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世上有几个富人肯把全部身家都捐出去？可她家不仅捐了，还从未间断，但凡手头宽裕些都二话不说直接捐出，并且不需要任何表彰，只说爱国之心人人皆有，何况宁家。”

说到此处，郑蕴君不由得拍手称快，“可以说，在抗战胜利这件伟业上，她家出了不少力。现如今，人家把证据摆在你面前，要求你抓一个罪犯，我们哪里有脸拒绝？”

小陈听完啧啧称奇，暗自责怪自己刚才说话难听，“宁家可称为传奇，我居然从没听过。”

“她家向来隐世，别说你，连我也是偶然得知，不过我说一件你知道的。”

郑蕴君故意卖了个关子，把小陈急得抓耳挠腮，郑蕴君笑了一声接着说：“苏杭周家，你知道吧？”

“他家谁人不知，郑局别吊我胃口了，快说吧。”

“周家的幕后老板，正是宁知芜！”郑蕴君目光悠远。

“什么！”小陈震惊不已，而后想到郑蕴君之前的话，便觉得这个消息也没有那么让人惊讶，“我听宁老板的声音年纪应该不大，一人统管这么多财富，我都想象不到究竟有多少钱。”

“何止不大。”郑蕴君笑道：“比你还小几岁。”

“比我还小！”小陈差点惊掉下巴，“郑姨，你怎么连人家的年龄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见小陈那副模样，郑蕴君失笑，拍了拍小陈肩膀，“因为她回国后的身份证就是我给她办的。”

—

“老板，郑局的意思是她们去解救见卿，我们的人在外面守着就行。”

周祈望说完，抬头看了眼老板的脸色，只一眼，便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老板眼前。

咽了咽唾沫，周祈望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再去交涉一下。”

“周家阿旺。“宁知芜撑着额角，从昨晚确认陆见卿被掳走直到现在，她的状态可以用波澜不惊来形容。

她没有丝毫慌乱，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没有张嘴说一句，只是淡定地联系了郑蕴君，而后便静静地等待那边的行动指挥。

周祈望鬓角滚出冷汗，每次老板用“周家阿旺”这个名称称呼他的时候，就表明老板已经在愤怒边缘。

“我是不是太不张扬？”宁知芜目光掠过周祈望的脸。

“您做事向来谨慎，张扬是从来没有的。”周祈望老实回答，感觉喉咙有利器划过。

“原来是这样。”

宁知芜说完这句话，便将她褐色的眼眸闭上，“十分钟。”

“是。”周祈望麻利转身，走路时不自觉踉跄一步，赶紧拨通郑蕴君电话。

在周祈望焦躁地等待电话接通之时，却见郑蕴君从不远处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

“郑局。”周祈望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态度坚决，“究竟何时可以进去救人，你们的部署实在太慢了！”

郑蕴君往周祈望身后看了一眼，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里，车窗处坐着的那个女人矜贵无比，听见她过来后，连抬眼都不曾。

“人质还在里面，贸然行动恐怕万盛海撕票，就算要行动也得摸清楚里面的布局，我已经派人潜进去，不需要多久就能有消息。”

“等消息等消息，从昨晚等到现在，我们等得起，见卿等得起吗？！”周祈望表情不悦，刻意压抑着的嗓音也能清楚听清他的不满。

“还是说你们在故意耽搁救援时间。”

“要是不重视这次行动，我也不必亲自过来。”周祈望的话近乎臆断，郑蕴君倒没有因为他的话动火，情绪不受丝毫影响。

郑蕴君气定神闲，一句话说得周祈望瞬间哑火。

“我素来不喜欢跟当官的打官腔。”

车后座的女人终于动了，她推开车门，慢步从车上下来，每一步都极其稳当又极其具有压迫感。

“你们内部怎么商量的我不在乎。”宁知芜说到此处顿了一秒，视线淡淡扫过郑蕴君。

“不过要是我的人不能毫发无损的出来，你这个局长也算是当到头了。”

宁知芜的话与威胁无异，郑蕴君皱起眉，想起昨晚开会时的决策。

万盛海一案牵连甚广，不仅是贩卖枪支、倒卖古董这些重罪，他居然还敢创立组织邪教行动，种种罪行加起来，搁古代绝对是诛九族的大罪。

就是这样一个挑战法律底线的人，这么多年竟然没有露出丝毫马脚，可见万盛海此人有多难对付。

万盛海关系网遍布全国，做事滴水不漏，若不是宁知芜拿出证据摆在郑蕴君眼前，她恐怕直到退休都不知道有这号人物的存在。

正是因为要面对的是这样一桩大案，他们才数次开会研究讨论如何突破，小心翼翼到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不小心打草惊蛇。

要是因为一时疏忽导致行动失败，不仅会造成人员伤亡，还会让万盛海察觉到不对提前逃跑，这是郑蕴君绝不愿意见到的场景。

万盛海手下的人一个个嘴像焊了钢筋，他们找理由抓进去几个，不论怎么做思想工作，愣是没一个开口。

换句话来说，他们手里掌握的情报有限，到如今连里面的地形都没有摸清楚，更遑论对方手里的武器和人数。

这场仗注定难打，别说十成把握，就连七成都悬。

若非陆见卿这桩绑架案，郑蕴君真不想今日就发起行动。

郑蕴君劝宁知芜道：“你年纪小，不理解我的顾虑情有可原，对于人质我们自然格外重视，但是这次行动不仅仅是为了解救人质。”

