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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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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时间久了的确惹人怀疑,晏绾强压心头思绪,躬身道:“既如此,那改日再上门答谢公子恩情。”

少女走得潇洒,没有回头,背影逐渐消失在梅林深处。

呵,小狐狸。

温淮序轻笑了声,连日里阴云笼罩的心情好似好了几分。

“方才皇上的意思分明是想把那晏姑娘收进后宫......我瞧得真真的,皇上看晏姑娘的次数比看嫔妃们的多多了,往后啊,这宫里头又得多个得宠的主子了。”小路的尽头有两个鹅黄衣裳的宫女,手里端着空了的酒皿小声说笑着从宫道尽处来。

另一个年长些的到底谨慎,“小点声,皇上的心思也是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能揣度的?当心掉脑袋......”

话还没说完,刚绕过一座石亭,抬眼就见梅林处站着一道身影,墨色的蟒袍在一片雪色中极为显眼。

两人膝下一软,当即跪在了宫道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奴婢见过九千岁,九千岁金安。”

温淮序扶着枝桠,看着眼前的琉璃世界白雪红梅,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沉色,“你们方才说什么......”

语气听不出喜怒,年长些的宫女哪里敢有半点隐瞒,“回九千岁的话,奴婢们只说了句晏姑娘似乎颇得圣心......求千岁爷恕罪!”

九千岁杀人如麻的传闻在宫中无人不知,心狠手辣又是个脾气古怪的,一个不小心就得脑袋搬家,她边说着,边偷偷拽了一旁瑟瑟发抖的宫女,一下一下地磕起头来,“奴婢们再也不敢多嘴了,求九千岁饶命......”

温淮序的心思不在两人身上,他长腿一迈,越过地上的身影,身后梅花蕊上的积雪簌簌抖落。

两人不敢抬头,直到传来男人极淡漠的声音,“滚吧。”

能从九千岁的手里捡回一条命已是恩赐,两人不敢停留,慌不择路地端起托盘垂着头快步离开。

*

纪晔今日兴致颇高,宴席散去后,就搂着纳兰嫣回到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东侧靠墙边摆有一张红木平面大床,床上摆着一张红木琴几,纪晔这时就盘腿坐在床上的琴几前,眯着眼睛,一面按弦,一面弹挑,乐曲声从十指间流了出来。

纳兰嫣在帘后卸去外裳,玉手撩起帘幕,一身轻薄的裙衫轻轻地垂在地上,她垂眸站在那里唱着:“泪湿衾枕常悲叹,三年相知三年情啊,欲说穿,怕你伤心我总不敢......”

她慢慢走了过去,爬上那张大床,坐在男人身边,一张妩媚灵动的俏脸带着些微熏的薄红,恋慕地看着弹琴的男人,“皇上的琴技越发出众了......”

砰地一声,门被推开,梁守义低眉颔首站在外头大气也不敢喘。

琴声戛然而止。

纳兰嫣不满起身,快速上前几步,正欲斥责,却见一容色妖冶的男子神色冷清地迈步走来。

离近了看,便是美貌如纳兰嫣也不禁惊叹于此人的容貌。

他肤色偏白,鼻梁高挺,一双丹凤眼眼梢吊着一股邪劲儿,薄唇殷红却不带笑意,让人背后沁出冷汗。

男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向纪晔走去。

后者双手搭在琴弦上,看着来人目光沉沉,恍惚间记忆回流,那个夜晚,他也是这么闯进来的。

那时的纪晔和纪淑怡被打着清君侧旗号谋反的豫西王软禁在宫中,父皇被害,多方势力涌动,对着龙椅垂涎三尺,唯有他们姐弟二人无依无靠,别说争夺皇位,简直可以说是朝不保夕,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殿外是叛军在杀戮,他和阿姐躲在屏风后瑟瑟发抖,只怕被人发现。

只可惜天不佑他,三皇兄的人很快发现了他们,欲将其赶尽杀绝。

“好热闹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宫殿的大门被狠狠撞开,一道身影哀嚎着摔在地上。

一双黑色蟒纹的战靴闲庭信步般地踏了进来,黑色的绣金丝外裳,内里是暗红色的交领长衫,容色过人,却是个索命的恶鬼。

“你……你是谁?”倒在地上的反贼擦去嘴角的血,死死地盯着来者,然来者看都没看他一眼,反倒是慵懒随意地朝着纪晔的方向开口道:“出来吧,不用躲着了。”

他刀上的血滴了一路进来,血腥气浓重。

纪晔从屏风后犹豫着走出,强作镇定地扫了眼倒了一地的反贼,然后看向眼前似乎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扬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救我和阿姐......?”

