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小孩信誓旦旦说自己是鲨鱼的画面太深刻,时暮久违做了个梦,梦里掉进海里,被一群鲨鱼异种围追截杀,冰冷刺骨的海水几乎要把他揉碎,命悬一线之际,画风格外呆萌的小鲨鱼从角落窜出来,振振有词,“哥哥,我真的是鲨鱼。”
时暮猛地睁开眼睛,天色已然大亮,训练赛第一是无望了。
片刻的迷茫过后,时暮才注意到一侧胳膊早被压得发麻,怀里凉凉的,看见小孩依旧毛茸茸的黑色头发恍然回神。
不会被感染,身体强化,保留了部分生物特征。
实验者?
这说不通,如果真是实验者,不可能还是孩童模样,还是说,不同地区的“基因架桥”实验进展不同。
时暮轻轻抽出手臂,没想到细微的动静还是惊醒小孩,灰眸里泛起一层雾,小孩呆滞片刻,一个劲地钻到时暮怀里,“哥哥,早上好……”
胸前趴着止不住犯困的小孩,时暮摸上看着手感就很好的头发,一下一下顺过去,本该睡过去的小孩越来越清醒。
时暮有些心虚地收回手。
“哥哥,你不摸了吗?”,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时暮,“我喜欢你摸我,没有人这样摸过我。”
目光落在锯齿状的牙齿上停留片刻,不着痕迹移开视线,“不要随便让人摸你的头。”
小孩:“为什么?”
时暮思索片刻,道出结论,“因为头很重要。”很致命。
小孩闻言一下坐起,直怼到时暮面前,“给哥哥摸。”
按下小孩的脑袋,时暮面不改色,一下摸出三支营养液塞过去,“饿…饿了吧。”
小孩接过营养液,新奇地看了一会儿。时暮撕开个口子,放到小孩嘴边,“往嘴里吸。”
小孩乖乖照做,小脸皱成一团,“没有味道。”
那块被时暮拿了许久,已经有些变形的巧克力递过来,小孩张嘴吃进去,眼睛一亮。
时暮:“喜欢吃甜的?”
“喜欢!我还没有吃过甜的。”小孩连连点头。
时暮掏出剩下的几块巧克力,塞到小孩裤兜里。
“哥哥,你怎么都给我了。”小孩有些慌乱。
“我不爱吃甜。”时暮面色一冷,“给你就收着。”
小孩憨笑一声,“哥哥你真好。”
时暮:“……话真多。”
帮着时暮收起床垫,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踏上路途。
“哥哥,我们要去哪?”
“华东战区。”
小孩骤然停下脚步,时暮扭头看过去,小孩眼睛睁得老大,两三步飞扑过来,力道大得时暮往后一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哥哥!”
时暮抱住在他怀里扑腾个不停的小孩,红眸里闪过一丝无奈,“好了,抓紧时间。”
一路上小孩说个不停,讲自己跑出华东基地,越过难民流浪区,十分倒霉碰上一级感染者,时暮由最开始的“不许说话”“少说话”逐渐演变成“嗯”“哦”,甚至饶有兴趣地探究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摇头,无所谓说着,“我也不知道,他们叫我水鬼。”
时暮眉头一皱,停下脚步,手指钩出小孩脖子上的黑绳,下端挂了半块铁质铭牌,模模糊糊能看出一个字,左边三个点,右边一个朝,结合下方仅剩的三个拼音字母“hao”,什么潮?
“小潮。”
小孩有些兴奋,“是我的名字吗?”
时暮不太确定,对上期待的目光有些骑虎难下,随意说着,“大概吧。”
小潮一下蹦得老高,兴冲冲问起时暮,“哥哥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时暮没有说话,小潮压下失落,跟在时暮身边,转念低声说:“哥哥在执行秘密任务吗?”
时暮:“…差不多。”
小潮:“好酷!”
到底还是小孩经不住夸,时暮整理了两下衣领,在小潮满是羡慕的目光中,单手玩了下刀。
小潮时不时看一下时暮,脑袋一下一下地抬起然后低下,时暮对着小潮头顶拍了一下,“看路。”
前进了大约两个小时,出了灌木丛没多久,一片铁丝网围着的废弃建筑出现在视野中。
兴奋了一路的小潮瞬间紧张起来,“哥哥,我们绕过这里吧,里面的人很可怕,我看见过他们吃…吃……”
前方便是臭名昭著的难民流浪区,跳出四大基地管辖范围,华中基地更是难以插手。弱肉强食,社会制度全面崩盘。自相残杀,蚕食同类这样的事更是见怪不怪。
曾经也有实验者迷失方向误入其中,其中包含几名优秀实验者,LOG科研所寻着炸弹引爆的信号,定位回收优秀实验者的尸体时,两方激烈交火,一连折了三架飞机,梁子就此结下,管理层勃然大怒,连带着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当时,时暮参加训练赛还没多久,三天一颗土豆的日子过了小半年。再没有实验者敢轻易踏足。
绕不过去的。
华东战区危险重重,仅凭着一把尖刀贸然闯入,和送死没什么区别,想要添置军械,难民流浪区是最佳去处。
时暮没有忍心对怀揣梦想的小潮道出真相,摸了摸刚到自己腰间的脑袋,安抚着说,“别怕,哥哥保护你。”
再三犹豫,时暮丢掉了可能会暴露身份的降落伞。
难民流浪区分红绿两扇门,绿色通道一人上交五十支营养液,便可顺利进入。
而红色通道将直达天堂竞技场,地下五层地上五层的竞技场,规则相当简单粗暴,对方倒地三十秒不起即获胜。
竞技难度从底层开始逐层递增,通关底层可获得一支营养液,从第二层开始,所获取的营养液数三倍速增长。三层及以上开启观众席,增加竞猜新模式。
通关五层可获得八十一支营养液,而通关第六层足足便有二百四十三支营养液。
直到第六层开始,获取的营养液可以进行入区缴纳,也是从这层开始,营养液才可以折现,用以在区内进行物资购买,所获取的营养液将以数据的方式计入账户,仅能在天堂竞技场内可以进行货币兑换,这是难民流浪区独有的货币交易制度。
但这些,也仅仅是时暮在LOG被安排上课时接触到的信息。
铁网通着电,入口处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带枪守卫,时暮想要硬闯的心思就此止步。
守卫看过密不透风的大人,紧盯着破破烂烂的小孩,看似好心,提醒道,“竞技场不好打,攒攒营养液走旁边吧。”
走绿色通道十有八九会被同类分食,时暮侧身挡住守卫贪婪饥渴的目光,领过编号,带着小潮头也不回进了红色通道。
黑色号码牌上写着10229,时暮看过小潮的号码牌,10230。
顺位排序。
漫长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微弱的应急灯光明灭忽现。
小潮一手捂着鼻子,一手紧拉着时暮的手,十分不安,“哥哥,我们要打架了吗?”
