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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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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

云初十四岁,云以泽二十岁的那年。

那个时候的云初还是初三学生。

飘散消毒水味道的医院内,云初一个人坐在长廊的椅子上,低头听着医生对病房内的云以泽下的审判。

呼吸机最后的一声刺耳声音随着手术室的大门被打开,传遍整个走廊。

手术室门口的那条长廊,常年都挤满了人,也常年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云初接受病重的云以泽真正离开的这天,走廊没什么人烟和动静。

全程,都只有她一个人。

医生对手术室门口等了几小时的云初,宣布完云以泽的手术结果,抱着病历本转身离开。

临前,主刀医生和他身旁站着的护士,照常像对待其他病人的家属那样,多嘱咐了一句云初:“请节哀。”

云初没有力气摆出任何的表情,没有余力用任何词汇描述清楚此刻她的心情。

云初除了血浓于水的亲情之外,可以抛弃其他的所有事物。

偏偏,在她心里占据重要地位的云以泽不在了。

云初的心脏空了,全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离,没了生活下去的念头和动力。

没有了云以泽,云初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常日的时候该对其他人摆上什么样的表情。

云初一个人在医院门口坐了很久。

云初手中开了一瓶罐装的可乐,沉默望着医院门口一张张愁容满面的脸庞,偶尔低头喝一口可乐,连可乐的泡沫沾染到手上了也不知道。

云家早早离了婚的那对父母,从院方打来的电话得知云以泽抢救无效的消息,磨磨蹭蹭从各自重组的家庭过来。

云初坐的地方隐蔽,但视野开阔,可以清楚看见云家父母丑恶的真实嘴脸。

事到如今了,云家父母两个人站在云以泽刚死去的医院门口,仍是在向对方推脱着责任,对待亲生孩子的态度冰冷至残忍的地步。

云初对于云家父母临时装出的对云以泽的惋惜,和对她的担忧,半点不放在心上。

云初捏扁了手中装可乐的易拉罐,这么多年中,唯一次主动朝在年幼时就抛下她和哥哥的那对父母走去。

“哥哥不希望看见你们。”云初将话说的很绝,性子倔强,不肯收那对不称职的父母任何一分虚假的爱,“果篮也拿走,哥哥永远也吃不了这些了。”

云家父母张唇,虚伪对望一眼,对面前已经长大不少的云初露出讨好的嘴脸:“哒哒,以泽虽然已经走了,但你未来的路可还长着呢。哒哒你看啊,以泽哥哥既然已经走了,那哒哒你干脆就搬来和我们一起……”

云初所有的隐忍和崩溃倾泻而出,攥紧手里没喝完可乐的易拉罐,砸在那对狗父母的脸上:“我和哥哥从前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哥哥需要手术费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哒哒是云初的小名,取自儿时的云初喜欢寸步不离跟着云以泽。

这个称谓,在云初这里,只有云以泽有资格叫她。

云初冷着眼赶走那对父母,没动存折中云以泽一笔笔打工攒下来的钱,用自己积攒的奖学金给云以泽办了除她之外,无人再参与的葬礼。

走完一切的流程,将云以泽成功送入墓地后,天际的云团黑压压的,不多时下起小雨。

云初抱着云以泽送她的玩偶熊,红着眼睛,靠着云以泽的墓碑一言不发。

墓园这个点没有人,云初觉得待在哥哥身边,比待在没有人烟的老房子安心。

在云初心里,有云以泽的地方才叫家。

没了云以泽,她以后就没有家了。

云初十七岁这年。

在天华高中,有三个不能惹。

不能惹事,不能惹老师。

还有一个,是不能惹云初。

云初背着书包,手里捏着一杯甜豆浆,走入教室。

云初来教室一般都比较早,往常的教室,这个点不怎么有人。

只有今天不太一样。

云初从前门迈步进来,望见教室中已经坐了不少人。

这些人的目光,随着云初进入教室,都直勾勾落在云初的身上。

云初稍微多看了反常的他们一眼,接着又专心做自己的事情,走到自己的位子将书包放下来,从书包中拿出昨晚写好的作业,顺便往口中啜一口甜豆浆当做早餐。

隔壁有几个碎嘴想要看热闹的,故意提亮了嗓音和同伴讨论早上看到的绯闻画面,有意大声说给云初听。

云初成绩好,性格冷,常年拒人千里之外,态度随意,在班内除了那张好看的脸蛋和优异的各科成绩没什么存在感。

乃至于这会儿,讨论有关云初八卦的人们,说的越发起劲,越来越大声。

“哟哟哟,我今天可看见我们班有一位同学,抱了别班的一位男同学。”

