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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山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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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铮在家排行老三,上有一兄一姐,下有一嗷嗷待哺的乳儿小弟。他从小老实巴交不善言辞,长得也不算讨喜,明明长得人高马大,硬是在家里活成了个透明人。

他十二岁那一年大旱,家里的农田颗粒无收。祸不单行,又逢太子病逝。皇帝龙颜大怒,朝中局势动荡,无人顾念百姓民生。

家里六口人,很快就揭不开锅了。姐姐在那一年嫁了。哥哥去铁匠铺里当了学徒,好歹是管了吃住。就剩刘铮自己,半大的小伙正是吃饭如猪的年纪,父母愁得眉毛都要掉光了,走投无路就狠下了心,以三百文的价钱把他卖给了收苦力的人。

他丝毫不知,只当是父母给他找了个好去路。反正只要管饱饭,他就绝不抱怨。于是他背起空荡荡的行囊,高高兴兴地去与父母道别。

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送别时母亲狠狠地哭了一鼻子,嚎哭加呜咽的调子是七零八落,她从个破袋子里抖出块玉佩来。玉佩稀疏平常,自然算不上什么好成色,若是扔当铺里开价超过十文老板都要皱眉头。然而那是母亲的嫁妆,偷偷摸摸地藏了这么些年。

“娘什么都没有。这个玉佩给你,路上当个护身符,以后娶了媳妇,就送给她。”

刘铮刚跟着买他的人走了没几天,就被转手以一两银钱发卖了。莫名其妙地身价翻了一番,本人却毫不知情。

买者成为了他的师父,整日没个正经事干,没事就叫他练刨土。

刚买下这牛一般的傻孩子没多久,碰上了太子大丧,师父忽然接了个大单,他喜笑颜开地回来直夸刘铮是个能招财的。

后来刘铮才知道,师父和一众兄弟是个盗墓班子。而刘铮的出道墓就比他人来得更凶险。

他们要潜入当朝太子的皇陵,盗的也不是金银珠宝,而且去盗一陪葬之人。这若是被抓到,何止是脑袋搬家,说不定全身的肉都得分道扬镳。

坊间传言,李氏一族本家与分家缠斗不止。本家尊贵乃当今圣上,分家以太子妃一家为首,欲发动政变拥太子上位。然而太子暴病而亡,太子妃一家齐齐落马,通通处死。刘铮搞不太懂,用一句文绉绉的话来说,都是姓李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这些事情远轮不到少年人操心。眼下他只需干好自己的活,吃饱自己的饭。于是他老老实实地跟着师父的屁股,潜进了太子皇陵,偷走了被关在里面陪葬的太子妃。

那是刘铮第一次见到如此美的女人。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他的娘亲最美。如今只觉得自己见识浅短得可怕。

她黑发如绸,面似银盘,一双桃花目水波常含。在场之人无一不惊叹。只是太子妃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皇陵有一段时间了,人已奄奄一息。事不宜迟,大家便迅速撤退了。

皇陵何等雍容华贵,目之所及皆是金银珠宝。不谙世事的少年人看着看着便迷了眼,反应过来时竟没跟上队伍。他焦头烂额,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所幸一段时间后他还是被师父找到,平安地回了去。

事后自然是少不了一顿胖揍。揍完后师父让他去给太子妃磕头谢恩。

队伍本来是想将他弃掉的。没有人会为了个无足轻重的小伙计以身涉险。可怜的小刘铮,无论走到哪都是个透明人。

只是太子妃不知如何知道此事,她不顾自身虚弱,一半央求一半威胁着要他们回头找他。“若那孩子找不回来,我也就不走了。”

若是带不走太子妃,这便成了铁板钉钉的亏本买卖。大家无可奈何,最终还是冒着风险把小伙计找了回来。

刘铮听后跑到太子妃帐篷前涕泪横流地磕头。太子妃许他进帐,她明明美的那样惊为天人,却亲和温柔,会握着他的手检查他有无大碍。

“你还是个孩子,不能死在那种地方。”她说,“我已经见了太多杀戮了,不能再看到无谓的牺牲。”说完她垂下眼,无意识地将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这番模样刘铮很是熟悉,自己的母亲在怀着小弟时,也常常是这样。

“娘娘……”

“嘘……”她轻声制止了他,“就当是我俩之间的秘密。可好?”

刘铮愣愣地点头。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了自己的玉佩,往她手里一塞。“这是我娘给我的护身符,我娘一共生了四个孩子,次次都顺利平安。娘娘也一定会安康顺遂的。”

他把脑子里所有的吉祥话都搜罗了一遍,难得嘴不打瓢地说了一大串。

“我会长大的,我已经很高了,以后会长得更高。娘娘若用的上我,我这一辈子都给您当牛做马。娘娘若有所托之人,只要拿着这个玉佩,我便可以为他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少年人跪在地上,笨拙地以头触地,嘴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生怕对面之人听不清他那一颗烧得炙热的真心。

