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这天，玉澜喝得有点醉，日落时分宴会方才结束，从除夕忙到现在的玉澜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她累，加上喝了点酒，回了集仙殿一下子睡到天黑。醒来外面一片寂静，玉澜撑起身体喊云舒名字。

云舒和珞明一路小碎步跑进来，云舒还给她递了碗醒酒汤，玉澜喝了两口就放下，云舒这才说，外面有人等。

这等的人还不少，谁呢，玉嫤，陆寒寻和檀喆。

玉澜一听外面的人就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仨人现在在干什么？”

“檀大人在看论语，安宜公主和陆将军在聊天。”

珞明老老实实地回了她，玉澜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多少有点诡异。她让珞明扶起她来，想想外面也没什么外人，也就简单拢了一个发髻就出了卧室。

到了客厅，果然如珞明所说，檀喆翻看着一卷书，看得认真，也不说话。陆寒寻陪玉嫤在不远处看玉澜殿内的花，两人身体靠在一起悄声细语，玉澜都听不清她们说什么。

檀喆最先发现她，忙放下书站起来躬身行礼，玉嫤陆寒寻这才反应过来。玉澜一抬手免了她们礼节，忍不住调侃一句：“你们三个人在这都凑不出一台戏，怎么一个两个不熟一样？”

陆寒寻一愣，却是檀喆反应更快些：“安宜公主如今不同以往，有夫君在旁边陪伴，臣自然该识情识趣些。”

这话真是……

陆寒寻不怎么爱听。

他第一反应是看向玉嫤，因为不知道其中缘由，神情甚是困惑。

玉嫤摸了摸脸低下头，耳朵都红了，很是羞赧的模样。

玉澜笑了一声，她本来就是调侃，也没放在心上。她坐下来，示意三人随便坐。

玉澜看玉嫤和陆寒寻落座，刚才他俩看花那一幕还留在玉澜脑海中。玉澜看着他俩，不由得微微笑了笑。

不管两人现在是什么进展，玉澜看得出来，至少陆寒寻心里是有玉嫤的。一直以来许多公主出嫁也未必就能嫁给忠心深情的丈夫，虽然刚成亲那会，陆寒寻兴许对玉嫤还有些排斥，但现在，想来两人的感情也像那酿的酒，时间久了兴许也有醇厚的味道。

想到这，玉澜心里也就放弃了劝和两人的想法。只是玉嫤明天就要去边塞，她还是想嘱咐玉嫤一些话，这话玉澜觉得不方便当着两个大男人说。

“玉嫤难得回来，今天要不留在宫里，在这集仙殿住一宿，明天，我派人送你回去，如何？”

说罢，玉澜看了檀喆一眼。

虽然玉澜没明着表示什么，但不知道怎么的，檀喆就是会意了。

檀喆看了看外面的月色，他沉吟了一下：“今日本是想和长公主汇报午宴情况，但诸事尚无紧急，臣明日来报。臣先告辞。”

玉澜点点头，没说话。

檀喆得了指令，起身要走，人走到殿门口，他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长公主，臣有一不情之请。”

此刻玉澜眼里已隐隐浮现笑意，脸却还是绷着的：“说。”

檀喆一笑，露出白亮的牙齿：“这三天接触宵禁，东市的金光楼日夜举办流水曲觞，臣想去看看热闹。”

顿了一下，他看向陆寒寻：“不知道长公主和安宜公主，可允许陆将军与我同去？”

玉澜慢条斯理：“这我可拿不了注意，玉嫤呢？”

玉嫤本来就没想过开口，被玉澜冷不丁问起，她些微张皇了一下，磕磕巴巴：“那……那自是看陆将军意思了。”

这话让玉澜低头笑了一下，她对陆将军一点头：“那将军且看着这檀大人点，莫让他贪杯。”

原本莫名其妙被卷进来的陆寒寻莫名其妙地被安排了出去，但这毕竟是玉嫤准许了的，他又不好辞。陆寒寻心里多少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心里饶是不愿意也不能拒绝，只好跟着檀喆一块拱手道别。

等两人一走，玉澜吩咐云舒：“安排点夜宵，选安宜公主爱吃的。”

云舒答应一声出去，玉澜看向玉嫤，玩笑般低声秘语：“今晚我们吃些好的，不带他们。”

玉嫤微怔，看玉澜爽朗地笑，她也不由跟着微笑起来。

相比玉澜玉嫤的姐妹夜谈，另一边的陆寒寻和檀喆的气氛已经冷得像冰窟窿。

陆寒寻本就跟檀喆有些不对付，眼下又被他叫出来两人单独相处，难免不自在。但让他更不自在的是檀喆竟然不做车舆，还自作主张地把他的车舆也给拒了，结果就是现在两人步行出宫。

