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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被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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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欲言又止,止了又止。

最后,他选择闭嘴。

“吃饱了,嗝——”司玉喝了口葡萄汁,“走吧!”

贺云拿过果汁瓶放入包中,余光瞥见司玉捶了捶腿。

他沉思片刻,还是问了出来:“我见过你在走廊席地而坐。”

“对啊,但野外会有虫子诶。”

司玉抻了抻手臂,耸肩道。

贺云不置可否,背好包,和司玉朝着比奇角进发。

路好走了不少,但沿海风景依旧漂亮。

短短5公里的路程,他们用了近两个小时。

原因无他,有司玉在的地方,贺云总是会忍不住拿起相机。

他拍过雪山巍峨,雨林盛大,草原无际,深海壮阔……从未如此痴迷于人像。

“带错你了。”

贺云用指尖轻敲了几下更适合拍广阔自然风光的相机。

冬令时,日光被匆忙驱赶。

贺云将司玉抚发回头的侧脸,以及他身后亮起灯光的海滨小镇一同拍下。

“司玉!”

贺云放下相机,跑到捂住胸口蹲下的司玉身边。

“怎么了?”

“没。”

贺云看着司玉的指尖,从他的掌心划过。

“累了。”司玉站起身,“终于要进城了,快走吧。”

贺云慢慢收回空荡荡的右手,点点头。

新年假期,伊斯特本的游客并不算多,海滩上原本该有的遮阳伞和各类躺椅,也没舍得在冬日寒风中露面。

每当贺云看见长椅,都想要叫住身前的人,但司玉的注意力总是会被其他东西吸引。

好似不知疲倦般,司玉跳着步子,游走在街道各处。

“这家餐厅评分很不错。”贺云终于抓住了司玉,“进店吧。”

“不要。”

司玉甩开手,转身再一次消失在了贺云可触及的范围。

汪汪!

贺云放下扶额的手,扭头看向被拴在Bistrot Pierre门口,真诚给出「建议」的伯恩山犬。

“他跟你不一样。”贺云同样真诚,“不能栓。”

伯恩山犬:。

贺云拿司玉毫无办法,他像阵风,怎么抓也抓不住。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距离司玉最近的时候,就是在海边摩天轮下排起的长队。

可就算是这样,手拿Pollo Taco的贺云赶来得晚了些,只能看着四口之家排到了他和司玉之间。

【HY:过来吃东西。】

【席地不坐玉:我不】

贺云盯着司玉不知什么时候换的微信名,陷入良久的沉默。

他收起手机,走出队列。

“吃一点。”

贺云把餐盒塞到司玉手中。

司玉:“Mr. Stranger,please don’t cut in line.”

「这位陌生人先生,请不要插队。」

队列:全体注目礼

贺云:......

咬牙切齿到底是个什么感觉,贺云今天算是弄了个明白。

他转过身,看着原本排在他身后的小情侣,满脸怜爱地招呼他回到队列。

男孩:“Dude, I get it. You had a fight with your girlfriend, right?”

「兄弟,我懂你,跟你女朋友吵架了是吧?」

贺云:。

女孩:“What she wants,just give it to her.”

「想要啥,你给她不就行了。」

贺云:。

“嘿!”司玉从检票口跳出来,“哈哈哈,被我吓到了吧?诶诶诶!”

贺云不由分说地拉着司玉登上了白色摩天轮轿厢。

隔着玻璃,向他传授了十分钟「恋爱心得」的情侣二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男孩:握拳捶胸

女孩:竖大拇指

贺云:僵硬抬手

“真漂亮,比伦敦之眼还漂亮!”

司玉趴到左边玻璃。

贺云挪到左边座椅。

“从没来过伊斯特本,没想到俯瞰视角下的维多利亚小镇是这个样子。”

司玉趴到右边玻璃。

贺云挪到右边座椅。

终于,贺云都等到了司玉向他走来。

他坐直了身体,伸出左手准备拉住他——

又跑了。

司玉单膝跪在贺云身旁的座椅,望向远处。

深蓝夜空与大西洋相接处模糊不已。

而那罪魁祸首就是在地平线上漂浮的丝状白云,它像是沾染了些许白色颜料的笔刷,随意涂抹几笔,浑然不觉又理所应当地扰乱了寂静深海。

“像是要下雨了。”司玉微微歪头,放下腿,向后退去,“这边会好一……唔!”

手腕传来一阵令他无力抵抗的力度,他踉跄偏了几步,失重感袭来,跌落进贺云的怀抱中。

“现在可以看我了吗。”

贺云说。

司玉出神地看着贺云近在咫尺的脸,愣愣地点头。

但贺云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

“好像有一丝不顺你心意的地方,你就会翘起你的漂亮尾巴跑远。一旦被抓住了,就又会露出这种无辜神情。”

贺云搂紧了司玉的后腰,将他囚于自己的大腿和臂弯间。

“司玉,你真的很麻烦。”

明月高悬夜空,贺云的心悬在司玉手中。

“我一点都不麻烦。”司玉伸手搂住贺云的脖子,往他怀里又坐近了些,“都怪你……”

贺云扭头看他,交换彼此呼吸。

“早一点抱我就好了。”

白色摩天轮升至最高点,二人紧贴的胸膛,也在此刻将剧烈心跳全数传递。

“抱过之后,你的下一个要求会是什么?”

