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不要脸了！”徐妈妈忍不住骂出声。

“一点小钱，她既然想要，你便让她拿去，为这儿生了气不值当。”李夫人正在教芙蓉和柳怡湘剪窗花。

“可是，夫人那都是您的嫁妆，今天要一点，明天要一点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徐妈妈见到李夫人不在意的样子，心下焦急。

早年宋家家贫，宋老爷的官职是一点一点升上去的，俸禄不多，勉强够一家人的吃喝，多年来有这么大的宅子和奴仆，都是依仗了夫人带来的嫁妆。

李家家底厚，疼女儿，陪嫁的一百八十抬嫁妆箱子装的满满的，夫人生产伤了身子，又要照顾三位公子，无暇顾及陪嫁的那些个田庄铺子，老太太借口帮忙打理，夫人手中的大部分产业都到了老太太和老太太的外甥女赵姨娘手里。

名义上说是将田庄铺子的收益，去掉家用的余钱都给夫人，可眼见的账面上的钱越来越少，不定都到谁手里面了。

李夫人放下了手中剪刀，前些天老爷怀疑的话像根针一样扎进她心里面，她虽不擅长打理钱财，但知道其中厉害。

奈何她身体虚弱，照顾三个孩子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再也分不出其他心思，她那时与老爷感情正浓，又愧疚不能服侍老爷，索性就将手中的管家权都让了出去。

没曾想，不过三年，赵姨娘就进了门。

她与老爷离心，心灰意冷之下偏居在后院，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

心中想着那些田庄铺子，金银钱财最后不都是要留给她的三个孩子。

“赵姨娘怀里可揣着种，您就算不在意，也要为三位公子打算，公子都已及冠，成婚都是这两三年的事，我们这等人家，公子成婚至少要备上两三千两的银子，算下来，一下子就要差不多上万两。”

李妙自幼娇养着，从未为钱财烦恼过，母亲过世得早，家中又无长辈教她治家理财之道，钱财够用便好，如今徐妈妈一提，便有了危机感，叫徐妈妈清点一下手中的余钱有多少。

徐妈妈见夫人上心了，心中的担忧少了几分，夫人的库房都是她在打理，以前她也同夫人提过，但是夫人心中还有老爷，不上心，她顾念着夫人身体不好，便也不再惹夫人心烦。

如今粗略算下来，出除去首饰摆件等金银玉器，手中只余不过几百两的现银。

“怎么会这么少？”

徐妈妈叹了一口气，“老太太那边每年收来的田庄铺子的收益一年比一年少，今年年初只送了一百三十两银子过来。夫人每月药钱，人参燕窝都不是个小数目，还有三位公子的吃穿用度，大部分都是从院子里面的帐走的，算下来，铺子的收益都不够开销。”

李夫人开始焦急，三个孩子成婚要花上上万两的银子，到时还要替孩子置办宅院，又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书铺和字画古玩铺子呢？”李妙是下嫁，李父担心女儿过得不好，将家中最值钱的两个铺子都给了女儿做嫁妆。

“表面看上去生意兴隆，老太太每年送过来的账本都是亏的，只有郊外的庄子有些进项。”

“怎么会是这样？”李妙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以前宋家只有她的三个孩子，她可以忽视这些问题，赵姨娘依仗着肚子中的孩子愈发嚣张，老爷收了两个通房，以后肯定还会有其他孩子，她不能不提防。

“赵姨娘的兄弟在西街新开的一家酒楼，生意红火得不得了，他家置办的宅子可比我们不知道气派多少。”徐妈妈阴阳怪气地说道。

李妙此时握紧了手中的剪子，说道：“你现在去老夫人那里把账本都拿过来。”

