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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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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嬉玉睁开了眼睛,发现聂朱华守再床榻前,精神很差,满面愁容,华丽沉重的头冠被取下来,长发简单地束在后颈,一身简单的素色衣衫,仿佛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母亲。

她心里微动,仿佛在聂朱华身上找到了阿嬷的影子,于是伸出手,大胆地往聂朱华脸上贴,手指却穿过了聂朱华的脸颊。

姜嬉玉心里一惊,连忙坐起:“母后!”

她连声呼唤,聂朱华却毫无反应,她突然意识到什么,颤颤地回头,却发现自己正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

她灵魂出窍了,是要死了么?

姜嬉玉有些发愣,但对死亡并不恐惧,反而升起一股担忧,她若是死了,阿月和彩云怎么办?

她跑下床,往殿外去,外边一片漆黑,已是深夜。阿月蜷缩在殿门,眼睛合上,头靠在殿门,睡着了。

姜嬉玉伸出手,虚虚地放在阿月的头顶,阿月像是有感应一般,身体一个激灵,瞬间惊醒,连忙伸头往殿门里望去,透过屏风见到人还躺在床榻上没有动静,又叹了口气,眉宇间露出担忧。

她现在是“鬼魂”的状态,待会儿估摸着就有鬼差带她走了,她蹲在阿月身前,伸手在虚空中描摹过他的眉眼,想记住他的模样。

阿月低头了一瞬,晃了晃脑袋,再睁眼时,只见他眸色赤红,抬起头瞬间捕捉到她的目光。

阿月的眼神太过陌生,姜嬉玉心惊了一瞬,小声地唤他:“阿月...”

眼前人嘴角弯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伸出手来紧紧钳住她的手腕,起身猛地把她往前带。

四周的景象在不断变幻扭曲,姜嬉玉有些害怕,阿月拉着她一言不发地往前跑,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

大雾瞬间升起,很快就将两人重重包裹,她看见雾中有一个身着绛红色红袍的人一晃而过。

阿月突然顿住了脚步,撒开了她的手,雾气席卷而来,瞬间将阿月的身影淹没。

“阿月,阿月你在哪儿?”姜嬉玉害怕地呼喊起来,在迷雾中乱窜,跑着跑着,却突然跑进了一间屋子里。

屋中的陈设很陌生,不像是宫里的寝殿,像是寻常人家的屋宅。

她茫然四顾,突然看见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素衣女人。女人容貌俊俏,面色却很差,直直地看着她,目光呆滞,慢慢的,女人伸出了手。

姜嬉玉很害怕,女人的眼神中并无恶意,她还没回过神来,女人的手已经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那只手很凉,女人看着她,片刻后,突然泛起一抹苦笑。

姜嬉玉看到,女人所在的屋子里爬满了血红的细线,床头、桌案、窗棂、梳妆台上都被密密麻麻的红线覆盖着,让人看了喘不过气来。

“阿玉——”

有人在呼喊她,姜嬉玉回过头,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慢地后退几步,一头扎进大雾里。

女人的身影越来越远,血红的细线最终缠绕在她身上,慢慢爬上她的五官,裹紧她的面容。

眼前恐怖的一幕令姜嬉玉越发害怕,她在大雾中没命地急奔,远处突然出现一抹光亮,她朝着光点的方向,脚步越来越快。

“啊——”姜嬉玉被惊醒,瞬间坐起身,头顶打下来一抹强光,她抬起头,床头悬挂着一个八卦镜,镜面反射的强光刺入眼睛,刺激地她一阵恍惚。

窗口传来树叶簌簌的声响,她循声望去,只见几颗银杏树正立在院中。

好像回到了小院子里。

聂朱华终于肯放她回去了吗?姜嬉玉心里一阵悸动,眼泪涌出,大声喊着:“阿嬷!阿嬷!我回来了!”

“嘭”的一声,白玉屏风被人掀翻在地,发出一声巨响,玉屏四分五裂,碎片到处飞溅。

姜嬉玉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人拉住手腕一把拖下床。

脖子上有物件坠着,随着她被拖到在地,那物件磕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低头看去,是一块眼熟的玉质福牌,她在最角落的大柜子里见到过。

玉福牌被磕碎了一角,裂纹蜿蜒而上。

聂朱华看着那几道裂纹,只觉得气血上涌,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仿佛看见长骥躺在床榻上病入膏肓,正透过碎裂的玉福牌无助地望向她。聂朱华咬着牙,嘴里弥漫出血腥味,一把拖起姜嬉玉,完全不管她是不是赤着脚,把她拖过满地碎片,往承阳殿外走。

姜嬉玉挣扎着想站起身,脚心踩过碎片,刺痛又让她不得不跪倒在地,膝盖又被扎破,地上淌了一路血痕。

“王后娘娘!”彩云上前跪倒,却被聂朱华一脚踢开,逢春带着宫人将彩云等人拦住。

等聂朱华将她拖到院子门口,她回头看见阿月正要往这边追赶,却被几个宫人死死地拉着,有人在他耳边低语,阿月红着眼,生生停住了脚步。

路上的宫人行色匆匆,看到王后拉扯着玉公主都不敢出声,甚至不敢细看,抬头瞧一眼就赶忙低头跪在一边。

姜嬉玉很无助,却也不敢发出声音,怕聂朱华更生气,她不明白聂朱华为什么会因为她提到阿嬷而生气,就像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阿嬷会觉得自己是个污点。

