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总是漫长的，尤其是等一个未知的结果。

楚诺的身体情况虽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太坏，毕竟如果只是身体上的损耗那么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复原并且苏醒。

然而，楚诺不是。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之所以能撑到今天完全是因为有一个目标来支撑着她。而现在她的目标已经达到了，那么于她而言，是生是死也许都不重要了。这也是白络霜和楚彬银所害怕的：怕她就这么永远睡下去，怕她不愿意醒来，怕她丧失了活下去的欲望。

倘若一个人毫无目标的活着，觉着生存毫无意义，那么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要说谁还能激起楚诺的求生欲，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楚彬银。

白络霜抿了口咖啡，此刻的她异常冷静。她相信有楚彬银在，楚诺一定会好起来的。

只是，她得做点什么。

只不过，她能做点什么呢？

白络霜晃了晃手里的咖啡杯，看着即将见底的咖啡不由眯起了眼。目前她暂时还不知道自己这两个女儿到底发展到哪种地步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人互相喜欢的事情放眼整个楚家尚且只有她知道而且也就只有她不会反对她们俩的事。

就现下的局面来看，形势对她们很不利。因为要是楚业矢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一定是持反对态度，再者有前车之鉴，白络霜觉得楚业矢说不定会采取某些特殊的手段拆开这两个人也不是没可能。至于楚旭，也许会和楚业矢不一样，但是她不太确定他会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白络霜思来想去，目前好像除了家里人的反对以外还有一个挺棘手的问题，那就是古飞琴当时脱口而出既能签字又替楚诺垫付医药费还照顾她的那个人是谁。

思索至此，白络霜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能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字的人并不多，按照古飞琴的描述楚诺当时的情况应该很危急，那么她自己应该签不了。而作为家属的他们也没有在场，甚至没有收到通知，那么剩下能签的不是意定监护人就是院方。不过就她知晓的情况，楚诺应该没有意定监护人。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院方——

可如果是院方的话，古飞琴根本没有必要那样表述。另外还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楚诺是她们两个送去医院的，那么当时她们应该也在场，完全轮不到其他人垫付医药费和陪护才对，为什么偏偏会由那个人做了这些事情？

也许，还有这么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是医院里的人，毕竟那种情况下能签字的只有院方。只不过院方是不会在明明有人陪同的前提下垫付医药费、更别说陪护什么的了。但是若双方认识，或者，对方和楚诺认识，并且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若是如此，那么古飞琴会那么说也是情理之中。而若是无关，古飞琴一定会称对方为医护人员的吧。

这世上除了自己最亲的人，终究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人好，对方这么做要么是别有用心，要么就是喜欢楚诺，要么二者兼而有之也不是没可能。就比如说像许威宁那样的，喜欢楚彬银是真的，觊觎楚家财产和势力也是真的。

若仅仅是别有用心白络霜倒是不怕，但凡别有用心的人不就是为了钱吗？而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对白络霜而言都不是问题，她怕就怕在对方二者兼而有之。如若果真是那样，不论对方是男是女，都将是楚彬银的劲敌，也难怪她在听到古飞琴那句话的时候会那么紧张。

想至此，白络霜摇了摇头，说到底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说不定还有其他可能呢？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一个局外人都已经浮想联翩，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更何况是楚彬银？既然古飞琴不说，那她就自己查，坐以待毙什么的不是她的风格。

可是从哪入手呢？

仔细回想古飞琴在抢救室门口说过的话，白络霜不由拧起了眉。目前她所掌握的信息也就两点，其一是楚诺大概送医的时间，其二是楚诺大概就医的地点。顺着这两点去找人，她相信找到人只是时间问题。

夜长梦多，白络霜着实有些担心万一她还没找着人家找上门来怎么办？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她可不想打没准备的战。就在白络霜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黎洛。

她？

看到黎洛的时候白络霜不禁挑起了眉，适才想起古含梦出事的时候是她把人送来的医院，想必这会儿应该是刚刚从古含梦病房里出来吧。虽然她有点奇怪这人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医院，不过她突然之间想到了办法。

