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跟着陆万封下山,周祈望不知有没有看到信号,他们决定下山找个有信号的地方再打电话摇人。
下山时,陆万封一直在跟陆见卿唠家常,问到她这几年怎么不回老家这事。
陆见卿随意找了几个借口,她不回家的理由很多,陆万封是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她所说的理由在陆万封眼里都是无稽之谈,干脆胡乱打发,省得浪费口舌。
陆万封又问她要不要借此机会去看看陆婆婆,陆见卿摆手拒绝,说过几天再来,今天情况特殊,不方便回去。
这里离她老家很近,本来打算出来后直接回老家祭奠婆婆,但她现在这副像是在工地里没日没夜搬了几天砖的样子,实在不忍细看。
要是现在回去,指不定老婆子看了在地下不安生,还不如养精神了再回去不迟。
走到半山腰,陆万封突然道:“这山里有精怪,你胆子倒挺大。”
“什么精怪?”陆见卿忙问陆万封。
难道说的是小灰?
陆万封摇摇头,“我也没见过,听老一辈说的,在深山里,我们只敢走到山腰,再远就不敢去了,要不是看到你们的信号弹,我们肯定不会过去。”
陆见卿心下惊异,应该说的就是小灰了,或许是偶然间被人撞见,便当做异事传下来,索性没被更多人看到,不然还不知有没有命活。
想了一下,觉得不宜把小灰的事告诉陆万封,“我们没遇到什么精怪,想必是假的。”
陆万封只当闲聊,笑道:“听说祖上见过,不过我也只是听说,真的假的又有什么所谓,不去招惹它难道它还会到我家来找我不成。”
“是这个道理。”陆见卿附和,心思却跑到别处,双眼出神。
陆万封把几人送到山下,叫了车把他们送到镇上,等在镇上的时间里,陈唐联系到了周祈望,隔天周祈望便跟他们汇合,众人直奔车站而去。
车上,花月下问周祈望有没有看到他们的信号。
周祈望苦笑,“看到了,那一片都是苗族聚集区,我们不想跟他们起冲突,好说歹说留了两个人守在那里,你们的信号距离我们非常远,在赶过去的路上就接到了你们的电话。”
“你们都不做背调的吗?”陆见卿讶异。
周祈望颇为无奈,“当然做过,只是事发突然,你说的那伙人就在我们去之前几天,大山里消息闭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陆见卿点头表示理解,她老家,她自然知道里面的路有多难走,消息传输不及时也很正常。
辗转两天回到苏杭,与宁知芜分开之时,她看着陆见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坐上豪车潇洒离去,只留下在风中独自懵圈的陆见卿。
这一趟行程比她前半生加起来的所有旅程都累,陆见卿在床上硬生生躺了两天,期间她什么都不想做,三餐都是央周折枝给她带回来的。
身体舒适不代表精神舒适,这几天陆见卿一直在想那些问题,当然每一件她都得不到答案,其实她算什么呢,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普通人而已。
说起来他们九死一生拿回来的盒子,里面的东西陆见卿没看到,她只能通过宁知芜的表情判断,这次的东西依旧没有令她满意。
躺在床上装尸体这几天,陆见卿试着在网页上搜索宁知芜这个人,往后翻了几十页都不是她想找的,找来找去陆见卿放弃了,宁知芜所做的事那么机密,怎么会出现在网络上。
周折枝提着陆见卿的午餐走进房间,“你是去搬砖了吗,累成这样。”
陆见卿怏怏不乐,“比搬砖还辛苦。”
周折枝语气小心地问:“那你这次回来还走不走?”
陆见卿把被子蒙在头上,声音闷闷的,“过两天回趟老家。”
“意思是你不走了?”周折枝惊喜道。
陆见卿一把掀开被子,盯着周折枝哀求,“姐姐,你别问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躺着。”
“好吧好吧。”难得看到陆见卿这副样子,周折枝无奈道,“那您继续躺着,我不打扰您清闲。”
吃着午饭,陆见卿一边叹气一边捣鼓手机,突然看到手机里弹出一条消息。
陈唐请求添加好友。
陆见卿霎时来了精神,赶紧同意。
陈唐说他这两天在这附近办事,问陆见卿要不要出来吃饭。
陆见卿当然求之不得,恰好问问陈唐关于宁知芜的事,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
二人约了明天中午附近的小餐馆,陆见卿一改这几天一蹶不振的状态,她得想想明天要问陈唐什么,问得多了陈唐肯定不会说,就问几个浅显的问题,陈唐应该不会拒绝告诉她。
第二天中午醒来后,陆见卿简单化了个淡妆,便出门往餐馆去。
他们约的两点,陆见卿到餐馆时才一点半,可陈唐比她来得更早,刚进餐馆陆见卿一眼就看见了陈唐。
陈唐剃了个寸板头,看上去更精神。
二人寒暄了几句,点了菜又喝起茶,陆见卿便与陈唐闲聊起来。
陆见卿问陈唐到这里来干什么,陈唐说办点私事,陆见卿就没接着打听了。
陈唐吃了几口菜,说道:“这里的菜真寡淡,一点味也没有。”
陆见卿深有体会,借机问道:“唐哥不是本地人?”