声音里还带着轻微的颤抖,男人倏地上前一步,惊得纪淑怡连忙将弟弟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

温淮序不在意地轻笑一声,像是没看见两人眼中的敌意,“我来与四皇子做个交易.......”

转眼已数年,有些东西变了,有的东西却还没变。

纪晔看向已经看呆掉的纳兰嫣,一挥手,“你下去吧。”

纳兰嫣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收回眼神,裹上外裳退了出去,梁守义将门掩好,脸色才稍微好看些。

“梁公公,方才那位是......”纳兰嫣耐不住好奇问道,这宫里头竟然还有能够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梁守义嘘了声,引着人往阶下走了几步,才悄声开口道,“那位就是九千岁,杀人如麻的主,您没见过不识得也属正常,只是往后得罪了谁也千万别得罪这位爷......”

原来只是个权宦,可惜了那样好的皮囊,竟是个没根的东西,纳兰嫣有些不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就算再如何权势滔天,也不过是皇上身边得用的权宦罢了......”

"哎哟,娘娘这话可万不能再说了。"梁守义被淑婕妤的话吓得脸色一白,连声打断道,“就连皇上都得敬着九千岁,更何况是咱们,方才的话奴才就当作没听见,夜色已深,娘娘还是快些回宫吧。”

说罢,也不敢再和淑婕妤多纠缠,省得她再说出什么不知死活的话来,连累了自己。

*

纪晔看着眼前的男人,神色复杂,他登基多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懦弱胆怯的孩童,可不知为什么,面对温淮序还是会忍不住发怵,“夜已深了,督公夜闯养心殿可有何要事?”

温淮序慢慢靠近,在古琴前蹲下身来,修长的手指摁在弦上,“皇上可还想要这个皇位?”

纪晔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曾问过他一样的问题,那时候他的回答是什么?

想。想要皇位。

于是他就成了自己手里最锋利的利刃,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真的将自己送上了皇位。

那他现在问这话是何用意......

纪晔咬着牙,冷冷问道:“大胆!是朕太过纵容你了!你信不信只要朕开口,就可以让你掉几百几千次脑袋!?”

这样的话若是搁在旁人身上,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连声讨饶,可温淮序还是不怕,甚至都不慌。

他笑了一下,站起身来,踱步到侧边,轻抚着剑托上的那柄御剑,偏了偏头,“皇上大可以试试。”

纪晔看着男人几乎完美的侧颜,被这句话堵得心口发疼,他敢试吗?他不敢。

似是知道这场对峙谁会先败下阵来,温淮序沉着得仿佛在自家庭院里散步。

“想......”纪晔的嘴里终于挤出了这个字,“督公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温淮序不以为意地转过身,“定王领兵西南郡其意在割据,皇上应当清楚。”

原来是因为这事,纪晔的表情放松下来,“朕自然知晓,但二哥这个人不成事,朕能把兵马给他,就能原封不动地拿回来。”

温淮序对皇上的轻敌不置可否,“若是加上鲁南王呢?”

纪晔脸色一变,若是再加上鲁南王,那就吃力起来了。如果定王是初生牛犊,那鲁南王早已是林中猛虎,两人若真的联手,皇位只怕是要拱手让人。

“督公是如何得知......”

“我是如何得知皇上想要拉拢左相和鲁南王来制衡我,就是如何得知鲁南王有异动的。”温淮序很诚实,如果他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纪晔早就把他架空了。

似乎是想起眼前人通天的手段,纪晔沉默了一下,温淮序也不着急,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身侧的山水屏风,像是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

“你想要什么?”纪晔叹了口气,终是让步,“朕的江山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话音未落,剑托上的长剑不知怎地到了温淮序的手里,眨眼间近了身,“既然皇上想要守住这皇位,就不要总是做些无用的功夫。”颈间剑刃又往里了一分,“不要让我反悔。”

纪晔蹙着眉,强作镇定,又重复了一遍,“你想要什么?”

“嗤。”温淮序拿开了剑,“笃定我不稀罕什么皇位是吧。”

纪晔皱眉,今日的温淮序有些反常,他从来不曾对自己表露过这么明显的敌意,不是对皇位的觊觎,而是对他这个人,对他本身的敌意。

“不要皇位,温淮序,你想要什么?只要朕能给的,朕全部都给。”

温淮序挑眉将剑丢回了剑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些个金银财帛我多得是,皇上可别赏这些。九千岁的名号也够大了,也不必再加官晋爵了.......”

纪晔不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温淮序一笑:“皇上的后宫充实,实在不需要再纳新人,耽误皇上励精图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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