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郁雪青还是没忍心让陈景瑞出去睡大街。
因为火车坐太久有点累,经过郁雪青单方面的讨论,他们决定在酒店点外卖,不出去吃了。
晚上睡觉时陈景瑞则十分自觉地睡在了沙发上。
郁雪青背对着他躺在床上,闭着眼强迫自己入睡。
但他白天睡了很久,再加上这是他确认自己的心意后第一次和陈景瑞一起过夜,他也有些分不清他现在的感受到底是紧张还是不好意思,反正他失眠了。
第四次试图入睡但失败后郁雪青睁开眼睛,他翻了个身,看向沙发的方向,小声开口:“你睡着了吗?”
一句“没有”从沙发那边传来。
“那你这么安静,我还以为你睡着了。”郁雪青伸出只胳膊抱着被子,故意说,“我应该是在车上睡太久了所以不困,你呢?为什么睡不着?”
沙发那边静了两秒:“我在车上也睡了会儿。”
郁雪青拉长尾音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和我睡一个房间有些紧张所以失眠了呢。”
“……”
“你紧张吗?”他又问。
“我不紧张。”陈景瑞盖住下半张脸,闭着眼在被子里闷闷地说,“不早了,快睡吧。”
“我睡不着啊。”郁雪青大字型平躺在床上,他盯着天花板上那个红点发呆,几秒后问了一句,“天花板上那个是不是摄像头?”
闻言陈景瑞睁开眼看了看天花板:“哪里?”
“我这边。”
陈景瑞抬头看向双人床那边的天花板,几秒后又躺了回去:“不是,那是烟雾报警器的信号灯。”
听到对方这笃定的语气郁雪青惊叹一声:“这么黑你怎么看清楚是烟雾报警器的?你是猫吗陈景瑞?”
“不是。”陈景瑞先是否认他最后一句话,解释道,“刚来的时候我看了一圈,记得床那边有烟雾报警器。”
来的时候同样看了一圈但却真的只是看了一圈的郁雪青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你记性好好啊,真是居家旅行必备。”
陈景瑞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快睡觉吧。”
郁雪青闭上眼,片刻后又开口:“你是怎么说服你爸妈他们跟我一起出来玩的?”
沙发上的人沉默几秒,只说了一句:“我成年了。”
见他不愿意说郁雪青也没再问,他翻身,又说起明天的计划:“我们起床后先出去逛逛,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早点买齐,那个村子比较,嗯……交通闭塞。”
陈景瑞嗯了一声。
“我前几年是夏天去的,那山里的太阳特别毒,我涂了防晒但胳膊还是晒得发疼。”
郁雪青闭着眼说,“我碰到一个放羊的小孩,八九岁吧。他蹲下去还没一只成年的羊大,拿着根鞭子站太阳底下赶羊,不让它们吃别人种的庄稼。”
“我还见过一个大姐,她还没我肩膀高,用扁担挑玉米。她告诉我多少斤了但是我忘了,我试了一下,只扛着走了几步我就感觉我肩膀要被压掉了。”
那个大姐当时捧腹大笑,从他手里接过担子:“你这种富家大少爷肯定干不了这活,别勉强。”
她的话并没有恶意,郁雪青能听出来。
但他依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除了那个放羊的孩子和那个挑玉米的大姐,郁雪青还见过、接触过不少人。
那段时间他脑海中总是会无故浮现出一些词语,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词是生命力。
郁雪青闭着眼胡乱说着,陈景瑞睁着眼安静听着。
在对方说完安静了超过五秒后,陈景瑞开口:“那为什么想带我一起去?”
郁雪青把自己唠叨困了,闻言轻声道:“想带你看看我去过的地方,我很喜欢那里。”
陈景瑞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道:“我困了,我先睡了,晚安。”
到嘴边的问题被他咽了回去。
他说:“晚安。”
-
第二天郁雪青也是不负众望地起晚了。
他磨磨蹭蹭的,起床时已经是中午。
一起吃过午饭后他们出去逛了逛,然后继续赶路。
在天黑前他们到达了目的地,郁雪青看着眼前那块两米高的石头上刻的荆山村三个字,转头看陈景瑞:
“我要是把你卖给村子里一户人家做女婿怎么办?”
“……”
郁雪青打量着他:“你这条件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陈景瑞又静了几秒才说:“昨晚睡前还说我居家旅行必备。”他垂下眼,“结果刚出酒店就要把我卖了。”
“……”
这下轮到郁雪青沉默了。
这莫名其妙的愧疚是怎么回事?
而且什么叫刚出酒店啊,早就出酒店了好吗!
他这话歧义太大,听起来太怪了,如果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话题指不定会引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
于是郁雪青决定闭嘴
他循着记忆中的路走进村里,这里的条件比前几年他来的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小土道不知何时变成了平坦的马路,他看着种在道路两边的树,喃喃道:“早知道自己开车来了。”
那个农家乐就在村口,郁雪青站在门口都有些不敢进。
他上次来的时候这里只是一个房间多一点的占地面积大一点的四合院,要不是老板说自己是农家乐的话他会觉得这是一个比较有钱的人的自建房。
而现在,眼前的四合院已经升级成一栋小洋楼,小院里挖了水池种了花草树,还修了个八角凉亭。
但还是不像农家乐,像客栈。
这时屋里的人注意到了两人,那女人迎出来,叫了一声:“小郁!”