“对呀对呀,我也看到了,还是高一新来的新生呢,啧啧,居然就这么祸害小小年纪的别人。”

“……”

更多的议论声,停止在班主任出现在教室的后门,叫走了云初。

云初整理书本的动作一顿,猜到了什么。

估计是有人看到她和高一的一个男同学接触,然后转头告诉了班主任,叫班主任处置她。

云初认栽,跟着班主任走入办公室。

云初的成绩惯来好,被学校派去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赛,获得过各种各样的省级大奖,是班主任的心头爱,讨得各科老师们的喜欢。

云初站在班主任面前,看见班主任在自己办公的位子坐下,打开杯子喝了口热茶,将不小心吃到的茶叶吐回杯子里,还算和蔼:“云初同学啊,这个。”

班主任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转头示意云初看门口,被高一那位男同学的班主任带来的学生:“关于今天早上你和这位小男生的事情,经我们班同学——”

云初顺着班主任的所指,回头去看。

这一看,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比高一这个新生还要像云以泽的人。

“哥哥。”云初唇瓣轻启,望着那个远去的挺拔背影脱口而出。

之后两位班主任对云初和这位男同学的批评和教育,云初没怎么听进去,左耳进右耳出。

那个男生面庞绯红,攥紧了衣角:“云初学姐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看我饭卡掉了,从地上捡了饭卡还给我,是那些人夸大了说词。”

真实的事情确实如这个男生说的没错。

不过还有一件事,那个男生没有说出来。

云初沉默低着头,看着地板发愣,思绪持续性飞到了九霄云外,脑中充斥着刚才看到的熟悉背影。

被一顿教育和批评之后,云初和那个男生得到了班主任们的宽恕,可以离开。

出了办公室,在办公室的门口,男生和云初各怀不相同的心思,多看了对方一眼。

男生扬唇,眼中是情窦初开的小男生的羞涩:“学姐,我知道那个拥抱你是……”

云初打断他的话,表情和态度都是冷冷的:“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新来的高一新生的嘴巴有点像云以泽。

但是,没有刚才云初看到的那个高大男生像。

这几年,长时间在云以泽的墓碑前度过,靠着云以泽的墓碑过夜,拥抱着那块冰冷的墓碑的云初,有了新的目标。

——编号005。

云初打发走那个高一男生后,驻足原地,望着刚才她偶然瞥到一眼的男生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抬步离开。

她刚才看到的那个男生,是云初碰到的与云以泽相似的编号第005位。

而且,那个男生是她所有碰到过的男生中,和云以泽最像的。

云初捏紧拳头,脊背绷直,脑中的思绪不断绕着弯打转,一次又一次地爬上心头。

她要和他成为朋友。

她想要他成为自己的哥哥。

云初这些年对云以泽的想念,已经发展到了不可遏制的地步。

如果找不到一个可以寄托思念的地方,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下去。

云初被心间的本能驱使着,抬步往那个男生离开的方向走去,想要找到那个男生,和那个男生认识,对那个男生好,在那个男生的身上寄存自己对云以泽的思念。

学校的布告栏处。

周饮听拖着行李箱路过,带有目的性地瞥过布告栏上张贴的历年优秀学生的排名。

他眯起眼,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名字上,落到那个名字上的两寸照相片,薄唇轻启,清冷的声线缓慢吐出那几个字眼。

“云、以、泽。”

这个高考接近满分,一直没人能打破他分数线的成绩天花板的理科状元——

云以泽。

周饮听会转来这所学校,就是想会会云以泽,想要拿到比云以泽更加优秀的成绩。

云初跑得气喘吁吁,踩着上课的铃声远远追到周饮听,目睹周饮听站在布告栏前的一切画面。

像。

真的很像。

云初将自己藏在一棵大树后面,远远向那处的周饮听瞥去视线。

周饮听身上松松垮垮套着天华高中的校服,脑袋上扣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耳上戴着白色的无线耳机,下颌线棱角清晰,抓着行李箱的修长大手五指分明。

像极了云以泽。

云初的心脏跳动的很快,快要从嗓子眼直接蹦出来。

云初的手攥紧成拳,抵在自己胸口,呼吸也逐渐加快,克制不住的血液加速流动,浑身都躁动起来,骨头缝里燃起了密密麻麻带着痒意的燥热。

她想靠近他。

她一定要靠近他。

上课铃声已经响过了很久,云初才坐进教室的位子上。

云初转着笔,目光投向窗外,心不在焉地用手撑着下颌,在云以泽走了多年后,第一次如此平静面对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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