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布衣少年,姓奚,名昭璟。出身京城贵族,家财万贯,完全不用担心有钱包空了的时候。
可这个富家少爷偏偏不和别人一样。从不跟其他家族公子哥套近乎,吃饭遛鸟逛茶馆的邀约,通通推掉。
反倒天天穿个淡雅长袍,身上各种名贵装饰通通卸下,装成普通人满街坊跑。
别的少爷天天在家吃着各种山珍海味,对外面平民百姓几文钱的小吃嗤之以鼻。
但这些玩意在奚昭璟眼里可是个宝啊!
“老板,来个包子!”
“喔这泥人这么好看,欸老板能捏个我吗?啊,不行啊,那我把这个买了。”
“这个甜糕怎么卖啊?10文钱?老板给我来十个!”
每天两眼一睁,奚昭璟就在侍童的服侍下穿上精致的外衣。繁杂花纹密密麻麻印在袖袍上,浅白衣袍材质冰凉柔软,这般丝滑的布料自然是千金难买。淡金色绸带环佩在腰间,镶嵌着细小珠宝,闪烁着别样光芒。
就这么一件华贵的衣袍,他到自己母亲前请安后便褪下,跟个野猴子一样逃脱众人视线翻墙开溜。从街头买到街尾,手中提着大大小小的物品,蹲在墙角迅速消灭热气腾腾的食物。
这般接地气的小少爷,还特别慷慨地将糕点掰开分给附近乞讨的小孩。等到能吃的东西全塞进肚子里后,再把那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揣怀里,翻墙回家悄悄塞在书柜中。
街坊玩腻了,就想着出城玩玩。仗着自己被长辈宠爱,第二天便骑着良马穿梭丛林中,领略别具一格的氛围。
可半路上撞见了一群不知从何而来的逃荒队伍,他佯装询问情况却得知边郊大旱的事情。这种事情在京城甚至没有一点动静,奚昭璟勒紧缰绳掉头立刻奔回家。
他父亲也常年居于朝堂之中,可对于自家儿子描述的事情,却半点都没有听说过。
家底虽厚,但终究也是心善之人。
朝廷无人提及,那自然是没人愿意收这烂摊子,朝中几百名官员个个哼着小曲缩在自己窝中。
奚樾对上自家儿子焦急的眼眸,略微思索,大手一挥。次日清晨便有一辆装有粥食的马车停在门外。
至于怎么送出去,奚樾没再多说,径直让奚昭璟自己闹腾去了。
为了躲避守卫的探查,他带着各种食物跑到那群聚集在一起的童丐,讨要一件破烂不堪的衣服。还在他们的指导下,将混了水的泥巴抹在脸上。
倒还真像个流落街头的小子。
再后来,他在发粥的过程中,就遇见了好心施舍他银两的三位仙人。
送完银子,章祁月一行人就走到旁边干涸的水面,章祁月蹲下身抓一把干土,喃喃道:“我怎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这里温度并不高,太阳照射出的温度也都是人们身体能够正常承受的范围,怎么能让河水庄稼一瞬间干涸枯死?
太蹊跷了。
沈琦蹲下身也跟着抓了把土,掂量半天没掂量出个原因,瞅了几眼章祁月,随后仰头望向阮秋盛,疑惑道:“大师兄,小师弟是不是从土里钻出来的啊?会种花还会锄地,现在还能摸土感悟。”
阮秋盛闻言笑出声,垂眸瞥见章祁月抬脚直接把沈琦踹得往前扑,惊得沈琦赶忙撑着手稳住身体。
“章祁月,我好歹也是你二师兄,哪有师弟踹师兄的!”
沈琦扭头便看到自家小师弟那双无辜可怜的眼睛,朝自己眨巴几下,反问道:“二师兄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大师兄你管管他啊!!!!”沈琦就差捏着鼻子吐在他面前,章祁月自从被邯绍关起来罚抄宗规后就变得神经兮兮,做事简直就是不要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换了个人。
......其实还真是换了魂。
阮秋盛看了看两人,笑吟吟地望着章祁月,就这么含糊过去:“嗯,有点胡闹了,下不为例。”
这一笑让章祁月沉寂的心再次叫嚣,怔愣地盯着那双眼眸,如春日盛开的桃花,让他移不开眼睛。俨然没了刚刚的气势,不好意思地搓搓鼻子,低声应道:“好。”
沈琦面带微笑注视着两人,如今再看这种场景,心中简直荡不起一丝波澜,他只有一个想法:
哈哈!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真是太爽了!谁有他疯!
曾经那位因为打乱自己弹琴就出手揍章祁月的大师兄去哪了?曾经那位因为看不惯阮秋盛清高模样处处挑事的小师弟去哪了?
不过是抄500遍宗法的时间,怎么现在轮到他站在了食物链的最低端了?每天在两人那莫名其妙的视线氛围下活得真的是太艰难了!
他要反抗!他要指责!他要!
