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还是亏待一下我吧。”陆见卿找了块纸壳子垫着,坐在乔归夷旁边。
“怪讲究。”乔归夷嗤笑一声,从啤酒箱里翻出一罐啤酒递给陆见卿,“喝点?”
陆见卿摆手,“我不会喝酒。”
乔归夷目光在陆见卿脸上打了个转,见她一副正经模样,不像故意推脱,“妹妹,不是姐姐我故意膈应你,你这样子真不像不会喝酒的人,不然来都来了,喝一口试试?”
“别。”陆见卿把啤酒放在地上,正经又随意,“酒精不是好东西,我劝你也少喝。”
见乔归夷表情嫌弃,陆见卿解释道:“我小时候经常看见隔壁男人喝醉了,又是耍酒疯又是打老婆,模样丑陋见者唾弃,那时候我就想,今后我必定滴酒不沾。”
“老派。”乔归夷二字评价。
“他是人品不好,别赖在酒身上,我爸喝醉了还打我呢,我也没觉着喝酒不好啊。”
“看吧,你爸要是清醒着就不会打你。”
“清醒着打得更重。”乔归夷捂着嘴笑,把往事当做一件笑话分享,“喝醉了没力气,下手还轻些。”
被乔归夷这番话哽住,陆见卿无奈一笑,无话可说。
没继续劝酒,乔归夷捡起陆见卿搁在地上的啤酒,食指轻巧地扣开拉环,往嘴里送了一口。
“你最近春风得意,我可惨了,被万盛海追杀到天涯海角,好不容易挣了几十万,全打了水漂。”
谈及此事,陆见卿忙问:“其他人怎么样?”
“宋雎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李湛峰被你的宁老板打断一条腿,现在还杵着拐杖;哦还有那个单之尧,似乎得到了万老头的重用,如今顶替了李湛峰的位置,替万老头做事。”
乔归夷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给陆见卿听。
陆见卿听完,暗暗叹了口气,一场沙漠之行,让所有人的人生轨迹一夜之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乔归夷不等她感叹完,侧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姐姐我这么惨,不然你借点钱给我过渡一下?”
“可以啊。”陆见卿来此前就有所准备,“你要借多少?”
乔归夷伸出两根手指,“二十。”
这数字说得轻巧,陆见卿“啧”了两声,忍痛说道:“那你给我打个借条。”
“你不考虑一下?”乔归夷有些惊讶,二十万借给一个仅认识几个月的人,难道陆见卿就不怕她拿钱跑路?
“已经考虑过了,反正这段时间也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救急不救穷。”
“我们俩还没有那么熟吧?”乔归夷又问了一句。
“生死之交都不算熟的话,我想不到别的可以验证熟不熟的方法了。”陆见卿坦然道。
“你……”乔归夷举起酒瓶遮住表情,“小心被骗。”
陆见卿笑得轻松,她没想那么多,就算被骗,就当花钱买个消息,贵是贵了点,应该不会亏本。
来这里的目的还没开头,陆见卿问乔归夷,“你说要告诉我一件大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乔归夷喝着啤酒,目光落在夕阳处,等一罐啤酒下肚,她才缓缓开口,“这件事说起来比较复杂,一两句话讲不清楚。”
“说不清楚就慢慢说。”陆见卿反手撑着地,她不急,现在距离八点钟还早,有的是时间听乔归夷娓娓道来。
忽然乔归夷把手里的易拉罐捏成一团,随手往后一抛,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楼层中。
一声一响,宛如好戏开场前的锣鼓,打着节奏般拉开序幕。
乔归夷转头看向陆见卿,表情变得有些凝重,“在说这件事之前,我们达成共识,万盛海和宁知芜都在找一件东西对吧?”
万没想到乔归夷的开场直接道出事情的起因,陆见卿来之前还以为乔归夷要告诉她的是有关陆净空的事。
听她如此问,陆见卿心脏猛然一缩,察觉乔归夷接下来要说的话,足够颠覆她以往所有认知。
“是的,他们的目标都是那件东西,但那件东西是什么,我暂时还不知道。”
“你不知道,不代表你不好奇。”乔归夷指出陆见卿对于那件东西的好奇心,就犹如她对那件东西毫不在意。
“好奇很正常。”陆见卿并不觉得好奇有什么问题,“在此我并不想举例说明,我只说一句,那件东西的主人,跟我一定有关系。”
陆观南与她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
陆见卿好奇的不止是那件东西,还有陆观南这个人。
“那件东西的主人是陆观南。”
乔归夷讥笑,“万盛海书房里长期供奉她的画像,每日三炷香一日不见少,而你又跟她长得一模一样,是该好奇。”
“不过……”乔归夷话锋一转,语气骤然低沉,仔细听能听出她话语里的阴冷,“你确定不知道那件东西是什么吗?”