紫微宫那么大，道路漫长，俩大男人不声不响的走在路上，陆寒寻走得很煎熬。

但陆寒寻还是忍耐着。

他心里其实明白，檀喆把他叫出来除了给玉澜姐妹俩腾出空间，再就是有话跟他说。

但他不爽的点也是在这，不管玉澜多喜欢他檀喆，可檀喆他要是想仗着玉澜的喜欢企图对他陆寒寻拿腔作调，那他一定不会忍。

陆寒寻等着檀喆的下文。然而不巧，檀喆还真不进他的套。

“这些年都说陆将军是大殷第一儒将，若不是这段路，我都忘了昔日陆将军纵马扬鞭踏天街的风采了。”

檀喆身着朱红官服，抄着手对他客客气气地笑。

檀喆这人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就是那种你看他笑不会感觉有任何企图的明朗笑容。

但陆寒寻眯了下眼睛，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檀大人如今也跟我印象里不一样了。”

陆寒寻这话也说不清是褒是贬，但鉴于他过去对自己的态度，檀喆觉得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陆寒寻不想跟檀喆兜圈子决定要走的时候，檀喆淡淡道：“你和安宜公主，尚未圆房吧？”

檀喆本来就是要拿一句话把他留下的，是以这话来得突然且不留情面。陆寒寻完全没料到，他顿了一下，只觉得怒气上涌，回过神来要拿他衣领子，檀喆眼疾手快后退几步避过他飞伸过来的手。

他急急道：“你们俩看似夫妻和睦，实则都未敞开心扉互有心结，连长公主都看出来了！”

檀喆一把玉澜搬出来，成功地让陆寒寻收了手。

陆寒寻怒视着檀喆，心里却一沉，玉澜知道了？她知道了什么……

檀喆本就在察言观色，陆寒寻脸上些微的惊诧被檀喆看在眼里，檀喆心里有了数，也自镇定下来：“她不知道你喜欢她。”

檀喆一句话，让陆寒寻呼吸一停：“什么？”

“我说，不管是长公主还是安宜公主，都不知道你喜欢她。”

此刻檀喆已经掌握了主动权，他完全沉住了气，撇下陆寒寻独自往前走，他知道陆寒寻肯定会跟上来。

身后有极细微的声响，如果不是檀喆练过武，这脚步声他肯定听不到。檀喆听得暗暗心惊，不得不承认陆寒寻的功夫确实硬——他这还是在心神不定的情况下也只是如此细微的声响，若凝神静气如往常走路，饶是檀喆大概也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陆寒寻人是追上来了，但心是气的，一方面是有点不安，一方面是不愿意这样被檀喆拿捏着，声音不由得冷下来：“你到底要说什么？”

檀喆听他没好气，也不恼，毕竟这会不是负气的时候。

“长公主不知道你那心思，一直以为你是因为不愿意接受这门皇家赐婚才不碰安宜公主的。你们今晚那姿态，长公主虽看了开心，可也怕你们是在她面前装出来的姿态。”

“长公主这些姐妹中，和安宜公主面上不算亲熟，但自长公主守陵归来后，如今倒是对安宜公主越发看重，”檀喆语速也慢慢沉稳下来，他知道陆寒寻在听，“当初这门婚事，想必陆将军也清楚，是安宜公主求长公主赐婚的。”

这件事陆寒寻知道，只是被檀喆说出来他仍旧有些悸动，是以没有反驳。

“长公主明知道像陆将军这样手握兵权的重臣不能与皇家联姻，但安宜公主求了，她辗转反侧许久还是定下了这门亲事，无非是因为安宜公主心仪陆将军。”

“陆将军排斥这门亲事可以理解，毕竟这门亲事定下来，任谁都会以为是长公主想要借安宜公主拉拢你。但实际上，长公主从未和安宜公主提过任何要求，她所愿的，也不过是希望安宜公主嫁过来能过得好。”

檀喆说完看陆寒寻脸色，月色下陆寒寻紧抿着唇，檀喆竟一时有些看不明白他的想法。

但檀喆没打算就此停下。

“长公主不知道陆将军你对她的情意，自然也不知道将军你为何排斥这门亲事。只当你是厌烦这门婚事加在身上的禁锢。可长公主又因为珍重玉嫤，是以时时担心你们两人在边塞过得不顺意。”

“如今我看陆将军倒也不是对安宜公主全然没有情意，既然将军对安宜公主有情，还请以后多看顾安宜公主的感受。毕竟……安宜公主虽对将军你有情，却不知道你对她的心意。”

到这，一直没做声的陆寒寻这才抬眸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