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从今天起，你是我的。”

顾寻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晦暗不明的眸子染上令人心醉的欲色。

赤裸裸，直白的情意。

路时年被那眼神摄住了，他瞳孔放大，清澈的一汪泉水仿佛浸着两颗黑色宝石，露出一种泫然欲泣的清纯感。

两人之间的氛围拉扯到了极限暧昧。

心中一动，路时年双手收紧，从顾寻宽厚的双臂穿过，紧紧地抱住了他。

闭上眼睛，轻轻点头。

“嗯。”

“我是你的。”

“永远都是。”

头乖巧地靠在顾寻的肩膀上，睫毛轻轻颤动。

十分缱绻的画面。

顾寻的眼眸也从刚才的极具占有欲，变得柔和情意绵绵起来。

用鼻尖蹭着路时年的头发，干净清爽的洗发水清香沁入鼻息，直窝进了心口。

暖色光线恰到好处地衬在两人相互依靠的侧脸上，染上一层不寻常的光晕。

微风吹起窗台的纱，轻轻摇曳，两人的拥抱在午后的阳光下若隐若现。

十分纯爱唯美，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导演一声“咔！”

看着监视器的画面，忍不住赞叹声不断：“唉哟！这个画面真不错！虽然刚才老顾的情绪还有点强烈，但和小路这个接戏过渡却相当自然，反而让刚才强烈的情绪恰到好处了，感性，唯美，不错！过了！”

路时年连忙从顾寻的怀里挣脱开来，脸红得像苹果。

顾寻低头看着他，唇边惯有的笑意却消失了。

只是认真地看着路时年，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路时年还想问两句接下来对戏的事，顾寻却转过身去，和助理小赵低声说着些什么。

心中微妙地怅惘起来。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失望些什么。

路时年怔愣地看着顾寻的背影，还是第一次觉得他跟自己有些疏离了，甚至带着几分陌生的冷漠。

然而这才是影帝最真实的一面吧？

路时年忍不住在心里胡思乱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许青已经走到了身边。

“路时年，你对他动心了。”

许青惯常清冷冰霜的眸子里，满是阴沉。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青声音冰冷不带任何感情：“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移情别恋，把目标换成了寻哥的？”

是啊，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呆愣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好似心底的秘密突然被人无情戳破一般。

他原本以为可以一直装下去，可却被人许青如此轻易地看破了？

许青冷刀眼剜着他，手握成拳，咬牙切齿：“他不是你该妄想的对象。”

路时年转过头，看向远处和助理说话的顾寻背影。

那么一瞬，这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却感觉天远海遥，不可触及。

他跟顾寻原本就是最不可能的，不论是系统任务最终他要达成的结局，还是这故事里原本的设定。

这两人就好像活在水里的鱼和天空的飞鸟。

本就不该产生交集，却因为当他的替身而阴阳交错耽误了这么多年。

如果是原主路时年，他本该恨顾寻的啊。

但是毕竟失去了许多过去的记忆，对如今的路时年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达成任务，然后离开这个世界，回到他本来的那个世界。

可是然后呢？

他也不明白。

隐约心里对自己原本的世界并没有特别大的执念，记忆停留在了童年幸福时期，只记得幼年时父母十分恩爱，对他宠溺非常。

而后的时空反复混乱，他的妈妈似乎在耳旁和他说了一声“再见，”爸爸的眼神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变得冰冷。

那一天，他捧着一杯奶茶，在雨中哭泣。

没有注意对面飞驰而来的车，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被抛向空中，看见无数童年快乐的回忆片段。

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已经置身于这个虚空世界中，除了系统这个电子声音和自己作伴，很漫长的岁月里他都是独自一人。

刚开始也对这个世界十分抗拒，因为秦恭真的不是他愿意长期交往的对象。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起，脑子里总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顾寻那张俊朗优雅带着狐狸般笑容的脸来。

似乎自从遇见顾寻，他的世界有在变好。

不再事事看着秦恭的脸色，也能自主地表达自己的喜好了。

秦恭来到他的公司宿舍，看到那一地的画作和手办，会生气地撕掉、砸碎。

他又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在原主的那三年时光，路时年只能模仿顾寻，他不能拥有自己一切爱好，只能当他的顾寻。

路时年望着那人的背影，想起那日在顾寻家里，他认真地看着自己，他说：

“我想更加平等地和你交往。”

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吧。

路时年眼睛忽然有些模糊，却又瞬间变得清明起来。

他的心是他自己的，和秦恭，和许青，甚至和顾寻都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人可以逼迫他喜欢什么人，讨厌什么人。