“二师兄,你用怀心把这个劈开看看。”不远处传来章祁月的声音。
在沈琦进行非常丰富的心理活动过程中,章祁月眼尖地发现不远处裂开的缝隙中有细微的怪异。
一旦靠近就有种令人作呕的感觉。像是心脏被紧攥,全身水分都被抽走般,头晕脑胀痛不欲生。但只要后退半步,所有不适全然不见。
太怪了。
“欸来了。”刚刚还在心里嚎叫发誓要推翻反抗,被喊到名字时倒很老实地应下,唤出怀心径直劈向石块所在处。
一阵惊呼止住沈琦的动作,怀心直挺挺悬在空中,三人颇为好奇转头望向声音来源——奚昭璟双手端粥出现在身后,眼睛盯着那悬空的长剑,双眸瞪大充斥着震惊,嘴唇不住哆嗦半天没说出话。
看这反应三人同时心想:坏了,不会吓到这个小菩萨了吧?
怀心当啷坠地,沈琦大声“哎呀”一声,快步跑到怀心身边,拎起剑柄夸张地发出疑问:“天啊,这个剑刚刚怎么会飞?祁月,秋盛,你们说我不会撞鬼了吧?天啊太吓人了。”
沈琦:大师兄别杀我别杀我,事发突然,喊你名字你别嫌我恶心别觉得我不把你放心里,你永远是我大师兄。
“怎么会这样,好可怕,秋盛哥我们快离远点。”不愧是一起玩闹的好友。沈琦的戏章祁月非常迅速地接下,自然地挽上阮秋盛胳膊,小鸟依人般半靠在他身上,恐惧地望着怀心剑后退好几步。
沈琦:......小师弟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在后面哆嗦半天的奚昭璟终于找回自己声音,他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激动道:“你们是修仙者?是那种隐居山林的修仙人吗?是哪个宗门的?缥缈宗吗?不对,这里好像都是女孩子...惊羽宗?”
听到几个熟悉的宗门名字,沈琦还蹲在原地,狐疑地盯着面前这穷家小孩,一时间也忘了继续演戏,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名字的?”
“话本啊!”得到沈琦的问话,奚昭璟更显得兴奋,直接把手里粥放地上,自来熟凑到沈琦旁边,期待地继续说道:“你们真是修士啊,哪个宗门的?”
原来不是被吓的,是看到这奇景激动得说不出话啊。早知道就不装了。
章祁月站在远处还没松手,阮秋盛就任由他抱着自己,两指合并运转灵力将那枚石块从缝隙中扯出,下一瞬怀心骤然迎风劈开。
外壳应声而碎,一个黑白相间的东西落在地面,骨碌碌滚向一旁的白粥,在众人的注视下将碗中水分全部吸光。
奚昭璟和沈琦离那不明物最近,看清那物体后,奚昭璟惊叫一声随后赶忙捂住嘴巴。
那黑白相间的东西分明是一个人的眼珠!
“就是它了。”章祁月恋恋不舍松开阮秋盛手臂,那软热的皮肤手感极好,倘若不是要他画符封存这害人珠子,他能想其他理由一路都挂在阮秋盛身上。
纸符一甩,牢牢贴在那颗圆珠上,画地为牢。那道符阵像是一个倒悬的透明容器将它盖在原地,能够保证其不会再去吸食水源,顺便还能按照这个线索揪出背手作祟之人。
可几个少年想得太过于天真。
那眼珠仿佛活物,在被贴上符咒的几秒后轰然炸开,尘土飞扬,呛得几人掩鼻咳嗽。待视线清晰时,那眼珠早就没了影子,连地上都没有刚刚炸开的碎片。
出于本能沈琦在它炸开的瞬间便挡在奚昭璟面前,防止这点妖气伤了无辜平民。他举剑挥开空中飘浮的灰尘,淡淡说道:“折戟宗。”
哪知奚昭璟听到这三个字反应更大,紧抓着沈琦袖子不放,这回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是不是那个,那个邹...邹煜宗主在的宗门!还有还有还有苏焱苏谷主!”
三人一听这描述瞬间明了,看样子这两个人名字估计也是他看话本知道的。
奚昭璟还想问些什么却被身后随从的喊声打断:“少爷该回去了!时候不早了!”
一面懊恼被打断,一面又担心晚归会被家人惦念,奚昭璟只能松开沈琦袖子。将他们的面容牢牢记住,转身跑向马车,还不忘回头朝他们喊道:“仙人若是有空一定要来京城啊!一定要来啊!!我叫奚昭璟——”
马车扬尘而去,留下剩下三人面面相觑,许久阮秋盛才缓缓开口问道:“刚刚我是听错了吗?......是不是有人喊他......少爷?”
“......我好像也听到他住京城?好像姓奚...?我天,这不是京城有名的有钱人家吗?我爹还跟他们家打过交道。”沈琦不敢置信地看着刚刚马车离去的身影。他实在想不明白,那位少爷到底哪根筋没搭好,穿这身破烂出来。
章祁月沉默片刻,掐诀御剑站至半空中,决绝的背影好似要搞出什么大事业。
在两人的注视下,他开口道:“走,我们去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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