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一匹白马飞跃辽国和中原的交界地带，气温骤降，一望无际的草地上，风吹弯了枯黄的牧草。

裴佑安头戴着毡帽，身上穿上了狼皮大袄，腰间别了把长剑，北地的风吹得脸上的皮肤皴裂，薄薄的皮肤下细小的红血丝，吸了一下鼻子，掏出地图比照。

他已经跨入了辽国的地界。

进入辽国，气温明显降低，当第一片雪花落下时候，长在雪山之上的秋千引掉落，需要等到下一年，根据陆姑娘的说的，秋千引一年开一次，唯有在辽国的山顶方能生长，就连从小学习医术的陆潇潇，也只在书中见过。

柳怡湘嘴上不说，裴佑安知道柳怡湘是十分介意脸上的伤疤，陆潇潇寻来的药膏涂过几次后脸上的伤疤竟然神奇般的淡了许多。

药膏真的要用，艰难险阻，他都要想办法找到秋千引。

裴佑安喝了一口水，吃了点随身带的干粮，继续赶路。

夜幕时分，天上的明月照亮了草地，寒意袭来，握着缰绳的手僵硬，夜间不适合继续前行，远处有点点光点，裴佑安双腿一夹，向着光亮处前进。

走近，是牧民的营帐。

裴佑安下马，营帐绑着的狼狗狂吠，营帐里面的男女主人出门查看，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站在外面，眉目深邃，但是明显不同于胡人的长相，那对夫妻的脸上有几分警惕。

“你来做什么？”男人用别扭的胡语问道。

“路过此地，可否借宿一晚？”裴佑安道，“我可以用一袋盐来交换。”

男人没有想到裴佑安居然会说一口流利的胡语，忽略他的脸，和胡人没有什么差别。

女人看着裴佑安手里的一袋盐，很是心动，扯了扯男人的衣服，男人自然也很想要裴佑安手里的盐。

辽国缺少大型的盐矿，因此需要从邻国购买，价格昂贵，家里的牛没有盐就会生病，所以她们甚至有时候都先紧着牛，自己都不舍得。

“你进来吧。”男主人说道。

女人接过裴佑安手里的马绳，将马牵到后面，裴佑安跟着男主人进入营帐中。

营帐中点着煤油灯，一个小女孩正趴着旁边看着床上弟弟，看见阿爸领着一个好看的哥哥进来，兴奋地跑到阿爸身边问他是谁。

男人让女儿听话，看好弟弟。

裴佑安看了营帐里的布置，朴素确不失温馨，一对很年轻的夫妇生了一对儿女，生活过得有些拮据，小女孩身上的衣服打满补丁。

男主人还是不放心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辽人和中原平静不过几十年，在他儿时的记忆中，留存着战争的痕迹。

印象中，中原人富有且狡猾，一不小心就会上了他们的当。

眼前的男人长得十分英俊，比他们辽人的王子长得还要好看，身上还带着一把剑，看起来价值不菲。

他敢让他进来，也是看准了他应该是个有钱的，长得好看，应该对贫穷的他们没有什么想法。

裴佑安解释了他此行的目的，隐藏了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是常年走商的商人，此行是为了医治妻子的脸上的伤，特地来到辽国寻找秋千引。

男主人一听说裴佑安是为了妻子不远千里来寻药的，态度立马亲热了许多，对自己妻子好的人，不会是坏人。

“秋千引？”

“是的。”裴佑安道，“你可听说过哪里有吗？”

“我知道。”女主人撩开帘子走进来，端来一碗热乎的马奶酒，递给裴佑安，“马奶酒暖肚子，我听阿爸说过，西北的最高的山峰上长着秋千引。”

“是阿勒山？”

女人点头，他的阿爸会一点医术，她年幼时跟着阿爸身边，跟着他给人给牲畜看病，听阿爸提起过。

阿勒山是辽国十大神山之一，山顶终年覆盖着皑皑白雪，以险峻闻名。

他们劝说裴佑安不要去了，他一人危险，等到来年夏末初秋的时候跟着采药的人一同上山。

裴佑安微笑着摇头，执意要前往。

次日一早，女主人送给裴佑安一袋牛肉干让他带着路上吃，还有一壶马奶酒，路上喝着。

裴佑安挥别了他们一家人，小女孩站在阿爸阿妈的声旁看着俊逸潇洒的背影渐渐远去，小声嘟囔道，“我长大了也要找那么英俊的阿郎。”

男主人摸摸女儿的脑袋，回到营帐中，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小袋的碎银子，连忙追出去，人早就走远了。