郁雪青回神,朝她笑笑:“雪姐。”
“快进来快进来。”江雪从他手中接过行李箱,转头看陈景瑞一眼,“这个就是你前几天和我说的朋友呀?”
郁雪青嗯一声,不等他介绍一下陈景瑞江雪就道:“好好好好,一看就是个好孩子。我把最好的两个房间留给你们了,快来快来。”
说着她朝屋内大喊一声:“老赵!出来接客了!”
郁雪青跟在她后面,闻言道:“赵哥也在?”
“在的在的,他这两年没出去过了。”江雪一手一个行李箱,继续说,“这两年村里条件好了,我这民宿也开起来了,他也没必要再出去了。”
这时一个男人从屋里走出来,江雪将行李箱都递给他:“给小郁他们送上去。”
赵程应了一声,他对郁雪青笑笑,推着两个行李箱进屋上了楼。
郁雪青向陈景瑞靠近一些,小声道:“这是老板,叫江雪。那个是她老公,叫赵程,我和他不太熟。”
陈景瑞点头表示了解。
“这么远过来肯定累了吧。”江雪道,“你们先上去休息吧,等待会儿饭做好了我找人给你们送上去。”
郁雪青笑笑:“谢谢雪姐。”
“谢什么谢,真是的。”江雪笑着拍拍他的背,道,“去吧去吧,三四年不见你倒是没怎么变。”
她看向陈景瑞:“这位朋友有什么忌口没有?”
闻言陈景瑞摇摇头:“没有。”
“好,那我让厨房随便做了。”说着江雪又道,“快去休息吧。”
两人的房间仅一墙之隔,郁雪青打开门,站在门口对旁边的陈景瑞说:“晚上去看星星吗?”
陈景瑞刚推开门,闻言看他一眼:“去哪里?”
郁雪青道:“后面的山上。”
这里没有遮挡视线的高楼大厦和光污染,是比两人第二次见面的那个河边还要适合看星星的地方。
陈景瑞点点头:“好。”
郁雪青笑笑,进屋关上了门。
他打开行李箱拿出一身换洗衣物去洗了个热水澡,刚打算吹头发的时候房间门就被敲响。
他将毛巾盖在头上去开门,看到陈景瑞站在门外。
“怎么了?”郁雪青问。
陈景瑞移开视线:“我房间的热水器坏了,可不可以借你浴室洗个澡?”
“当然可以啊。”郁雪青侧身给他让路,“你和雪姐说了没有?”
“说过了。”陈景瑞抱着自己的衣服走进来,“但是她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再找人来修,让我来找你。”
“你去吧,我刚洗完,浴室里还暖和着。”郁雪青擦着头发把门关上,“你先帮我把吹风机拿出来。”
陈景瑞将吹风机拔下插头递了过去。
郁雪青接过吹风机,继续道:“现在才来找我,你刚才不会是在试图把热水器修好吧?”
陈景瑞沉默两秒:“确实试了一下。”
闻言郁雪青有些好笑地问:“那问题出在哪里?”
“应该是进水口堵了,我不能拆了修。”
“……”
坏了,他好像真懂该怎么修热水器。
果然是居家旅行必备。
郁雪青将毛巾盖在头上又揉了揉头顶,走到浴室门边问道:“你怎么什么都会,好厉害啊。”
毛玻璃门后面的陈景瑞本来正在脱衣服,见他走到了门外不敢动了,说:“不是什么都会。”
郁雪青只当他是谦虚,便问:“那你不会什么?”
浴室里的人安静几秒,认真回答:“我不会画画。”
郁雪青被他逗笑:“这个我会。”他懒散地靠到门旁边的墙上,“我不会的你会,我会的你不会。”
他脱口而出:“我们这算互补了吧,好合适啊。”
身上衣服还没脱干净的陈景瑞:“……”
头上搭条毛巾傻兮兮的郁雪青:“……”
两人均陷入沉默。
几秒后郁雪青生硬解释:“……我的意思是,好适合把自己会对方不会的东西和技能教给对方。”
“你教我做饭修……算了我不想学修热水器。”郁雪青抬手捂着发烫的脸,继续说,“我可以教你画画。”
“……不是,你要是不想学的话就算了。”
“对了我还会一点雕塑,你想学的话我也可以……”
“不行这个雕塑我不想教你,我都不怎么会哪有脸教你。”郁雪青胡言乱语,几秒后红着脸走开。
临走时他自认贴心地丢下一句:“你在浴室里脱衣服外面真的看不见,放心脱吧,我不会看你的。”
此言一出,换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郁雪青在心里抓狂,他到底在说什么?
可那个浴室门私密性真的很好,真的看不见啊……
想到这里郁雪青在吹风机的白噪音里转头看了眼那个毛玻璃门。
陈景瑞还穿着衣服,他站在门后一直没动。
郁雪青莫名想了起那个沉思者雕像。
与此同时,浴室门后的陈景瑞。
他耳根发烫,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还没来得及脱下的衣服,有些后悔告诉郁雪青他试图修热水器的事。
如果不说的话,就不会往这种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陈那边热水器真坏了,他也真试着修了,但没弄好。他听到了隔壁小郁这边洗澡的声音,专门等水停了才去敲的门
然后,被小郁不经思考脱口而出的话整得面红耳赤
从此他对修理热水器一事有了心理阴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