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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罪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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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季绾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往日犯了错被燕后罚,至多不出两日就忘了前车之鉴。会不会再犯,也只在于她乐不乐意。被罚了都不长记性,更遑论这一回燕后压根就没罚她,萧季绾蓦然间觉着,或许阿娘不是不允她去掖庭,只是怕她在宫里走丢,可太宸宫是她的家,谁还能在家里走丢。以前是她小题大做,既然阿娘没罚她,那就是默许她可以随意去掖庭走动了。

萧季绾不认为自己的理解有什么不对,于是在消停了一日后,她又一次去了掖庭。这回不是一个人去的,她带上了一名叫做执素的宫人给她引路。

执素年方十八,在萧季绾五岁时被选派到她身边侍奉,如今已有五年。在长乐殿所有侍奉的宫人里,萧季绾最喜欢执素,因为执素话少,从不会像殿正、司正、典正以及其他宫人那样规劝她。

执素捧着一方黑柿木孔雀纹方盒,盒中是各种药粉,用白瓷小罐分门别类地装着,一行四罐,一共四行,总十六罐药粉。

执素除了话少,还有一个令萧季绾满意的地方就是她没有好奇心。萧季绾吩咐她从长乐殿配殿的库房中挑一盒上好的什么都能治的药出来,她只照着吩咐办事,一点也不好奇萧季绾想做什么。

萧季绾带着执素来到掖庭,看守通明门的监门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不该放公主进去。两日前皇后殿下满宫寻找公主的阵仗还历历在目,他们并不确定这一回公主是否征得了皇后殿下的同意。

守卫们犹豫,萧季绾左右看看,发现面前的监门卫面生得很,不是前几日那些个,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齐胸裙上是联珠纹,莫不是上头没有单凤,这些人不识得她的身份?

这可如何是好?她要如何自证身份?

正当萧季绾一筹莫展之时,她忽然想起昨日阿耶送了她一盒发钗,里头有一支双蝶钗她很喜欢,因为图新鲜今日便戴了出来,想到此,她抬手摸了摸发髻,从上头取下那支双蝶钗,伸手托给通明门的守卫。

监门卫会错了意,以为萧季绾是要用这枚钗贿赂他们,可公主的贿赂谁敢接,几名守卫尽皆屈身请罪,口口声声说“不敢”。

“不成?”萧季绾晃了晃双蝶钗,花蝶的双翅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扑闪,所见之人都会猜到这枚钗子价值不菲,一时之间将头垂得更低。

萧季绾这两日一直念着妧娘的情形,那日虽将妧娘从井中救了上来,可她瞧着就弱不禁风的,又在水中泡了许久,萧季绾忧心会有变故,急着想进掖庭。

“你们再仔细瞧瞧,双蝶的翅膀上有金丝织出的单凤,”萧季绾将单凤指给守卫门看,“瞧见了没有?在这儿。”

“瞧……瞧见了。”

就是因为瞧见了才不能收……

萧季绾抬了抬下巴,故意装出一副威严十足的模样,“那你们知道我是谁了吗?”

“晋宁公主。”其中一人回答。

萧季绾满意地将双蝶钗收回,“那本公主可以进去了吗?”

“这……”

萧季绾面色一冷,“阿娘有说不许本公主进?”

“没有……”

“没有说就是可以了!”萧季绾提起裙穿过通明门,还不忘回头叮嘱执素“快些”。

掖庭内连廊甚多,上回萧季绾是胡乱走的道,而今面对错综复杂的通道,萧季绾犯了难,“执素,还是你在前头引路吧。”

执素开口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公主,婢子不认得路。”

“不认得?”萧季绾分明记得听执素说过,她是从掖庭被选中去长乐殿的,怎会不认得掖庭的路?

执素看出了萧季绾脸上的狐疑,解释道,“掖庭宫屋舍众多,婢子并不知公主想要去掖庭何处。”

“我想去……”

想去哪儿?

萧季绾为难地皱起眉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掖庭何处遇见的妧娘,更不知妧娘住在哪里。

“那公主想要见的人名唤什么?”执素问。

“妧娘,她叫妧娘。”萧季绾脱口而出。

三岁时她在宫中迷了路,误打误撞闯进了掖庭,在掖庭一棵落了大半的梅花树下遇见了妧娘。她问妧娘叫什么,妧娘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冲她无奈地摇头,而后用落下的梅花花瓣在雪地中摆出了“妧娘”二字。

三岁的萧季绾虽然识字不多,但是她认得“宸元殿”的“元”和“阿娘”的“娘”,她指着“妧”问这个字是否念作“元”时,妧娘点了头,她因此记住了她的名字。

“妧娘,”执素重复了一遍,将手中的木盒放在廊庑下,对萧季绾说,“公主在此稍后,婢子去去就来。”

执素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她带回的消息令萧季绾十分高兴,她说,“公主要找的人在西北处的寒梧院。”

“西北处?”萧季绾觉得不可思议,那一日她竟走了那么远吗?

“是,寒梧里住着的宫人都是罪籍。”执素补充道。

萧季绾脚下一顿,“罪籍?”

“是因罪没入掖庭之人。”

“可她同我一般大,会因什么获罪呢?”萧季绾想不出,“她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在掖庭了。”

执素想了想,“若如公主所言,她很早便入掖庭,又是罪籍,那么极有可能是受了家族的牵连,想来是她族中有人获罪,她作为家眷没入掖庭。”

“哦。”萧季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妧娘是罪籍吗?那么她那日获救醒来后失望的眼神也就能说得通了。她是不是因为害怕,才要自尽的?