“那是你们的事，我只要我的人。”宁知芜冷声道。

她在这件事上已经做了多次妥协，而今等了这么久，不仅没有任何消息，反倒把陆见卿搭了进去，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那位陆小姐跟你究竟什么关系？”见宁知芜态度坚决，郑蕴君不禁好奇起来。

宁知芜抿了抿唇，眸光流转，含在嘴里的“爱人”两个字在挣扎良久后，终究没有说出口。

“朋友。”

朋友？恐怕不止如此。

郑蕴君没有点破，沉思片刻后叹了口气，“你跟我们一起行动，穿好防弹衣，你手下的其他人不能参与，在外面等着。”

“可以。”宁知芜连半秒犹豫都没有，立刻答应。

终于在天亮之前，郑蕴君下达了行动指令，三令五申一定要小心对方的武器，优先解救人质，将万盛海等人一网打尽。

郑蕴君嘱咐小陈保护好宁知芜，自己则坐镇后方，统筹全局。

—

漆黑房间内，陆见卿被绑在一把椅子上，此前被她拉开的窗帘复又合上，万盛海带来的两个人，拿出几十根蜡烛插在地上点亮。

蜡烛所形成的形状，恰似八卦，又在其中做出细微改动，把一幅八卦图变化成陆见卿从未见过的模样。

陆见卿被安置在八卦中央，额间贴上一张符纸，陆净空坐在她正前方，残缺不全的脸在蜡烛火光照耀下，呈现出一种极其扭曲又恐怖的景象。

万盛海站在陆净空身后，双眼迸发出强烈的兴奋，紧紧扶着墙才没有因为激动跌倒。

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

让他激动的不仅是可以得到长生不老药，还有陆真人承诺他的，还他一个健全的、活着的小州！

万盛海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陆净空震古烁今的传闻，他对陆净空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这种崇拜从他身上又转移到万淮州身上，一代接着一代。

真要说手段高明，十个万盛海也不及一个陆净空。

陆净空死了又如何，他的信徒就是他最狂热的拥趸。

陆净空手里捏着一张符纸，嘴里发出阵阵痴笑，“师父你看，净空现在厉不厉害？”

椅子被钉在地面，任凭陆见卿如何扭动都无法撼动分毫，她双手被反绑在椅背，做不出任何反抗动作。

事到如今，陆见卿还是不知道陆净空究竟要做什么，要说长生不老药，她的的确确是没有的。

这一点陆净空怎会不清楚，可是看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陆见卿又不由得怀疑起他的动机。

“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陆见卿拼命劝告自己冷静，她必须知道陆净空的目的。

陆净空身体往前倾了半寸，手指比在嘴边，低声道：“师父好笨，难道看不到这具身体不能用了吗？”

陆见卿听完，顿时如遭雷击，她的目光盯死陆净空，咬着牙发出脆声，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后背早已被冷汗濡湿。

陆净空想要的，竟然是她的身体！

她怎么早没想到这一点！

陆净空既然精通还魂术，又何须再去求长生不老药，他只要一直不停换身体，保持灵魂不灭，这跟长生不老又有何区别！

“陆净空！你疯了！”陆见卿嗓音嘶哑，恨不得将目光化作利剑，一剑捅死这个疯子。

“嘘。”陆净空摇摇头，语气童真，“我只想跟师父永远在一起啊。”

陆见卿恐惧愤怒到了极点，胸口因情绪波动不停起伏，眼见着这房间像座牢笼，她再也无法活着走出去。

不，或许到那时，走出去的不再是她，而是换魂成功的陆净空。

她的朋友，她的小财神，都会把陆净空当做是她。

而早已被杀死在这里的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们，别相信眼前这个人，他在骗你们！

想到此处，陆见卿的情绪突然极速冷静下来。

她被逼到绝境处，继而产生了一种向死而生的勇气。

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认命的人！

“陆观南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结合此前陆净空的话，陆见卿心底有着不祥的预感。

“你把我当什么了？”陆净空淡淡看着陆见卿，“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想害你，我也不会对你出手。”

“师父，我始终是敬畏你的。”

“那你此前为何说‘到死都不肯原谅’这番话？”

“你觉得是为什么？”陆净空嗤笑一声。

“我怎么会知道。”

“因为在我跟你最后一次见面后，你就消失了。我找了你半辈子，连影子都摸不着，你满意了？”

陆见卿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又问：“你可知道鸢鸢是谁？”

陆净空手里的动作一僵，脸上浮现出冷漠的神情，“师父可别再问她了，她是你人生的污点。”

“为什么这么说？”陆见卿眉间皱起，“你认识她？”

“我说了别再问她！”陆净空猛然暴起，手里的陶碗重重砸在地面，裂出一道不显眼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