贺云视线下移。

隔得太近,司玉每个细微的动作都被他纳入眼底。

他湿润的嘴唇微张,舌尖从贝齿间探出隐隐红润——

“你猜。”

贺云猜得到。

贺云不敢猜。

司玉,你真的很麻烦。

司玉当晚出现在他酒店房间时,贺云想的也是这句话。

乳白色复古墙面上,有四扇正对大西洋的长窗;左右两扇微斜着,中间放着张白色软垫躺椅;司玉正抱膝坐在上面,望着窗外出神。

——贺云从浴室走出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暖气还没弄好吗?”

贺云从司玉微敞的浴袍领口别开眼,坐在床边,低头擦着湿发。

“弄好了。”

司玉很快答道。

贺云握着白色毛巾的手指顿了一秒,接着揉擦起来:“那你怎么……”

“不想一个人在房间。”

贺云被黑色碎发挡住的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也是,司玉总会给出各种令他「难以拒绝」的理由。

“你……”

“大海真的很可怕。”

司玉的声音很轻,不像埋怨,而像在撒娇。

很不对劲。

贺云想。

司玉听见身侧脚步声,从散发幽幽黑光的海面上移开眼,扭头看向坐到床尾的贺云。

贺云用骨节分明的大手,随意地将湿发捋到脑后,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定定地看着他。

“白天的大海,像是深蓝色的法兰绒毛毯;它好像会用浪花说话,但又好像只是无声地在引诱我躺下去。”

司玉的话语没有起伏和尾调,像是躺在海滩、被刺骨海水不断侵蚀的沙粒。

他扭过头,继续看着窗外。

“夜晚的大海,像是藏匿珍宝的隐身斗篷;它时不时会被风吹起一角,想让我走进去看一看它坐拥的宝石。”

司玉没有等到贺云开口,对方像是坐在看台上,观赏舞台上主角独白的得体观众,只是听着。

渐渐地,司玉眼皮越来越沉,眼前的大海却愈发明亮。

“晚安。”

司玉走到门前,转动了雕花门把手。

“留下来。”

贺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紧接着,他身旁带起一阵微风——咔。

贺云关上了门。

“留下来陪我。”

司玉没有应声。

“你的无理要求很多,我只有这一个。”

司玉抬头看他。

下一秒,房间灯光被贺云熄灭。

黑暗中,司玉冰凉僵硬的指尖被牵住。

“还冷吗?”

贺云的低声询问从身后传来。

司玉侧躺着点点头,悬在眼角的泪水流下。

很快,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的后颈和耳朵都被贺云盖住。

“这样呢?”

贺云问。

“还是冷。”

司玉睁着眼,泪水继续流着。

下一秒,他被贺云隔着白色蓬松被褥紧紧抱住。

“手臂很疼,吹了风,很疼。”

压在他身上的力道消失。

接着,温暖的掌心在被褥下握住了他赤|||裸的手臂。

体温攀升,肌肤腻滑。

司玉冰凉的脚底也触碰到了贺云逐渐贴近的脚踝。

“你会冷的。”

司玉想挪脚,但他浑身都陷进了泥沼中,就连想要拭掉鼻尖泪珠都没有力气。

“不会。”

贺云的脚踝一路下移,直到司玉在脚掌踩在了他的脚背上,他才停下。

他慢慢屈膝,用肌肉紧实的小腿严丝合缝地紧贴司玉的柔软发凉的小腿肚。

膝盖抵着膝窝。

司玉好像不是侧躺在床上,而是坐在贺云怀中。

“睡吧。”

司玉鼻尖和眼角的泪水被拭去。

“不会再冷了。”

被褥软,掌下肌肤更软。

软到如果今夜自己没拉住他,他就会消失在「引诱」他走进的大西洋中。

贺云闭上眼。

司玉夸赞大海的语气和神态都太过熟悉,他的母亲也曾这么夸过一把蓬帕杜夫人曾用过的拆信刀。

第二天,他就在即将被银行收回的庄园里的白蜡树下,见到了试图割腕自杀的母亲。

“好像因为是「麻烦」,所以想要再了解一点。再给我一点时间。”

可司玉似乎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咔嗒

贺云睁开眼,起身看向紧闭的房门。

关门声分明是刚刚才响起,为什么身旁的枕被却这么凉。

贺云追了出去。

“司玉!”

脚下延伸的深蓝地毯和空无一人的走廊,都不会回答他。

司玉像阵风,怎么抓也抓不住。

肆无忌惮地闯入他的生活,然后就会在某次醒来后,笑着和他挥手道别。

而这一次,连道别都没有。

贺云冲向电梯——

“你早上起来,都不刷牙的吗?”