既然这个女人做事那么厉害，会未雨绸缪，楚老爷子又那么器重她，想必让她帮忙找一个人应该不难吧。

这么想着，白络霜走到了导医台放下了手里的空杯子，朝黎洛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其实原本在古飞琴回到病房的时候黎洛就可以离开的，只是她不知道楚诺的情况怎么样了，内心很想去看看可又觉得不合适，直接离开吧又放心不下，一时之间她停在了原地，不知道到底是该走还是该留。

“她没事了。”似是能感觉得到黎洛此时此刻内心的挣扎一般，古飞琴回到位置上坐下后淡淡得吐出了这几个字，而就是这毫无感情的几个字却是叫黎洛安下了心。

她刚刚应该不是单单去补手续吧。

看着坐在病床边陪护椅上握着古含梦手不时摩挲的古飞琴，黎洛是把想求证的话又咽了回去，而后默默地拿起了她挂在床尾的外套准备离开。

她觉得她还是不要打扰人家为好。

其实古飞琴时不时摩挲着古含梦的手起初只是因为感觉到黎洛的视线莫名得让她有些别扭才有的小动作，后来发现古含梦的手有些凉便想把她的手搓搓热。虽然她已经尽力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古含梦身上，但是在黎洛拿外套的时候她还是注意到了，下意识间去看了眼时间。

时间已然接近凌晨，大多数人这个时间段都已经休息了，路上基本没什么人，一个姑娘家家的回去着实不安全。想到这一点古飞琴是不假思索的起身冲着她的背影开了口。

“很晚了，你……”

然而，话刚出口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这里是在医院，她总不能说你要不在医院过夜吧？

听到身后的动静黎洛停下了脚步，她本来以为古飞琴是要下的逐客令，可回过头看到她那话说一半又不知道怎么说下去的样子，她的眉眼微微弯了弯。

“你是在担心我吗？”

“……”

面对黎洛的调侃式的问话，古飞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说不是吧，那是假的，说是吧，她又觉得哪里怪怪的，索性不回答了。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见古飞琴的脸由红转白，知道她是担心她，黎洛低声轻笑了一声未等她回应转身离开了病房。

待走出病房小心翼翼地关好门、稍微走了几步后，黎洛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古飞琴是在担心什么，这个时间确实不太适合一个人回去，何况还是一个女人。只不过她已经习惯了，早出晚归早已成为常态，可不管再晚、家还是要回的，哪怕回去也只是她一个人。

为了能尽早回去，避免走岔路，黎洛是循着之前上来的路线准备坐电梯下去的。很可惜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在她到达电梯路口的时候，她看到了站在导医台前似是朝她勾手指的白络霜。

她是在叫她吗？

说实话，要不是当时她这个方向除她以外没别人，黎洛还真无法确认白络霜叫的人是她。而她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完全是因为在她给楚彬银当助理的这段时间里她多多少少能感觉得出来白络霜不太喜欢她，再加上平时两个人也没什么交集，所以她这个时候叫她过去真的有点耐人寻味。她甚至有种白络霜站在这儿就是专程等她的错觉，毕竟此时此刻她应该待在楚诺病房里才对。

短时间内黎洛实在想不到白络霜叫她过去是要干什么，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没做什么亏心事，不管是什么她都没道理害怕。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未知的事情总是容易令人惴惴不安，黎洛发现自己越是接近白络霜那份忐忑不安的心情就越发明显。直到走到她跟前看到她拿出手机出示的微信好友二维码后，那种心情才渐渐消失，她心里大概是有底了。

她猜测白络霜应该是有话要对她说，不过碍于这种场合有些话不便说出口才选择的微信。

黎洛的猜想没错，白络霜是觉得这里人多眼杂，她也不好离楚诺病房太远去找可以单独说话的地方，为了方便行事便想到了加微信。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人还挺配合的，也没问什么，这一点倒让她蛮意外的。

在通过好友验证后，白络霜是把大致情况以文字的形式发给了黎洛。大概意思就是希望她能尽快查出那个给楚诺特殊照顾的人是谁，当然，她不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看到白络霜发的内容，黎洛是真没想到她是找她帮忙的。虽然有些惊讶但她还是很快发去了回复，楚诺的事情就是她的事情，她会尽己所能尽快查出结果。

