语气里的高兴。
陆见卿懒怠跟她瞎扯,说了声再见就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回床头柜子,开始回想阿康在电话里透露的信息。
这次她必须得去,并且还得瞒着宁知芜去。
在这件事上,宁知芜的嘴用钢锯都锯不开,指望她哪天松口难于登天。
前一秒刚说什么都告诉她,后一秒就跟应激的小猫似的,恨不得拿爪子挠她一爪。
前后不一致的地方陆见卿也不想去计较,她本就不是一个习惯强人所难的人,宁知芜想瞒着的秘密那就瞒着好了,至于她想知道的事,得自己去找答案。
重点是怎么偷跑出去不被宁知芜发现。
陆见卿想了几个方法,然后一一否决。花月下二十四小时看着她,但凡她消失一小时以上,一准被花月下告到宁大老板那里去。
为今之计,只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