时暮看起来很镇定,随意说着,“哥哥带你虐菜。”
通道尽头是一处可载十余人的电梯,时暮按下按钮,电梯门缓缓打开,电梯内部飞溅着血液,一角洒落着半截人的尸体,扑面而来的腐臭味呛得小潮直流眼泪。
小潮抱着时暮大腿止不住地发抖,丝毫没有意识到时暮也在轻颤。
按下地下五层的按键,时暮带着小潮走到最边边,短短十几秒的运行时间仿佛过去几个小时,电梯门开的那一刻,嘈杂混乱的声音瞬间变大。
前台报名登记处十分热闹,时暮带着小潮走到人少的一处登记点,工作的是一个披着长直发的中年男人,面容消瘦,眼窝深陷,声音如坏掉的磁带般刺耳。
“编号10229,十分钟后,F1-09号场地,对战编号7993,迟到或缺席将被拉入黑名单,永久逐出流浪区,请悉知。”
时暮点过头,对方拿来一只手环,外表胶质的手感,中间包裹着一小块硬物,上面印着F1的字样,时暮对男人说,“我们两个人。”
男人一愣,往前一步,看清了还没平台高的小潮,当即一呆,随后咽起口水来。
小潮往时暮身后藏了藏,时暮面色冰冷,毫不犹豫抽出尖刀,剑影擦过,男人的鼻梁瞬间开裂,不断涌出鲜血,如梦初醒般,男人颤巍巍拿出一只白色手环,近乎虔诚地递给小潮,时暮半道取走,贴着衣服擦了擦才给小潮带上。
“再敢看一眼,断的就不是鼻梁了。”
时暮的提醒明显效果不佳,男人并不在乎鼻梁上的伤,又转起眼珠看向小潮,刺啦一声,两眼化作血窟,瞬间失去光明的男人终于痛叫起来,登记大厅依旧人来人往,无人在意一角里的惨叫。
小潮紧抱着时暮大腿,两人前进得十分艰难。
“小潮,你再抱紧点,我们就要被永久驱逐了。”小潮闻声稍微松开,依旧紧贴着,时暮蹲下身,学着教科书上抱婴儿的姿势把小潮抱起来。
小潮紧紧搂住时暮的脖子,埋头趴在时暮怀里。
时暮大步向前走,距离开始时间不到两分钟。
F1-09号场地。
7993已经站上五乘五米的竞技台,是个十分魁梧的男人。
时暮环绕一圈,走到看起来相对安分的裁判身边,放下小潮。又从小潮裤兜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掰成两半,一半包紧放回去,一半喂给小潮,轻松说着,“半块巧克力融化之前,哥哥一定回到你身边。”
小潮难掩紧张,点了点头,鼓起劲说了句,“哥哥加油。”
时暮摸了摸毛茸茸的小脑袋,纵身一跃站上竞技台。
7993看着面前身形修长的对手,挑衅一笑,“你可以,认输,不然,我会把你,压扁。”
时暮满不在意,轻飘飘说着,“7993?这么久了还在一层混,废物吗。”
7993被戳到痛处,两手用力捶了捶胸,大吼一声,青筋暴起。
见状时暮继续激怒对方,“废物猩猩。”
7993当即咆哮着高高跳起,泰山压顶般冲着时暮袭来,时暮悠悠走了两步,等到7993进入范围后,猛地侧身高踢出去,一脚踹到7993柔软的腹部,7993整个人像被拉起的弓弦般,身体自腹部猛凸出去。
嘭的一声,两百多斤的身体摔下竞技台。
7993毫无动静,时暮在原地站足了三十秒。这样的获胜方式在天堂竞技场而言,多少有些仁慈。裁判眼里意味不明,对上那双红眸愣神一瞬。
哨声吹响。
时暮踩着竞技台边坐下,下巴抵着膝盖,另一条腿直着垂下,红眸里闪过一抹张扬,漫不经心道,“巧克力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