收到黎洛的答复白络霜点了点头，有她帮忙，她是可以放心一些了。

“我让人送你。”鉴于晚上一个人回去不太安全，以及她需要她帮忙找人不能让她有事的顾虑，白络霜是打电话叫来了楚家的专职司机送她回去。而白络霜的做法简直是让黎洛受宠若惊，虽然她知道她这么做是怕她出事没人帮她做事，但是她心里还是暖暖的。

或许，她应该没她想象中的那么讨厌她。

其实白络霜不喜欢黎洛的原因简单来说有两点：其一是她是楚业矢那边的人，给人总有一种间谍在身边、时时刻刻都得提防的不安感；其二则是她总觉得这人貌似对楚诺有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

送走黎洛后，白络霜看了一眼时间。从她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蛮久的，楚旭还没回来，病房里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担心楚彬银睡着没人给楚诺看着点滴，她是给自己续上了杯咖啡顺便给楚彬银也泡了一杯打算回病房的。

只不过刚走到病房门口，白络霜便犹豫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进去，这万一楚彬银醒着，她感觉自己待在里面就像一发不了光的电灯泡。还有，她进去如果看到不该看的怎么办？可万一楚彬银睡着了，谁来看着点滴？

而就在白络霜站在门口纠结到底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导医台的护士以为她是端着咖啡没手开门贴心得过来给她打开了病房的门，这一下她是真没得选择了：这门她是不进也得进了。

白络霜有点欲哭无泪，朝给她开门的护士点了点头以示谢意，确认人家给她开个门应该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后特意放慢了脚步进了病房。

有时候真是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当白络霜穿过玄关映入眼帘的便是楚彬银半坐在床沿、深情款款得注视着楚诺、一只手不停在那稍稍恢复了点气血的脸庞上来回摩挲的场景。

白络霜发誓她真的不是有意来打扰她们的，她若是知道里面是这个情况她是绝对不会进来的，否则的话她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此情此景，她竟然有种自己是第三者的窘迫感。

此时此刻，白络霜突然有点后悔泡咖啡了，因为她本来是可以当做什么也没看到悄悄退出去的，怎料咖啡的香味暴露了她。

“妈。”

闻到咖啡的气味，知道是有人进来了，楚彬银是立马从床上下来了。看到是白络霜后，她是松了口气。可回想起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原来白皙的脸刷得一下红到了耳根，也不知道她妈到底看到了多少。

“那个，你，嗯……”面对眼前的场景，白络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真的，她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己女儿害羞模样。不过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可谓是半斤对八两。

在沉默了几秒后，白络霜清了清嗓子，原先她是想说喝点咖啡暖暖身子的，只是想起楚彬银的嗓音听上去很沙哑，喝咖啡不太好，于是临时改了主意。

“我去给你倒杯热水。”说话间白络霜是将手中的两杯咖啡放在了床边的床头柜上，执起柜子上的空杯去边上的饮水机放了杯热水。

这一回白络霜是有点后悔去倒水了。因为在接水的时候，白络霜下意识间去看了眼楚诺，她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近距离看看楚诺怎么样了，没想就是这一眼她注意到了楚诺唇角有抹难以察觉的淡红色印记。

是血迹吗？

有那么一瞬间白络霜以为也许是先前沾上的血没有擦干净，只是仔细想想她记得那抹痕迹她之前出去的时候是没有的。当然，白络霜也不是没想过这痕迹会不会是刚刚楚彬银抚摸的时候蹭上去的，但她怎么看都觉得这不像是血迹，更何况就算楚彬银手上沾上了楚诺之前流的血，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也该干了不应该还会蹭上去，而且即使真的蹭上去也不该是这个颜色。

可倘若不是血迹那又会是什么？白络霜总觉得这个颜色她很眼熟，似乎在哪看到过，只不过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直到她把白开水递给楚彬银看到她唇上那几乎和楚诺唇角如出一辙的颜色时，刹那之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刚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