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禹不介意再为林琳开一次后门，把她带到自己身边，可是这需要一个契机。

方立特走了之后，他有些烦躁，说不出理由。无意间听到公司那些单身员工都似饿狼般盯着这批刚出校园的学妹，他立刻就想到了她。

林琳现在就像一个烫手山芋，远近距离都不好掌控，他有点拿不准自己的想法。他平时自律很少抽烟，可是最近想的多了感觉焦躁只能靠抽烟压制。他刚到消防通道，就听到她的声音：

“我不能再麻烦你了，我还有钱，你放心我可以的，但是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我最近下班晚护工阿姨已经有意见了。你好好上班，有事会给你打电话的……”

林琳跟闺蜜打完电话，手机又响起。

“你好，还款期限能再分期吗？或者延期可以吗吗？……或者这样，我能不能先借第二笔款然后还了第一次的借款，再拿时间出来还……不行……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筹钱的。”

脑干出血昏迷这么久都没有抢救过来，基本上就是植物人了。接下来就是靠钱养着，她显然已经吃力了。他找人查了她的名下所有借款，网贷金额显然已经累计到她目前不可能偿还额程度。他想，或许他可以帮她。但是还未想到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就让他发现了她竟然出卖尊严，在用自己换取想要的。

从方立特那里得知她来公司没多久就见了几个相亲对象，见所谓的那些有钱人，他才明白，她解决钱的方法就是想找有钱人结婚，年龄大小无所谓，爱不爱她也无所谓，只要给她钱，她就可以。

“就说了这些小姑娘都不愿意吃苦，想一毕业就可以嫁个有钱人生孩子做太太……”

方立特后面说的话他听不进去了，只觉得胸腔里升起了一股无名火。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贬低自己，出卖自己，生气恼火的是他。他那么珍重她，想着怎么不伤她自尊的帮助她解决问题。可是她却如此不自爱，轻贱自己。他生气了，觉得她不是曾经记忆里那个单纯的小姑娘了。不管什么理由，这些年他看着长起来的那个小女孩也被不良的社会风气带坏了。她用自己的青春和容貌，出价售卖。

在气了两天后，他想明白了。既然她要找有钱人，那么他不正好都符合。如果说之前把她当做白月光，那么一瞬之间她就蒙尘了。呵，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那么，他就把这掉下来的月亮收入囊中挂在他的目光所及吧。他至少可以妥善珍藏，不允许她私自蒙尘。

林琳的位置已经不是皎洁的，也不仅仅是不需要仰头，已经是他的不屑了。所以，他见到她之前是打算直接谈包养什么价位的。可是从医院走出的林琳，那双似乎刚刚哭过的纯净眼睛望着他，他却说不出包养她的话，改口变成了结婚。那是他喜欢了那么久的女孩，无论多生气，他还是说不出作贱她的话所以，跟林琳结婚不是一瞬间做的决定，也是一瞬间的决定。

她是他盯了这么久的人，她干净的情史和简单的家庭关系都符合他的要求，他很快找到借口说服了自己。

当然，他并不知道，其实一切都是刚刚好的误会。是有人给她介绍对象，说是有钱人，她说有个有钱的对象就解决掉了她眼前所有的困难。在他离开后，她后面说的是，她不想这样拖累别人，这样的她不合适谈婚论嫁。她并没有出卖自己的意思，她不能隐瞒自己家庭状况，所以她拒绝了。而宋子禹，听到的恰恰只有前面那些。

所以，这五年他内心里多少是有些瞧不起林琳的因素在的，如果当初他知道这全部没有误会，他出现在她面前，帮她渡过难关，再对她好一些，等她爱上自己，或许一切都不一样。造物弄人，所以让一切都变成了错误。