陈唐摇头,“我是北方人。”
陈唐嘴里的北方应该是东三省,不过他平时说话没有口音,陆见卿从前便一直没有发现。
陆见卿笑起来,装作随口而出,“宁老板的东西找到了,接下来应该不会再去冒险了吧。”
陈唐闷头吃菜,抽空回复她道:“东西没找到,还是只找到一张地图,他们那边正研究呢,估计这两天就能画出来。”
陆见卿假装吃惊,“所以你们还得去找?”
陈唐:“不知道,得看老板怎么安排。”
陆见卿还想再问什么,陈唐放下碗擦嘴,表情认真。
“小妹子,哥实话跟你说吧,你想问的事我也一直想问,但我知道的事没比你多多少。我跟着老板也有好几年了,一开始是做她的保镖,老板信任我才拉我入伙做事,前提是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
不止你我,单之尧跟花月下也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估计就周祈望知道得多点,但他那人你也晓得,嘴严得很。
哥推心置腹跟你讲,好奇心害死猫,我是过来人,一开始比你还不如,后来时间久了,还不如当个哑巴聋子,反正钱拿到手就行。你说是吧。”
陈唐一番话说得诚恳,倒是把陆见卿说得哑口无言,她没想到宁知芜居然捂得那么严实,连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都能做到只字不提。
陆见卿除了点头无话可说。
陈唐继续说:“老板托我给你带句话。”
这话听着耳熟,陆见卿皱眉察觉有事发生,连忙阻止陈唐说下去,“宁知芜知道你要来找我?”
还是说宁知芜授意陈唐来找她?
陈唐笑笑,看出陆见卿疑心重,解释道:“我跟老板说来找你吃饭,老板才说让我带话的。”
陆见卿“哦”了一声,“这事严重吗?”
陈唐收回笑意,神色严肃,“老板只让我告诉你一句话,你不可能是苗族人。”
什么意思?
陆见卿盯着陈唐,“她有什么依据吗?”
陈唐不信陆见卿听不明白,几次下来,本是军师的单之尧风头全被她抢走,为这事单之尧气得无可奈何。
陆见卿聪明,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陈唐:“老板说你能明白。”
陆见卿呆坐在原地,整个人陷入一种雷鸣后的茫然。
她虽没有生在苗寨,生长环境也不是纯粹的苗族聚居地,可是宁知芜为何如此笃定,像是知道她的身世,了解她所有过往,简简单单一句话足以令她失眠半个月
陈唐结完账回来拍了拍陆见卿肩膀,叹息道:“老板只让我说这一句话,但她最后还说了一句,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你。老板说,知道这个事情后,你的方向会不会明确一些。”
所以她应该感谢宁知芜?
感谢她为她的寻亲路划掉别的选项?
陆见卿忍不住冷笑,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所谓寻亲,独自生活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可宁知芜偏要横插一杠,高高在上审视她,从一开始就是。
跟陈唐告别后,陆见卿头脑从没有此刻这般清醒,她已经下定决心,跟宁知芜划清界限,不论对方抛出何种条件,她都不会答应。
美色没有完全把她迷晕。
隔天一早,陆见卿就收拾好东西去公司提交辞职报告,反正实习证明已经拿到手,这破班谁爱上谁上。
到了公司后被人事一顿阴阳,陆见卿皮笑肉不笑,比出国际友好手势一一反击,当代大学生,谁也不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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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见卿。”
熟悉的道路,熟悉的昂贵车辆,陆见卿转头,“宁知芜,你好。”
“做什么去?”
宁知芜穿着上次那件把陆见卿迷得晕头转向的墨绿色旗袍,唇色一如既往地诱人。
“辞职。”陆见卿没有掩饰,反正宁知芜有股份,随时可以查到。
宁知芜好奇,“怎么?做得不好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陆见卿挑眉。
宁知芜一怔,似乎没想到陆见卿会话里带刺,这句话她常说,可轮到别人对她说同样的话,她却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陆见卿冷言,“还有没有别的事,没事我就先走了。”
“你在生我的气?”宁知芜后知后觉。
陆见卿:“没有。”
“我们不是和好了吗?”宁知芜问她。
陆见卿看着车里坐得规矩的女人,没想到她这么天真,几天前说过的话还放在心上。
“的确和好了,但现在我们绝交了,告辞。”
身后的车不疾不徐的跟着,这段路车流量少,路上几乎看不到商铺,种植在路边的桂花还远不到开花的时候,树叶绿油油却闻不到半点花香。
周遭偶尔有三两个人路过,穿着清凉的短衣短裤,手里举着冰棍,随着日光暴晒逐渐融化,变成黏腻的水珠滴在地面上,空气中仿佛也沾染上甜腻的气味。
载着一车西瓜的摊贩沿街叫卖,秤砣摇晃的声音沉闷,路过时能闻到独属于夏季果实的清甜。
陆见卿的白色衬衫在盛夏微风中飘荡,柏油路被晒得扭曲,仔细看甚至能看见水蒸气。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