就算是系统任务，也不行。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突然吓到了。

但如果不完成系统任务，可能随时都有化作一股虚无电流，彻底抹除在这个世界的痕迹。

他会消失在任何地方，随时，随地。

那又怎么样呢？

反正他就算是消失了，应该也是皆大欢喜的事吧。

许青会高兴，秦恭无动于衷，网络那么多黑粉该庆祝。

只是，那顾寻呢？

他会为自己难过吗？

路时年心中一紧，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手指捏在手心，已经泛起了白色。

面对许青的诘问，路时年抹了抹眼角，无声地笑了笑：“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我太了解你了。”

许青竟然没有生气，只是如同一尊冰雪雕塑，面无感情地看着路时年。

冷冷开口：“我的好哥哥，离顾寻远一点，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路时年浑身僵硬。

刚才许青叫他什么？

“哥哥？”

唇边露出讽刺的微笑来。

倒是奇迹。

重组家庭这么多年，许青每一次说“哥哥”的时候，一定就是原主路时年最倒霉的时候。

无论许青做了什么样倒霉的事情，一旦要找人来背锅了，就会在他爸爸耳旁称呼“都是哥哥让我这样做的”。

真是好笑。

路时年没有搭理许青，转头便走出摄影棚，找自己的助理买了一杯奶茶。

许青看着路时年离开的背影，垂下眼眸，手紧握成了拳头，肩膀也在微微颤抖。

*

场记和灯光迅速准备就位。

各个摄影师和导演也都准备好了，顾寻回到了片场。

路时年却依旧没有离开，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他们的摄影棚里，找了个角落位子坐下。

这一场戏是许青和顾寻的对手戏。

他看过剧本，顾寻和许青也有一些对手感情戏。

许青在这部戏里的角色是暗恋顾寻很久的学弟。

他们拍戏本就不是按照时间线的顺序来拍摄，而这这场戏演的是路时年和顾寻分手两年之后的事了。

在他们分手的这两年内，顾寻因为深受情伤而自暴自弃，不仅丢了工作，还因为意外失明了一段时间。

而许青饰演的角色却在这两年期间一直陪伴着顾寻，不离不弃，守护他，照顾他。

直到他的眼睛恢复光明。

这一场戏，便是在他恢复光明的时候，许青饰演的学弟扑进他的怀中大哭的戏。

而顾寻也因为歉意，第一次回抱了这个被自己忽略了许多年的小学弟。

路时年百无聊赖地拿着一杯奶茶，目光如炬，坐在台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盯着台上的两个人。

其实他今天的戏已经结束了，但看了今天顾寻通告上的这段，不知为什么就很想来看看。

场记和灯光将布景都准备好后，导演喊了“Action！”

顾寻的双眼被一层纱布紧紧缠绕着，许青扶着他，走到了窗边。

轻轻地，给他一层层取下。

顾寻伸出手，放在眼前。

恍惚间，睁开那无神无焦距的双眼。

在阳光的照耀下，许久都没有眨过眼睛。

路时年心中暗自惊叹，顾寻这么长时间都能不眨眼睛的功力，实在是太厉害了。

一些细小之处，确实能感受到自己的巨大差距。

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为了能走得更远，更独立，一定要认真踏实地磨砺自己。

又认真地看着台上两人的对手戏。

只见许青露出失望的神情：“又失败了……师哥，没关系，我们下次再试试。”

然而，顾寻却突然用手遮住了阳光。

像是感受到了光亮的刺激，猛然地闭了眼睛。

声音颤抖了起来：“我……我看见光了。”

“真的吗？真的成功了？师哥！”

许青突然泪流满面，高兴地捧起他的脸，眼里都是痴恋和心痛。

“我就知道，一定有希望的。”

许青因为太过激动，一时间将顾寻紧紧抱住。

顾寻双手颤抖着，轻微叹息。

伸出手，轻轻抚拍打着许青的背部。

十分温柔，眸色悲伤。

许青伏在他怀里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双眼通红，簌簌地落下眼泪。

紧紧环抱住眼前人，仿佛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浑身都在抖，连声音也都哽咽了起来：

“师哥！我真高兴，我真的太高兴了！”

顾寻目无焦距地看着自己的手，“师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对不起。”

“不，师哥。不要对我说谢谢。该谢谢的是我，谢谢你愿意让我陪你这么久，至少这一刻，是我守在你身旁，不是他……”

顾寻的身形又是一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