他再抬起脸时,看到的是她的微笑。

后来太子妃被一个姓古的人接走了,听说他之前是太子的贴身侍卫。那人改名换姓作顾长卫,隐居至岭南一偏远小镇。

本以为尘埃落定,然而美人薄命,很快便香消玉殒了。

多年后刘铮早就成了盗墓班子的领头,班子有人来了,有人走了,亦有人死了。只有他坚强地活了下来,一直与顾家保持着合作。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混口饭是其次,留个念想才是真的。

少年人出游半生归来已是中年。

午夜梦回,依旧是情窦初开的那一年。

美人一笑,如春风十里,吹入了少年人花开四季的梦。

洞穴里寂静无声,二十年,于李肆而言玩玩骰子便转瞬即逝,可对于顾云雾和老刘头来说,却是漫漫长路。

顾云雾轻轻地把手放在老刘头的肩膀,他说:“刘兄,起来吧。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就算彼此得以相遇,也不过是造化弄人。太子妃腹中的那个孩子,早已不在人世了。

李肆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悄悄地伸手握住了顾云雾另一只的手。顾云雾的指尖冰凉,被握住时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慢慢的,那十指收拢,他温柔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此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从旁边的洞穴滚进了石室。

双方诧异地对视了一眼。来人正是月白,他一身白袍早已泥点斑斑,原本梳得整齐端正的头发,此时也如杂草般这一丛那一簇的在他的头顶上自由生长着。

月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着急忙慌地冲他们摆手道:“跑跑跑,赶紧跑!”

李肆忽然就明白了,他慌慌忙忙地拉起老刘头,拖着顾云雾,四人齐齐窜进另一个洞里。

“靠,你赶紧给我滚远点,跟过来个鬼啊!”李肆一边跑一边骂道。

“哼。可不是跟过来个鬼吗?”虽然同在逃命,月白的嘴也不落下风。

洞穴漆黑,他们看不见后面,只能听到一些细微的盔甲碰撞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着,咔,咔,咔。

四人连滚带爬的一顿左窜右窜,连老刘头都分辨不清方向。一阵乱窜之后,竟又跑回了墓室里。

“不成,他盯死我们了。”月白停了下来,喘着粗气说道。

“谁跟你我们,他明明追的是你。你个扫把星!丧门神!”李肆胡乱骂着,从兜里掏出一把追踪符往四处一撒,他念到:“贴!”,符咒哗啦啦地在石壁上贴了一排。

李肆心里祈求着他那俩黑白大爷能前来救场。

“你!我还不是为了救你们!”神官大人深觉冒犯,气得脸色发白。

后面忽然袭来一股犀利的剑气,把他们冲得四下散开。

顾云雾被冲到池子中央的石头上,他一抬头发现玉玺就在离他手不到一尺的地方。于是咬着牙想要伸手去够它。

只听到李肆大喊:“小心!”

顾云雾抬起头,那个黑影已居高临下地站在了他的身前,双手握着剑柄高高举起剑身。

李肆和月白几乎同时向顾云雾冲了过去。可是他们离得太远了。

若是受了恶鬼的致命伤,无论神鬼都有可能神形俱灭。

李肆眼睁睁地看着他无力地趴在地上,自己的手却怎么伸都够不着他。

那高举的剑捅了下来。顾云雾被人推了一把,滚到池子里面。而推他那个人则被剑插在了岩石之上。

是老刘头。

随着胸腔被剑穿透,老刘头瞪大了眼睛,吐出一口鲜血。

黑影将剑提起,再次瞄准一旁的顾云雾,劈了下去。

月白的箭飞了出来,这次他学聪明了,箭落在了武器上,发出了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剑被打歪了,擦着顾云雾的肩膀落了下来。

此时李肆已经跳上石头,趁着黑影的注意力被月白吸引的间隙。他敏捷地打了个滚,窜到黑影身边,捡起玉玺,砰地一声重重地盖在了石棺之上。黑影的动作停滞了,他慢慢化作一团柔软的黑雾,缩回了棺材里。

鲜血沿着石块的缝隙流动,像条蜿蜒的红色小蛇,一路爬到了顾云雾的手边,落入池水后便渺无影踪。

“是我……”顾云雾努力尝试着爬起来,他浑身湿透,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是我把他害死了。”

“月白,你的法术能不能救救他?”李肆管不了那么多恩恩怨怨,向月白求助道。

月白走上前查看了一眼老刘头,无奈地摇了摇头:“抱歉,伤势实在太重了。”

月光撒在了老刘头的身上,像是为他温柔地盖上了一层白纱。他睁着眼,眼瞳中的光却是模糊的,嘴还在喃喃着什么。

“娘娘……娘娘……我会为他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顾云雾爬到了他身边,将他扶到自己的膝盖上,老刘头看着他,眼里的光似乎又明晰了一些。

老刘头笑了,他自知自己是要死了。眼前的光景一会模糊一会清晰,他好像又看到了二十年前那惊艳了他一生的容颜。

老刘头缓缓伸出手,轻轻抓住了顾云雾衣袖的一角,恳求着。

他说:“殿下……请对我……笑一下罢。”

作者有话要说:你好~~~有人吗?

能为我留下一个收藏或者评论吗?

如果没有我明天再问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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