陆见卿皱眉,不明白她为何作此问,“自然,若是知道我何苦要来问你。”
乔归夷态度坚决,似乎在心底想得很清楚,只消今日把话说透,“其实你知道,只是不愿相信。”
陆见卿眉头皱得更紧,“别打哑谜,你直说就是。”
“我们当时从地宫出来,你猜我们看到了什么?”乔归夷略过这个话题,又从别的话题开始说。
陆见卿一向耐心很好,知晓乔归夷在佐证,她清楚贸然说出结论自己不会轻易相信,“不知,我们出来的地方不在佛塔处,想必你们也同样。”
“聪明。”
乔归夷露出欣赏的表情,讲述那时看到的场景。
“我们拼死从地宫爬出来后,四面八方的沙土如同瀑布一样流进地宫,而地面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那副场景,若非亲眼所见,我连描述都无法描述出来。”
“在地宫合拢后,我们惊讶地发现,原本矗立在这里的佛塔居然离奇消失了,那时我们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撞鬼了。”
“直到周祈望找到我们,到那时才知道,我们出来的地方,压根不是原来的位置!”
乔归夷说着说着,不自觉抱紧双臂,对于当时所发生的离奇恐怖经历,还心有余悸。
她战战兢兢地继续说:“你知道有多吊诡吗,那座地宫,就好像是一个活体,它掩藏在沙漠之下,跟随着沙漠流动。”
“像……像条鱼一样,而我们曾经在鱼肚子里待了将近两天!”
陆见卿被她的情绪感染,目光笔直落在她脸上,“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这应该是一种机关术。”
“什么机关能调动整个沙漠,又是谁,建造了这个机关,如果真是某个人建造,那么那个人还能称之为人吗?”
乔归夷突然抬头看着陆见卿,面容被光线分割成两半,一半映着暗红的夕阳,一半藏在阴影里,显得格外诡异。
陆见卿顿住,她明白乔归夷想表达的意思。
能耗费心思建造地宫,又能巧妙地运用机关术,这项工程的复杂程度和工程量,绝非寻常人可以完成。
要么是有一个人主导了地宫的建造,要么就是有一队人马合力建造了地宫。
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而建造地宫的意义又是什么?
地宫的建造十分粗糙,用料虽然简陋却能屹立千百年不倒,这很矛盾,很不合理。
陆见卿细想史书上记载的建筑,能经久不衰的大多是上头要求建造,可沙漠里全是些零星小国,因丝绸之路繁盛过一段时间,到后来都淹没在黄沙里。
从未记载过还有这么一座奇怪的地宫存在,连传说都不曾有过。
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某个天外之人,某一天降临在沙漠中,没有企图没有目的,只因一时兴起,便轻飘飘建造了一座无人知晓的奇妙建筑。
“这个问题我也想不明白,想来世上总有一些事是我们无法接触的领域,诸如历史错位遗物之类的东西,暂时无法用科学解释清楚。”
陆见卿仍旧一副老学究模样,乔归夷叹了一声,又说:“你说的东西我听不懂,仅凭我的直觉,我猜测,建造地宫的那个人,‘创造’了蜥蜴。”
“你这用词实在奇怪。”陆见卿纠正她,“蜥蜴这种动物自古有之,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捉了几只蜥蜴,然后把它们豢养起来。”
那个人自然不是陆观南。
陆观南随笔中有写,她进入地宫后发现蜥蜴存在,然后才开始驯养它们。
而那个人远在陆观南不知多少年前,建造了地宫。
在这里又牵扯出一段乔归夷没有参与过的行动,溶洞里的那条巨蟒,亦是存在甚久,然后被陆观南发现并驯养。
甚至更早之前,密林中的那间木屋,也十分奇怪。
这一切像是一个巨大的巧合,陆观南则是被某个人牵引着,一步步踏入他精心策划的陷阱。
陆见卿脑子极速转动,她眼前如同蒙上一层迷雾,总是能影影绰绰看到一些内容,但要仔细清晰地去看,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乔归夷打断陆见卿的思绪。
“不是豢养,就是创造!”
“什么?”
乔归夷的表情极其严肃,甚至到了冷漠的地步,“我能理解你的疑惑,但我想说,既然世上有这些东西存在,那么就一定存在更多无法解释的事物,对于这点,你赞同吧?”
陆见卿自然赞同,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没有一件是可以解释清楚的,奇幻诡秘,闻之惊骇。
“不需要多次强调,我并非呆板之人,你继续说。”
乔归夷丝毫不怀疑陆见卿的接受程度,她嘴角露出一抹阴森的笑。
但如果是颠覆她认知的存在呢,陆见卿还能这般淡然的跟她交流吗?
“你有没有设想过,假如你获得了旁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财富,又身居高位,拥有随意驱使别人的权利,到那个时候,你最想要的一件东西是什么?”
陆见卿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所想的不是大富大贵,不是对着别人颐指气使,而是不愁温饱,有些闲钱支撑她安稳度过一生,便足矣。
而今听乔归夷这么一问,她立刻知觉乔归夷所问者不是她,而是世上绝大部分人。
陆见卿顺着乔归夷的思路认真去想,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有她曾经失去的,也有她未来想拥有的。
可这些答案对于一个极富权贵的人来说,似乎并不是第一选项,但陆见卿依旧列举出来。
“爱人、朋友、亲人……时间、自由……”
“看来你是真没富过。”乔归夷笑了一声,“你再想想。”
陆见卿绞尽脑汁,把人生中所有敢想不敢想的事都想了一遍,而后双手猛然握紧,手心几乎掐出血痕。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