裴佑安按照女主人指的方向一路过去，两天后终于到达了阿勒山，山脚下有人居住，裴佑安进去将水囊装满，买了一点必须的东西，将马儿先寄养的别人家，下山后再回来。

人家听说裴佑安要去爬阿勒山，纷纷劝他不要去，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者指着灰蒙蒙的天空，厚厚的云朵遮蔽了阳光，“天要下雪了，危险。”

裴佑安寻着小路往山上走，山上高大的松柏叶片掉落，光秃秃的，有几分萧瑟之意，传说神山上的泉水可以强健身体，夏天，络绎不绝的人会爬到山上寻找泉水，长此以往，阿勒山已经走出了一条小路。

越往山上走，温度越低，路旁枯黄的小草逐渐变少，路开始变得不清晰，应该是少有人再往上爬。

裴佑安呼吸间，白色的雾气凝结，脸上冰凉，他不得不立起袄子的领子，挡住下半张脸。

脚步变得笨拙，喘息声加大，手揣在衣袖中，抬头，白雪覆盖的山顶还有一段距离，回头向下望，他走了一半的路。

从清晨到午后，应该是走了有三个多时辰，应该避免不了在山上过夜，裴佑安停下脚步，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休息，打开水囊，水冰的牙齿酸疼，含了一会儿方吞下去，啃起来那家女主人送的牛肉干，补充了食物，身上好像暖了一些。

裴佑安加快脚步，继续赶路。

终于在太阳落上前爬到了山顶。

站在山顶上，可以俯瞰整个大地，大自然的美冲击着心灵，脚下终年未曾消融的皑皑白雪，眉毛和长长的睫毛上覆盖着霜，手脚冻得僵硬，刚停下来一会儿，就冷得不行。

裴佑安没有时间欣赏高山之上的美景，赶紧在四周寻找起秋千引。

不知是山上太寒冷的缘故，几乎是寸草不生，只有白色的雪和雪间露出的黄色硬土。

裴佑安不死心，弯下身子查看，一片雪花飘飘然落在他的脸颊上，有点痒意，侧头摸了一下脸，一抹黄撞入眼。

裴佑安眼前一亮，看到石头夹缝中一朵小小的淡黄色的笑话冒出头，很小，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拿出医术上撕下来的图比对，确定没有错。

裴佑安将唯一的一朵小黄花连根拔起，用绸布包裹着，小心翼翼放在怀中收好。

后背一阵风袭来，裴佑安闪身一躲，转身看见三个黑衣刺客手握大刀，金色的狼王面具下麻木的双眼，杀意逼人。

裴佑安手握在刀柄上，下一秒，刀剑交错，四人混战，刀刀直取性命，地面的雪花扬起，天上的一片片雪花落下。

裴佑安爬山耗费了许多体力，如今以一敌三，刺客武艺高强，裴佑安逐渐落了下风。

侧身躲过致命一刀，刺客看准空隙，一刀砍向他的胸膛，躲避不及，衣服破开，鲜血流出。

裴佑安已经是强弩之弓，一步步后退，刺客的刀渐渐逼近，脚下就是悬崖，退无可退。

一片雪花落在染红的剑上，消融，裴佑安仰头看着漫天的雪花落下。

凉州城有没有落雪？

强烈活下去的欲望，心中最后一团火呐喊着。

他想活下去！

手收紧，迸发无限的气力，对向敌人。

山顶上的雪飞落山崖，裴佑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

三个负伤的刺客连忙到山崖边查看，天已暗下来，什么都看不见。

“要不要到悬崖下面确认裴佑安的尸体。”

“山崖那么高，他肯定活不下来。”

“直接和主上报他死了。”

……

凉州城，雪花飘飘扬扬落下，这是柳怡湘来到凉州城的第一场雪。

柳怡湘站在庭院中，望着辽国的方向，手伸出来，雪花轻落在手心上，

小红从房里取来一件披风，披在小姐身上，打开伞，挡住了落下的雪白。

“小姐，落雪了，外面冷，我们先回房里里面，我生了炭火。”

柳怡湘不说话，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似乎是落在她的心上，有点点冰凉。

辽国也下雪了吧，裴佑安也看到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小红侧目，小姐眼中萦绕着淡淡忧愁，心绪不佳，她知道小姐是想姑爷了，安慰道，“辽国地域辽阔，想必寻到秋千引需要花费不少的时日，姑爷估计没有那么快能回来，也许现在还在路上呢。

姑爷武艺高强，头脑聪明，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顺顺利利回到凉州，再说，姑爷心中挂念着小姐，一定着急着回来的。”

小红的话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柳怡湘心脏一缩，密密的疼在胸口蔓延，眼中的忧虑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