柳怡湘站在旁边看着李夫人隐隐生气的脸庞，大概猜到了些什么。

她来李夫人身边有一段时间了，无论是李夫人是否生病，老太太都没有踏进小院一步，李妙也从来没有提到过老太太。

婆媳之间的关系定是不融洽。

赵姨娘是老太太的外甥女，自然是向着自家人，李夫人未免心太大了，居然将自己的产业都交给老夫人打理。

剩下什么可想而知。

正如柳怡湘所想，李妙一页一页翻看着账册，脸色愈发地黑了，手捏着纸张几乎要揉破。

她没有想到，这些田庄铺子交给老太太手里，现在竟然都不剩下什么，三分之一的铺子经营不善抵出去了，剩下的铺子也是勉强维持。

李妙按下立马去找老太太理论的冲动。

她原先想的是她与老太太的关系再差，三个孩子毕竟是宋家的子孙，她的产业将来都是要留给他们的，老太太打理这些产业，从中拿走一些也是人之常情，没想到她们如此过分。

徐妈妈显然也是没想到她们会把夫人的铺子抵押出去，以往每半年老太太那边就会送一次账本过来，今年迟迟没有送过来，一问就推脱，想来就是为了在账本上做手脚。

赵姨娘一怀上，她们就急不可耐。

“现下怎么办，夫人？”徐妈妈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柳怡湘翻看了桌上的账本，她大学时候学的专业就是会计，一下子就看出了里面的门道，帐本上的数目很多都是临时改动的，和以前的数目差别很大。

但是说白了她们都是一家人，她该不该参和这件事情，这段时间李夫人是真心待她，她被人打了，也是李夫人替她出气，不惜和宋千户吵架也要留下她。

李夫人是个好人。

“夫人，我倒是有个主意。”柳怡湘出声。

“没事，你说。”

“账本上很多数目不论真假，查清核对都要花上不少时间，眼下已经有几间铺子抵出去了，账目更是无从查起了。依我看，当务之急是要立马派人到铺子中核对铺子里面的东西，一一登记造册，免得他再将东西抵出去。

然后我们再一一核对账本上的数目，看看对不对的上，尤其是字画古玩铺子和玉器铺子，最值钱的都是实物，握在手里最要紧。”

李夫人沉思，柳怡湘说的话很有道理，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

“那就依你的法子，徐妈妈你悄悄去把外院中身契在我手中的小厮都找过来，徐妈妈、芙蓉、柳怡湘你们各领一队人，直接把铺子封了，就说是主家的意思，一一查了铺子里面的东西，铺子中的副帐都一一拿回来，我倒要看看她们送来的账本是真是假。”

徐妈妈和芙蓉斗志满满，她们受气许久，只待今日这一刻，李夫人则是拿了些人参补品到老夫人那里说说话。

算上来她已许久没有见过老太太了，老太太嫌弃她身子弱，大小姐脾气，说不来话，后面赵姨娘来了，面子功夫都不做了。

柳怡湘领着五名小厮直奔字画古玩店，字画古玩店人本就不多，平日也就掌柜和两名小厮在打理。

字画古玩店的掌柜原本是李家的人，后来老太太接手后以手脚不干净为由直接换上了自己的远房亲戚，原本生意兴隆的铺子生意逐渐冷清，不过仗着以前积攒的底子勉强维持。

柳怡湘留两名小厮守在门外，自己走进去。

“姑娘，您过来要找些什么？我们这里古玩字画，名家藏品都有，我给你介绍介绍。”掌柜热情地招待柳怡湘，眼睛毒得很，小姑娘穿着打扮不显眼，可那浑身的气度可不一般。

“你把这些人都请出去，我要一个人好好看，那么多人怪烦的。”柳怡湘姿态高傲，不耐烦地说道。

“姑娘，我们这是小本生意，哪里有赶客的。您看，要不您到上面的雅间先坐坐，喝杯茶，您要些什么，只管说，我拿上去一一给您过目。”

柳怡湘袖中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到掌柜的面前，掌柜两眼放光，笑得跟花一样。

“本小姐高兴了，今天这张银票就是你的，不行的话，我就到下一家。”

“别别，您等等。”掌柜拦住就要离开的柳怡湘，招呼伙计将店里面的客人都请出去，关上铺子的大门。

一切做好之后，拿出柜子的钥匙，打算将店中的珍品都拿出来，今天这一单可是大生意。

柳怡湘嘴角勾起一抹笑，使了一个眼色，三个小厮立马上前制住掌柜和伙计，在他们出声前往他们嘴里面塞了抹布。

绑起手脚的三人惊恐地看着坏笑的柳怡湘，嘴里不断发出含糊的呜呜声。

柳怡湘从柜子上取下一把镶嵌着红蓝宝石的匕首，贴近掌柜的脖颈，温柔地说道：“别害怕，我不是什么歹徒，我是李夫人的人，今天是李夫人让我过来清点铺子里面的东西，你别担心，清点好了就放了你。”

掌柜半信半疑，小厮亮出了府中的腰牌，信了大半，态度立马嚣张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柳怡湘。

柳怡湘可不管那么多，开始清点铺子中的东西，带来的小厮中有一个略懂古玩，铺子里面有一半的东西都是假的。