家里的佣人都被她放假了，他一夜未眠，她不知道她突然的决定打乱了他一切的计划。本来打算不管她同不同意生孩子，都带她去国外度度假散散心。还打算把新建的房子当作她的生日礼物，让她去按理想的装修。恐怕，一切都要无限延期了。即便是如此，他自信目前只是她孩子气一时的决定。只要给她一段时间，她总会想明白，他虽然也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但是他对她真的很好，总归还是她的不二选择。人嘛，总是在失去之后才觉珍贵。她那么孩子气，他愿意给她机会，等她归来，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待她。

林琳醒来没有看到宋子禹，记不起昨晚的事情，索性任性最后一次，也无所谓体面不体面了。等她洗澡出来的时候，发现宋子禹就坐在餐桌旁。

“收拾完了就过来吃饭吧。”

桌上放的是她最喜欢的那家早点，是她喜欢吃的叉烧酥、水晶虾饺、蟹壳黄、桂花马蹄糕和糯米烧麦。这些都是他曾经一度觉得不养胃的餐食，竟然在准备去办理离婚的早上，他亲自准备了。

“谢谢，都是我喜欢吃的。”

“以前不让你吃是因为你胃不好，并不是刻意的制约你，你吃完了我们就去把手续办了，如你所愿。”

“好，谢谢你。”他大大方方的说，她应的也爽快。

林琳洗澡的时候就想好，既然好合好散，她必然不会再惹的彼此不快，就算是他再毒舌，她都能忍。而宋子禹好像今天也没什么兴致与她计较，可能真的如朱珠所言，只是被她的举动伤到自尊心了。毕竟也是天之骄子，怎么能受得了被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女人抛弃。

家里的司机，俩人上车一路无言，宋子禹今天没有戴眼镜。婚姻登记处其实也蛮有意思，结婚的时候两个人合影，离婚的照片是单独拍自己的，就像在告诉彼此，从此再也没有一起拍合影的机会了。

说来可笑，婚姻五年，真正的合影就只有登记的时候拍的照片，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合影。就这样一段跟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契合的婚姻，她还是坚持了五年，也是不容易，想到以后要开始自己的人生了，心情竟然还不错。

“如果有天气消了，就回来。”

“我没有生你气，如果真要说生气，也是气自己。”她只气自己为什么现在才鼓起勇气来，气自己的懦弱。

“好好照顾自己，有时候太倔也不好，毕竟吃亏受委屈的是自己。”

“好，我记下了。”她苦笑。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以后，你也要改改说话的方式，其实你人很好，又何必说话锋芒毕露非得刀刀见血呢？”她知道他没有那么坏，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够一直透过苦吞得下那种夹生的甜。

“那就都好自为之吧。”

她的笑容有些刺眼，他终结了这个话题。

她笑了笑不再说话，那边手续已经办完。两个人接过自己的证件，他冷着脸扭头就走。

走出大厅站在门口，林琳看向远处的天空，难得的好天气。看着她露出舒心的笑容，他弯起嘴角却笑不出来，还是不笑了，实在是装不像，就怕笑的比哭还难看。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些天一直在想的话：

“林琳……你爱过我吗？”

“你觉得呢？”琳琳反问。她是写小说的，这属于下意识的逃避话题。其实她回答不好这个问题，她也想过跟他一辈子过下去。可是，两人之间不像是夫妻，像是搭伙过日子。那么说，用爱的定义来验证这五年的话，应该只是她单方面的想讨好，乞讨一份爱，那么就只能算不爱吧。

“好像也不重要了。”他不知道，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从未走进她的心。

“那你不好奇我有没有爱过你？”宋子禹又问了一嘴，爱不爱的很矫情，可是他现在就是很矫情，他的情绪没有方向，他需要一个出口。

“不用问我也知道，这五年回头看看全是答案，哪还需要问呢。”她不会自欺欺人，她最衬手的就是言情，最早爆的就是言情，她能不知道他爱不爱她。

“其实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都是事实。”

“那需要用什么看？”用嘴巴看吗，她哭笑不得。

“用心。”