龄娘觉着自己好生倒霉,干不好活儿用别人顶罪这种事在掖庭虽不算屡见不鲜,但多半也是家常便饭,怎么别人都好好的,偏偏到她这儿就折腾出了事儿?还是一桩大事!

妧娘那个不会说话的哑巴,看着弱不禁风怪好欺负的,谁知竟是个疯子!

她不过就是为着躲活儿坑过她几回,也就是几桶水、几件衣裳的事儿,值得她用自己的命去嫁祸她?这是要同她同归于尽?

龄娘越想越害怕,这两日干活都心不在焉的,被责骂了数回,她受不了这般提心吊胆的日子,咬了咬牙,偷偷去妧娘屋中将人拽了出来。

妧娘的手腕比三岁孩童还要纤细,又是从井中被捞上来没两天,龄娘生怕把她这条命给折没了,到时自己更加说不清,手下便松了几分力。

内里露了怯,面上却不能,龄娘强自镇定地开口威胁道,“你最好乖乖同我出来,我们将话说清楚,否则……”

妧娘缓缓动了下双眸,波澜不惊地看过来,龄娘不自觉地露了怯,声音开始发虚,“你可不要妄想吓唬我,我也是在掖庭待了许久的,对掖庭的那些手段一清二楚!那一日,那一日分明是你同我拉扯之间不小心掉下井的,不是我推你下去的,你别想害我!就是到了掖庭令那里,我也问心无愧。”

妧娘静静地扫了龄娘一眼,复又垂下眼眸,活脱脱一副被人欺负无力反击的模样。

“我……”龄娘又急又怕,“真不是我推你下去的!你,你可不能随意冤枉人,我,”龄娘惧怕之下口不择言,“你怎么不说话?”

妧娘将头埋得更低。

“是啊,你不会说话啊!”龄娘茅塞顿开,妧娘不会说话,那她还怕什么?!她担忧了这些日子,无非就是因为这事儿牵扯了晋宁公主,为着给皇后殿下一个交代,掖庭令不会不查,而那一日在井边的只有她与妧娘,妧娘落井就属她的嫌疑最大,毕竟谁都不会相信妧娘好好的会想不开自己去投井,只要妧娘指认她,她就会有口难辨。

她太过惊惧,所以竟然忘了,妧娘根本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如何指认她?即便勉强令掖庭令怀疑,她一个能开口的,还能辩不过一个不能开口的?何况这件事她本来就冤枉!

不过要是能少一事,为什么要多一事呢?

龄娘顿时挺直了腰杆,“妧娘,那一日的事儿就是个意外,我是之前欺负过你,但我没想害你,你应当明白,所以我想同你商量一下,掖庭令那里我会去解释的,这件事儿就算意外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我还会帮你干活,你觉得怎么样?”

妧娘没什么反应。

“妧娘?”龄娘拍拍手,“差点又忘了你不会说话,那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啊!”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好霸道的人啊,执素你说是不是?”

龄娘同妧娘双双看向廊庑这头,待看清来人,一个惊慌失措,一个惊讶得恰到好处。

萧季绾面色严肃,挽着披帛缓缓走来,努力走出她晋宁公主的威严,也的确走得令龄娘胆战心惊。

“公……公主……请公主安!”龄娘急忙跪下行礼。

妧娘不会说话,只跟着龄娘一道行礼,膝盖还未动一下,就被萧季绾制止了动作,“平身平身。”

“谢公主。”

“没说你,你继续跪着。”萧季绾斜睨过来。

膝盖已经离开了地面的龄娘只好重新跪下。

萧季绾走到妧娘面前,微微仰视看着比她高了半头的人,问道,“你好些了吗?”

妧娘微一点头,萧季绾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转身从执素手中接过木盒递到妧娘面前,笑眯眯地开口,“给你。”

妧娘一怔,萧季绾又将木盒往前送了送,告诉她,“这是药,什么都能治,是阿耶的殿中省尚药局配制的,我用不上,不过你大约能用得上。”

妧娘后退一步,怕萧季绾不明白她的意思,右手在胸前摇了摇。

萧季绾的目光被妧娘露出袖口的半截手腕吸引,纤细的手腕上隐约有深浅不一的伤痕。

“是她欺负你的吗?”萧季绾想起方才听到的那一句“之前欺负过你”,认定了妧娘手腕上的伤是龄娘所为,“既是她欺负你,为何不寻掖庭令主持公道?”

幸亏她来得是时候,听到龄娘亲口承认加害之事,否则她还真以为是妧娘自尽投的井。

妧娘低着头不说话,萧季绾以为她是平日里被龄娘欺负得狠了,畏惧龄娘才没有上报掖庭令,便安慰她道,“你不必怕她,我带你去寻掖庭令,让掖庭令为你主持公道,若掖庭令不管,我们就去寻阿娘!”

龄娘闻言差点两眼一翻厥过去。

“你不愿意?”发觉妧娘又往后退了一步,萧季绾追问道,“为何不愿?她欺负你啊……”

萧季绾不依不饶,坚持要为妧娘主持公道,妧娘无法,只得做出僭越之举,拉起萧季绾的右手,在她掌心写下一句话,“婢为罪籍,公主毋管。”

萧季绾盯着自己的右掌心看了又看,心中升起一股没由来的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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