聂朱华拖着她来到阔别已久的小院子,杂乱的院子里出现了几个大坑,那是银杏树被移植到承阳殿里留下来的。

“来人,把这间院子烧了!”聂朱华愤怒地喊道。

逢春带着宫人开始倾倒火油,刺鼻的味道传来,姜嬉玉骤然崩溃。

“不!母后!阿嬷还没回来!”姜嬉玉不能接受小院被烧毁,顾不上疼痛,一个接一个地推开宫人,抢过他们手里的火油桶。

逢春得了授意,安排了两个宫人将姜嬉玉死死架住,禁锢在聂朱华身旁。

“不,不要——阿嬷!阿嬷!”姜嬉玉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聂朱华无动于衷,冷漠地看着宫人点燃火油,漫天的大火一口一口吞噬着破烂的屋子。

“为什么!我已经很听话了!为什么你还是要烧了这里,三哥没有伤害我,为什么你还是要毒瞎三哥的眼睛!”

姜嬉玉已然崩溃,完全顾不得害怕,平日里被死死禁锢的严厉教条此时已经被冲破,她目眦欲裂,冲着聂朱华大吼:“你要把我丢在这里,就丢到我死!为什么要把我捞出来!我做不了储君!就算你把他们都杀光!烧光!我也做不了君主!哥哥死了!你的储君已经死了!”

这句话像触到了聂朱华的逆鳞,她一把将姜嬉玉拉起来,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你是我聂朱华的女儿,即便你是个废人!我说你是储君,你就是储君!”

“我不愿意!我不要当你的傀儡!”姜嬉玉愤怒地吼出声,她嗓子已经破了,却分毫不退。

“你不愿意?”聂朱华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不愿意,陈国就不会攻打过来,你就不会当阶下囚?”

“你以为你不愿意,聂氏就能收住野心?白姜的那群猎狗就不会啃食你的骨肉?你就不会被聂氏推到台前,当刽子手?”

“你以为你不愿意,就能在王宫里偏安一隅,远离斗争,干干净净?”

“我把你扔在这个院子里,不闻不问十一年,你以为我不愿意把你接到承阳殿,你以为我狠毒,能扔下亲生骨肉?”

“你要恨,就恨你生在王宫里,一辈子都避不开斗争,要么斗到胜,要么斗到死!”

“你要恨,就恨你是个女儿身,无法像你哥哥那样,一出生就是储君,一出生就要承起重担,一出生就要被卷入斗争!”

姜嬉玉恨恨地盯着她:“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掐死我!”

聂朱华闻声突然愣住了,张大了嘴巴,眼神涣散。

姜嬉玉趁机推开她,往大火里跑去。

“殿下!”

“快拦住她!”

宫人惊慌失措地奔走呼喊,聂朱华被惊呼声拉回神,看着姜嬉玉的身影消失在火海。

“阿玉!”聂朱华哭喊着,跟着姜嬉玉冲进火海中。

“王后娘娘!来人呐!快救人!”

大火最终将小院烧成残骸,宫人们将紧紧抱在一起的王后和玉公主救出,两人均已昏迷。

宫人们将两人抬回各自的院子里,有东西从玉公主手中摔落,掉在地上,滚落到泥地里。

宫人回头望了一眼,珍珠沾满泥尘,再也发不出亮光。

“咳咳。”仿佛还有浓烟灌入,姜嬉玉咳了两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猛地睁开眼睛坐起。

有人快步走上前来,把温水喂到她嘴边。

姜嬉玉侧头看去,阿月正端着水坐在床榻边,一脸担忧。

她一把抱住阿月,闷在他怀里,无声地颤抖着哭泣。阿月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耐心地安抚。

阿月就是这样,像他手中的温水,平静地接受她的一切不堪。

“我会死在这里的。”她轻轻地说。

“不会。”

许久没听见阿月的声音,她有些恍惚,从他怀里抬起头。

阿月的眼神很平静,语气笃定:“你不会死在这里,我会带你出去。”

他轻轻拂过她的眉眼,在这方小天地里,没有玉公主,没有陈国质子,只有阿月和姜嬉玉。

指腹落在她的唇瓣,他静静地盯着她的眼睛,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片柔软。

阿月的唇落下来,姜嬉玉眼眸颤动,心猛烈地跳动着,唇口之间全是他的气息。

六年来被压抑着的心绪骤然释放,身上重重束缚着的链条被尽数挣脱。

她伸手褪下衣衫,在深红色的床帏间,绽放出一朵纯白的海棠。

帷幔如水波般荡起,有人伸手掀开帘子,吹灭了灯火。

院中的海棠静静地开着,月光缠绵而上,将花瓣渡上一抹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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