“好，我记住了，下次如果我再遇到，我会记得用心。”她歪着头，把滑到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调皮的笑着应他。

“……”

她看向他的眼睛，对视着，眼睛里亮晶晶的，似乎这一刻她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小女孩，满眼的希望。可是这几年，就连最亲密的时候，她都紧闭双眼不肯与他对视。她仿佛在这一刻，才彻底活了过来。所以她笑的这一瞬间，感觉周围的景色都不及她的半分，一切像回到了那个咖啡店，他有些恍惚。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离婚的？”

“三年前。”

“三年前。”他不敢相信，三年前她就动了离开他的想法。

“嗯。”三年前，她已经有能力解决母亲的医药费用，她是网站上炙手可热的写手，那个时候的她对生活依然充满了向往。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她也曾经幻想，或许以后会慢慢的爱上他，会愿意甘于这样的生活。可是，这三年依然是梦想破灭的三年。他跟她真的不合适，她用五年的青春证明了不合适的婚姻，就算再怎么将就，也不会生出感情。

“真是难为你了。”他冷笑，钱真的是好东西啊。她当初为了钱委身于自己，后来为了钱又忍着跟他过了这三年。

“也不是……”

“你明明是为了钱才跟我的，为什么离开的时候却没有敲我一笔？”

“你啊，从来都是觉得我是为了钱，所以你又怎么能看到其他呢？”

她笑了笑，她的尊严在他的眼里只是银行卡上区区几位数就可以收买的，而他最多的就是钱，所以，她只不过是他不在意的东西换来的无关紧要的东西，她怎么会在曾经幻想有天他会爱上她。

他想说什么，张开嘴却又没说出口。

“宋子禹，我们说这些其实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她扬了扬手里的离婚证。

“就到这了，山高路远，江湖再见。”

她抬起头，走到他面前，伸开双臂走向他抱了抱他，拍了拍他的后背，为自己失去的青春和这段婚姻做了最后告别。

“宋子禹，我们都要好好的。”

宋子禹僵在那里，任她抱完看她潇洒的转身离开。

“如果哪天想开了，回来找我。”他声音很小，小到她听不见。可还是又说了一遍，她的话，她的每一个‘宋子禹’，都让他心慌，他觉得他真的失去她了。她的洒脱她的随意，都深深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林琳没有回头，只是举起一只胳膊摆了摆手。山鸟与鱼不同路，再见容易再见难，她举起手擦掉掉下来的眼泪，她林琳此生从不走回头路，前路再难，绝不回头。

他看着她的背影变成模糊不清的影子，他也决然的上了车。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再去苦苦哀求。可是，小时候的那种荒凉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袭来，流入四肢百骸。

手机里是趁她睡着他偷偷拍的两个人的合影，她睡的那么甜，似乎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一直勾着。

你错了，林琳，我爱过你，准确的说我现在依然爱你。就算知道你是为了钱委身于我，我也无可救药的爱着全部的你。

他不否认两人的开始确实是荒唐了点，可是那个时候她缺钱，她要去为了钱相亲。他怕她去求别人，也怕她真的会为了钱委身于别人。他只能这样，用这种方式先一步靠近她。这五年，他一直用自己最大的方法爱她，他也一直以为那就是爱。可是从未想过，他的爱会让她窒息到这种境地。

性格使然，自从父母飞机失事后，他就沉默寡言不爱讲话了。心理医生说他自闭，他知道他不是，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难过，不知道什么样的情绪用什么表情什么语言来表达才最合适。他是爷爷奶奶身边长起来的，时间久了，连爱意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达。他确定自己是爱她的，一直在以他自己认为对的方式。

就在这刻，他始终相信，林琳只是暂时的想不开，等她想明白了，就会回来，回到他身边。这一刻他也想明白了，只要是她觉得他做的不好的地方，他愿意改。因为，没有什么比失去她，更让他难以忍受。

作者有话要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