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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沂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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妧娘说得轻巧,但是萧季绾并没有被她“养养就好了”这种话所迷惑,每日宋奉御来给她治伤,她都会请宋奉御给妧娘诊脉。

一副副药下去,妧娘的嗓子和身子一日日好转,可额头上的伤却怎么都消不下去。裹着纱布时,萧季绾看不了那伤,她多次想看都被妧娘委婉地拒绝,妧娘说,“伤口可怖,恐污了公主的眼。”

五日后遵照宋奉御的医嘱,妧娘可以不用裹纱布了,直到这时萧季绾才真真切切看清了妧娘额间的伤。

伤口不大,偏伤的地方巧,正正在眉心。

萧季绾每回面对妧娘,目光都控制不住地往她眉心上瞧,每瞧一次心中就愧疚一分。

这伤是妧娘为了保护她才留下的。

“宋奉御,妧娘眉心的伤真的会留下痕迹吗?有没有其他法子?”萧季绾得了宋奉御“十日不退大约会留下疤痕”的回答后,仍然不死心地问。

宋奉御面色凝重,“回公主,各人体质千差万别,有些人受了伤后,就是易留下疤痕,想来妧娘就是这一类人。”

“可……”萧季绾抿了抿唇,不无难过,“可妧娘是女子,眉心留了痕迹,那不就,不就毁了容吗?”

“臣尽量用药让妧娘眉心的伤痕变得轻些,”宋奉御安慰萧季绾,“再不济,用脂粉遮一遮,也不大能看出。”

宋奉御本来是想说“再不济用花钿遮一遮便看不出的”,不过他话未出口便想到妧娘虽是萧季绾伴读,但说到底也只是一名没有品级的普通宫人,而能在宫中点花钿的,只有内命妇,就是像殿正、司正、典正甚至是二十四局的女官都不能点花钿,更遑论妧娘呢。

萧季绾还想再挣扎一番,反倒是妧娘心气平和地劝住了她,“公主,宋奉御是天下一等一的医师,他说已然尽了全力,那便是只能如此,妧娘不愿强求,还望公主安心。”

妧娘都如此说了,萧季绾哪里还能强求。

宋奉御走后,妧娘察觉萧季绾还是闷闷不乐的,她想了又想,终是开口劝慰,“公主不必为婢子受伤而感到愧疚,因为公主,婢子才能被赦出掖庭,这点小伤,便算是报答公主知遇之恩。”

正是因为妧娘是她从掖庭带出来的,还是她头一回坏了阿娘制定的宫规强行带出来的,萧季绾才会如此紧张妧娘的安危。

刚过了十岁生辰的萧季绾,极为沉重地连叹三口气,她问妧娘,“妧娘,我的《春秋》呢?”

这是停课一旬的最后一日,明日她就要去前殿继续聆听韦学士的教诲了。

复学这一日,萧季绾态度良好地起了个大早,待她梳洗完后走出寝殿后,站在殿前的台阶上一眼就看到了千秋园中明显等候了她许久的阿娘和阿兄。

千秋园是长乐殿前殿与后殿之前的一个园子,因为东面开了一个千秋门,而千秋门的对面就是宸元殿的侧门,所以这园子才叫千秋园。

千秋园中一年四季花开不断,此时正是晚菊盛开之时,黄、白、绿、粉各色各品的菊花竞相绽放。当视线越过层层菊花,落在对面的人身上时,萧季绾惊讶地发现,她的阿娘和阿兄,今日都穿了再普通不过的常服。

萧季钧的脸上还是那副温润的笑,只不过笑中带点了神秘,他朝萧季绾招招手,萧季绾疑惑地走过去,“阿娘今日没有临朝吗?阿兄今日不用听课吗?”

萧季绾一连问了两个问题,都没有得到回答。

燕皇后上下打量了萧季绾,摇了摇头,“这身衣裳太过繁复华丽了,还有发髻上的步摇,并不适合赶路,去给公主换一身素面无纹的,发髻也改成双螺髻,”然后顺手从花丛中挑了一朵略小些的淡粉色菊花,“不用钿钗,只用这个。”

妧娘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粉菊,萧季绾还想再开口,被燕皇后堵了回去,“等换完衣裳出来你就知道了。”

“可……”

“今日不用上课。”萧季钧知道萧季绾在担忧什么,无非就是听课迟到被韦学士罚,他只用一句话就打消了萧季绾的顾虑。

燕皇后说,等换完衣裳出来就知道了,这话也并不准确,准确地说,是在离了宫到达建宁善化坊的大兴观后,萧季绾才知道为什么。

大兴观是延和二年,当时还是昭仪的燕云笙为纪念母亲魏国夫人而出资建造的。开建时还没长乐殿的千秋园大,但随着十几年的扩建,如今已占据了善化坊的四之一,形成了前后双院的布局。观中的殿台楼阁采用木质结构,以朱红上色,而墙壁则用白粉刷平,屋顶用黑瓦覆盖,绿色的琉璃瓦剪边,由于出拱宽大,看上去气势恢宏【1】。

以往每年魏国夫人的诞辰,燕皇后都会带着一双儿女来此祈福,若碰上延和帝身子好的时候,延和帝也会亲临上香。只是魏国夫人的诞辰在腊月,如今才十月,萧季绾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悄悄问萧季钧,“阿兄,今岁怎么这么早就来大兴观了?”