司玉从他原本的房间里探出个脑袋,含着牙刷的嘴上满是泡沫,双眼比什么时候都要无辜。

“呐!”司玉递出一把未开封的牙刷,“你房间没了,刚回来给你拿呢。”

砰!

司玉目瞪口呆地看着夺过牙刷后,转身摔门而去的贺云。

-

“贺云,说话!”

司玉在副驾座上又弹又滚,活像条刚上岸的小鱼。

“你再不说话,我就真的生气了!”

说完,贺云果真缓缓停下车,转过了头。

贺云:“护照。”

司玉刚扬起的嘴角又耷拉了下去,从包里翻出暗红色小本,丢到了贺云怀里。

贺云看了他一眼,将他们的护照递给海关工作人员。

很快,盖好汽车护照章后,贺云跟着指引将车开上了前往法国加莱的火车。

这是他们一早订好的行程。

司玉负责说想去,贺云负责在最短时间里实现司玉的「想去」。

不算狭窄,但足够密闭的长方体火车车厢中,司玉被海底隧道的气压搞得耳朵极其不舒服。

可偏偏,贺云还铆足了劲儿地跟他犟着,愣是一句话都不说。

正烦躁着,聂双打来的视频刚好撞他枪口上了。

“干嘛?!”

本想问他什么时候到酒店的聂双呆住了,脑瓜子迅速转了八百个来回。

“没,没什么!”聂双举手投降,“哥,你好好玩!玩得开心!”

司玉将手机扔到中控台上,继续抱胸盯着贺云。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说,我就跳车!”

“跳完你也会落在火车上。”

“……”

司玉解开安全带,扑向贺云:“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被他抓住衣领的贺云,神情淡定:“很多时候,我都想问你这句话。”

司玉被噎了一下,连忙打断道:“现在是我再问你!”

贺云看着他,没说话。

司玉眯了眯眼,威胁道:“你再不说,就别怪我一会儿赖你身上不起来。”

说完,他往贺云的怀里又压了压。

贺云的胸口被司玉的手臂压着,一时间无法分辨自己心跳的频率。

“今天早上,以为你又像那天一样,毫无征兆地再次离开。”

司玉愣了愣,握住衣领的手指松了力气。

看着司玉难得地语塞,贺云意识倒是自己太过冒昧。

他和司玉没有任何关系,无论他离开与否,都没有给自己解释的必要。

“抱歉。”

“那下次要给你一个早安吻吗?”

贺云怔住。

随即,司玉跟着水做得小猫一般,慢慢滑坐到了他怀里。

“我不会一声不吭地离开的。”司玉昂头看着他,“因为会想见到你舍不得我的样子。”

贺云喉结滚动和别开眼的动作都太过明显,看得司玉忍不住笑起来。

“我已经说了。”贺云轻轻推着司玉放在他肩上的手,“不要赖在我身上不起来。”

“对不起哦。”

司玉还是那样,道歉得太快,没有一丝诚意。

“我撒谎了。”

“我是骗子。”

“你报警吧。”

沉默数秒。

“司玉。”贺云看着他,“你真的很麻烦。”

-

司玉在贺云怀里窝了半小时,终于在火车驶入加莱港口后依依不舍地坐回了副驾。

前往巴黎的高速一路畅通,司玉降下的车顶,拿出手机,侧过身,拍下了他跟贺云的第一张合照。

风太大,饶是面对成百上千闪光灯都不会眨眼的司玉,也难免拍到了并不满意的照片。

车在休息区停下。

司玉靠在车门旁,检查起照片,埋怨道:“我俩都长这么好看,怎么拍出来这么丑呢!”

一点都不丑。

——无论是司玉的眯眼梨涡笑,还是他身后贺云硬朗英俊的混血脸庞。

加点滤镜都能直接登上vogue封面,但司玉依旧不满意。

“司玉。”

“嗯?”

司玉抬过头的瞬间,贺云的脸贴了过来,相机咔嚓声同步响起。

“你,你笑什么?!”司玉看着露出意味不明微笑的贺云,“你不会是拍到我丑照了吧!给我看看!”

司玉伸手想夺相机,却被贺云凭借身高优势,逗得跟扑羽毛的短腿猫一般。

贺云:“360°无死角?”

司玉:紧张

贺云:“堪比打歌舞台爱豆的表情管理?”

司玉:咽口水

贺云:“蝴蝶飞过你脸庞后,都会在下一秒羞愧到撞花自尽?”

司玉:逐渐发狂

“啧啧啧。”

“贺云!!!我杀了你!!!”

司玉当然跑不过蝉联汉菲尔男子公学五年长跑冠军的贺云,除非是后者心甘情愿地被他按到在草坪上。

“追到你了。”

司玉坐在贺云结实的腹肌上,双膝跪在他腰间两侧,抬手去拿他手中的相机。

贺云的手臂往头顶躲去,司玉一个不留神,直接扑了上去。

“小心。”

贺云松开握住相机的手,下意识地扶住了司玉的肩膀和脸颊。

二人都愣住了。

隔得太近,有接吻的风险。

不知道司玉怎么想,但他的确想这么做。

贺云按住司玉的后脑勺,将他带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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