萧季钧耐心地给她解释,“阿娘前日夜里梦见了阿婆,向来是因为思念阿婆才忽然带我们来此的。”

“哦。”萧季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萧季绾一年之中难得出宫,每回出宫都高兴得不行,这一回虽然启程得猝不及防,缺少了期待的那一环,但是她依然很开心。

上完香,燕皇后继续在大殿为母抄经祈福,萧季钧在一旁协助,相比而言萧季绾自由得多,她带着妧娘离开大殿,兴高采烈地想要带妧娘四处逛一逛,“妧娘你第一回来大兴观,我暂且先带你逛一逛,等太阳落山以后,我去求求阿娘让我们去善化坊的小夜市瞧一瞧。”

建宁仿长安建制,就连集市也差不多。集市主要在东市与西市,那里才是建宁最为繁华的夜市所在,但是并非每个坊都挨着东西市,尤其宵禁之后,各坊之间的通道关闭,就是想去东西夜市也是不行的,因此大部分坊都在坊内有小市,到了夜间就变成了小夜市。

善化坊的小夜市是萧季绾来大兴观后一定会去的地方,每回燕皇后都没有阻拦她,萧季绾自信满满地认为,这一回也是一样的,可是当她带着妧娘在大兴观内逛了一圈后,回到大殿说出自己的请求时,燕皇后难得一遇地摇了头。

“阿娘?”萧季绾一时没反应过来,错愕地看着燕皇后。

“此次不可乱跑,就安安分分地待在大兴观中。”燕皇后也不说为什么不可以,只告诉萧季绾,不可以乱走。

萧季绾顿时失望透顶,咬着唇一副快要哭泣的模样,“阿娘……”

燕皇后的态度异常坚决,“妧娘,陪公主回寝卧。”

“阿……”

未免萧季绾再开口,妧娘眼疾手快地硬是将她拖走了。

“妧娘,为何不让我问。”萧季绾不甚明白。

“公主,皇后殿下这般说,必定是有自己的思量,”瞧见萧季绾双目无光的失望样子,妧娘心中一哂,“或许,皇后殿下有其他的章程。”

“真的?”萧季绾半信半疑。

妧娘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只说,“公主再等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夕阳西下,月满西楼。

一辆普通的乌蓬马车停驻在大兴观侧门片刻后,掐着宵禁的点穿过坊间,沿着朱雀大道向建宁城门驶去,赶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走出了建宁城。

马车上连同车夫在内,只有四个人,燕皇后、萧季钧、萧季绾以及妧娘。

夜风在马车外呼啸,时节即将由秋入冬,夜里比白日要冷上不少,萧季绾裹着披风,缩着脖子,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阿娘和阿兄。

她可是晚膳都没用就被带上了马车,到了马车上,阿娘、阿兄竟然一句话不说,若非知道天下绝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她甚至要怀疑眼前的两个亲人是人贩子假冒,要拐带她。

萧季绾疑问重重,直到她忍不住困倦,一头倒在妧娘怀中睡着,都不知道他们为何出来,又要去哪里。

第二日辰时萧季绾在晃晃悠悠的感觉中睁开了双眼,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千秋园中荡千秋,风大,秋千挡得歪歪斜斜,晃得她头晕难受,此时此刻她也确实很难受,难受得想吐。

“小娘子醒了。”妧娘托着萧季绾的背将她扶起,“小娘子可要洗漱?”

“小娘子?”这个称呼让萧季绾很不习惯,从来没有人唤过她小娘子。

“是娘子吩咐婢子这么叫的,娘子和小郎君已经起了,正在上头等候小娘子用早膳。”妧娘替萧季绾穿好鞋,又拿出一身崭新的常服给她换上,期间萧季绾浑浑噩噩地打量四周,许久她才猜到自己大约身处何处。

“妧娘,我们不会是在船上吧?”萧季绾惊疑不定,“我们要去哪里?”

妧娘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萧季绾的猜测,不过第二个问题她无法回答萧季绾,“婢子并不知要去何处,小娘子可上上头的船舱询问娘子和小郎君。”

萧季绾穿好衣裳,匆匆洗漱过,而后“噔噔噔”上了上面的一层船舱。

燕皇后与萧季钧正说着什么,闻声转头齐齐看向萧季绾,燕皇后开口道,“阿绾起来了,那便开膳吧。”

早膳装在四个三层高的漆木食盒中被两名婢女提了进来,萧季绾没见过这两名婢女,她们同宫里的宫人看着有些不同,好像走路干活都更,迅速利落些?她说不上来。

见萧季绾还愣着,萧季钧提醒道,“阿绾不饿吗?快些来用膳。”

萧季绾坐下,妧娘正要按照规矩给她布菜,被燕皇后阻拦,“这不是在家中,没有那么多的规矩,随意些,让阿绾自己吃,你也坐下吃吧。”

妧娘依言在萧季绾边上坐下,萧季绾不动筷子,她也不动。

燕皇后瞪了萧季绾一眼,“咬什么筷子,快些用,都要凉了。”

“哦。”萧季绾食不知味地吃了早膳,方才送膳的两个婢女将残羹剩菜撤下,又上了一壶消食健脾的茶,妧娘给每人都倒了一杯,默默退到一旁侍候。

她猜到燕皇后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燕皇后用茶润了嗓后,开门见山地道出了此行的原委。

“我们正在长江上。”

萧季绾猛地抬头,手上一晃当,杯中的茶溅到了她的鼻子上,她顾不得擦,急忙问,“长江?!”

“户部要给蓬莱郡押送军费辎重,我们一同去。”茶不错,燕皇后又饮了一口,继续解释说,“到了宋州,我们不入城直接去沂东,拜山。”

注释:

【1】参考王南“建筑史诗系列”《梦回唐朝》对敦煌第二一七窟壁画的描述。

第16章 沂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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